第五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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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小兴旺赴唐山看父
王巧雨因小隙心寒
天变道变气象新,当年奴隶成主人。。
人心叵测难推算,解铃还需系铃人。
净从秽生,明从晦出。物不平则鸣,水不平则溢。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这些自然界的种种现象,也昭示着人类社会活动变化的规律。
古人说:道不远人,远人非道。蒋家统治的伪民国,到了三十六年大限,终于在人民革命的浪潮冲击下,面临着寿终正寝了。
继辽沈战役之后,人民解放军一鼓作气,铁流般的千军万马,以摧枯拉朽之势,展开了平津战役的攻势。此时,由山海关、唐山至天津北宁铁路(1)沿线的众多平民,也都自觉自愿的组织起来,以不同的形式参加到战斗的行列。滦州胡家庄近六十岁的冯老二、曹木匠和同村一些年轻人,一道参加了担架队。妇女们也都不分昼夜的推碾转磨,加工军粮。在唐山,不论住在城市和农村的工人们,都拿起铁锹或棍棒,纷纷奔向自己工作的工厂去护厂。冯老二的女婿岳合和女儿冯玉娘,一个去铁路工厂去护厂,一个在火车站给军队送热水,家中多日是铁将军(2)看家。天津是蒋家军退逃前最后一个想固守的阵地,人民解放军一昼夜的炮轰和枪战,敌终溃不成军,并在阴沟里活捉了警备司令陈长捷。
随着平津战役的初胜告捷,在老解放区准备接收城市的党政干部,相继进城。冯老二的儿子王玉宝和滦州城内徐记馄饨馆的徐春花夫妻进入滦州城,一个主持青年工作,一个主持妇联工作。冯老二的哥哥马壮和王巧雨的男人赵成武,会同接收唐山的各机关单位也进入了唐山。马壮到了人事处,赵成武到了保卫处。此时,整个冀东,变成了一个新天地。新天地新气象,这时间,到处都能听到人们唱着喜悦的歌声: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解放区的太阳永远不会落,
解放区的歌声永远唱不完。
天变了,道也变了。这一年的春节前夕,冀东的一场大雪,人们称为瑞雪,它掩埋了人们被压抑被蹂躏的种种悲伤,洗去了千百户人家因共党嫌疑凝聚在心中的阴霾。滦州城内徐记馄饨馆的门前,胡家庄冯老二家的门前,迷谷村赵成武家的门前,同许多其他军、工、烈属人家一样,都由街村政权早早的给贴上了“光荣烈属”、“革命家庭”、“光荣军属”之类的大红喜联。还组织小学生们清扫了院子。
因为赵成武投奔而备受煎熬的王巧雨,由过去担惊受怕睡不着觉,现在则是因为高兴而睡不着觉了。有一天早晨,她对着镜子看看自己,不觉心中一惊,刚四十多岁已经生出了丝丝白发,和周围同龄人相比显然提前苍老了许多。可是她再看看儿子兴旺,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早饭后,她拉过兴旺的手说:“兴旺啊!过去你太小,不懂事。自从你爹投奔后,咱们家的日子实在不好过。现在你已经十四岁了,你爹也已经由农村根据地到唐山当了革命干部,苦尽甜来,这也是咱们家的光荣。他工作忙,暂时顾不了咱们的家,你要用功学习,等有机会,咱们去唐山看他,顺便也看看唐山是啥模样。”兴旺高兴的说:“咱们想我爹,我知道爷爷和奶奶也常念叨他,有机会咱们全家都去唐山看他多好啊!”王巧雨说:“自古儿行千里母担忧,他们自然更想儿子,只是他们年龄大了,出门不方便。特别是你爷的腿至今走路还瘸,就是因为你爹的事,被当时的警察踢的。”
