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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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专业课,方木就接到杜宇在寝室里打来的电话,说是有大学同学找他。方木顺着小路急匆匆地往寝室赶去。宿舍楼下,西装革履的刘建军正在和邓琳玥说话。看见方木过来,热情洋溢地打着招呼,邓琳玥也非常礼貌地冲方木笑笑。方木心不在焉地挥挥手,快步走进了宿舍楼。
刚推开门,方木就看到有一个人从他的床上坐起,操着浓重的大连口音笑着说:“老六,你回来了。”方木愣了几秒钟,一言不发地走过去,用力抱紧了那个人:“老大。”
老大对方木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他在方木后背上用力敲了敲:“你小子,没怎么变样嘛。”方木不好意思地放开手,偷偷用手揩揩有点湿润的眼角:“老大,你怎么来了?”老大笑着回答:“我正好来这里出差,就顺便来看看你。”方木也笑笑:“和其他兄弟们还有联系吗?”
“老二去部队了,跟他一起去的351的老大说他现在是连级干部。老五毕业后就去了广州做律师,听说混得也不错。不过,和他们联系的比较少了。”老大的声音低下来,“你也知道,那件事出了之后,老三和老四死了,你好不容易才捡条命。好好的六个兄弟,就剩下我们四个。大家都好像心照不宣似地回避这件事,巴不得早点忘记它,自然就慢慢断了联系。”方木注意到杜宇正竖着耳朵听,就拉起老大说:“走,老大,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我请你吃饭。”
校门口的小饭馆里,方木和老大喝得面红耳赤。毕竟曾经是亲如手足的兄弟,两年多没见,想说的话自然很多。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老大突然一拍脑门儿:“对了,还有件事呢,那个记者后来找你没有?”
“记者?”方木有点糊涂,“什么记者?”老大看起来更糊涂:“不是有个记者要采访你么?”方木更加迷惑了:“采访我?采访我什么?”老大叹了口气:“唉,还能有什么。老三那件事呗。”方木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三个月以前,老大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说是青城市晚报的记者,想调查一下当年吴涵那件事情,写一篇有关心理健康方面的报道。不过奇怪的是,老大和那个记者在交谈的过程中,感觉他倒不是很关心吴涵的事,反而,更关注方木一些,比如方木的性格、之后的表现什么的。
“那个人什么样?”方木想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具体的不知道,不过听声音岁数不大,也就30多岁,挺有礼貌的。”老大注意到方木的眉头越拧越紧,“怎么了?他没来采访你么?”方木摇了摇头。老大一幅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那就怪了,这个人想干什么呢?”
7.1杀人案依然毫无进展,医院杀人案也已经陷入僵局,刚刚发生的案更是毫无线索。警方按照原有的侦察思路进行的各项调查均无功而返。案发当天,被害人金巧班里的同学大多被各自父母接走了,只有一个小女孩回忆说她回家时,看见金巧站在校门口,好像在等人。班主任当天要给岳父庆祝生日,也是一下班就走了。没有人注意金巧在放学后,究竟跟着谁,又去了哪里。
金炳山和杨芹夫妇原来都是青大的教师,后来金炳山辞去教职,和朋友开了一家文化公司,妻子杨芹继续留在青大教书。无论在学校还是在社会上,两口子的口碑都不错,没有与人结过怨。他人寻仇报复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对案发现场周围群众的调查走访也是收效甚微。按照金炳山的说法,凶手应该是在凌晨2点至7点这段时间把装有金巧的纸箱送到金家门口。6点天就开始亮了。因此,凶手最有可能是在凌晨2点至凌晨5点之间将