赵成武自隆冬进驻唐山后,只给家中写过一封信。王巧雨也因家里的农活和照顾老人和孩子不便脱身,夫妻之间,天各一方,未能相聚。冰消春绿,暑退秋黄,王巧雨得知村中有去唐山卖粮的大车,就托情让兴旺拿着他爹工作单位的地址和她连夜赶做的布鞋,一小布袋花生和核桃,搭车去看望他爹。
兴旺去唐山之后,当天夜里,王巧雨独自一人躺在炕上,思念着久别的赵成武,惦记着兴旺去唐山是否顺利,浮想联翩。不知何时,在似睡非睡的昏昏之中,她也轻车熟路的到了从来未涉足过的唐山,并顺利的见到了朝思暮想的赵成武。夫妻两年多未能相见,她原以为经过艰苦环境和工作劳累,赵成武可能瘦了,老了。可是见面之后,他的面容比做窑工时还新鲜,精气神不减当年。家属探亲,赵成武几天没有工作,白天带着她逛小山大世界,看瑞升成绸缎庄,去稻香村南味店买金华火腿,晚上去天乐戏院和去大光明电影院看电影。凡此种种,对有点文化却只是听说而未见过的王巧雨而言,精神已经感到无比的新鲜和快活。夜间,夫妻躺在软床上,你恩我爱,更真的找到了独身一个嫌夜长、夫妻欢乐嫌夜短的感觉。正当她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时候,她突然听到院子里刷刷的响声,是老公爹在扫院子。这时她才明白,刚才的一切美事,原来是一场梦。
十四岁的男孩子兴旺,已经有了闯劲,加上村里赶车人的关照,兴旺在出发之夜的第二天上午,他们父子就顺利的见面了。赵成武工作和居住在唐山西山口一处英式的小别墅里,一个大屋子分里外间,自来水、电灯、电话俱全。屋子外间,有位三十左右岁的女秘书办公,里间是赵成武的工作室兼卧室。俗话说:久别情疏。兴旺虽然渴望见到父亲,可是见了面,语言和行动都有些拘谨。赵成武高兴的拉着兴旺的手,问了家中很多事情。不多时,女秘书微笑着走进屋来轻声对赵成武说:“赵处长,儿子好不容易来了,今天我再找张床,你们就住在这里吧,我去买点吃的送来。”赵成武站起来想了想说:“不必费事了,晚上有些工作我还想和你谈,孩子走了一夜了也很累,就麻烦你把他送到机关招待所先休息吧。让他们好好照顾他,一切开销由我负责。”

女秘书遵照赵成武的旨意,把兴旺送到机关招待所,并向所长转达了赵成武的嘱托。晚饭后,女秘书知道赵处长想和她谈工作,就来到办公室。在明亮的灯光下,屋里只有赵成武一个人坐在那里看报纸。她进屋后就微笑着对赵成武说:“赵处长,你儿子长得真秀气,是像你,还是像嫂子?”赵成武也微笑着说:“人们常说孩子像父母,其实也不尽然。若说像我,我又嘴笨眼拙,缺少孩子那种灵气;若说像他妈更谈不上。你想,一个农村妇女,夏天日晒,冬天风吹,脸色和土豆皮似的,她能有多漂亮!”女秘书听了咯咯的笑道:“赵处长你真会贬斥人,俗话说:家贫扫净地,贫女净梳头,颜色虽不艳,气度也风雅。难道农村妇女就不漂亮吗?”赵成武自觉无话可答,就说:“你们城市里读过书的人,就会找说辞,咱们不说这事了。”接着女秘书就问:“赵处长,今天晚上有啥工作要和我谈?”赵成武慢悠悠的由椅子上站起来,给各自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又坐下来若有所思的说:“其实也没啥很重要的事情,我想,咱们在一起工作已经一年多了,工作上配合的也很默契,但是由于工作忙,总没有时间在一起谈谈心,缺少彼此了解。首先说我自己吧,我只有初中文化,原来是个煤矿工人,人称煤耗子,受尽了包工头的欺压。后来,在地下党工友的带动下,弃家投奔了,参加了革命工作。因为环境不允许,在进城前我只回过一次家,也尝尽了独身之苦。不过,若没有跟着党走,今天我也不会坐在这把椅子上。”女秘书静静的听着赵成武的叙述,眉际间流露出敬佩的表情。她说:“现在形势变了,你可以把嫂子由农村接出来过团圆日子啦。”赵成武苦笑着摇头说:“谈何容易!我家里还有两个年老的父母,需要有人照顾。我向你说句现丑的话,在我二十岁出头还不懂男女爱情为何物的时候,就由亲戚牵线,父母做主结了婚,她在家烧火做饭还行,接到唐山来,一是无事可做,二是她也见不得世面。我对旧社会这种捆绑式的婚姻,早已经没有兴趣了。”
女秘书听到赵成武的谈吐,就明白了几分。于是她也敞开心扉自我介绍说:“不知处长看过我的档案没有?在唐山解放前,我是北方交通大学唐山工学院的学生。眼看就毕业了,因为参加了我们学院反内战、反迫害、反饥饿的学潮,被警察局连同我们校长茅以升,都列入黑名单。最后虽然没被逮捕,也被教育当局开除了,就在家里赋闲。唐山解放了,我家有个亲戚是进城的老干部,就把我介绍到人事处,是一位叫马壮的处长把我分配到你手下工作的。你刚才说,没有,就不会坐在今天这把椅子上。若没有,我的工作和婚姻,也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事。”女秘书最后这句话,是瞄着赵成武的心态大胆说出来的。这天晚上,赵成武和女秘书,一个倾诉衷肠,一个敞开心扉,各自说了许多心里话。他们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是午夜。
小兴旺在机关招待所,像客人一样被安排了吃住,心里感到美滋滋的。可是到办公处去看爸爸,他和女秘书总是忙着工作,没时间到外边走走,自己也感到这里很不习惯,于是只住了两天,就向父亲提出想回家。这时,赵成武也没有继续挽留,就让女秘书去街上买了二斤蛋糕和一些学习用品。女秘书见孩子初次来唐山后回家,带这点东西太寒酸,又考虑到处长收入不多,就回自己宿舍取出一件没有穿过的桃红色毛衣,让兴旺带给他妈。第二天清晨,趁交通员去滦州送机要信,赵成武让他多走一段路把兴旺送回家。
小兴旺平安的回到家中,爷爷赵信,奶奶商氏和妈妈王巧雨,都高兴的围着他,问他爸爸的情况和他在唐山生活的怎样。兴旺把他爹买的黄灿灿的蛋糕交给爷爷和奶奶,把包毛衣的包交给妈妈说:“我在唐山住的是机关招待所,睡的是软床缎被,吃的是白馒头米饭和炒菜,还有人送热水,很舒服,只是我爹很忙,没时间带我到外边看看。”王巧雨问:“你爹啥时候能回家,他说了吗?”兴旺说:“我没问,他也没说。”
晚上,王巧雨高兴的解开衣包一看,既兴奋又嗔怪的对兴旺说:“你爹真赶时兴,给我买这件耀眼的桃红色的毛衣,在农村我哪能穿出去呀!”兴旺说:“这件毛衣不是我爹给你买的,是他的女秘书送给你的。”王巧雨听了这句话,突然心中一震。她想,夫妻两年多未能相见,孩子去了一趟,连个线头都没给自己买,难道他把我半辈子替他吃苦受累流汗流血的老婆忘了吗?她把毛衣往炕角上一甩,又问兴旺说:“那个女秘书有多大年龄?”兴旺说:“我看不出,只看比你年轻。”俗话说:“一叶知秋。一向刚强的王巧雨,就为这件事,委屈的一夜未能入睡。欲知后事,请看尾声。
注:
(1)北宁铁路:即今京沈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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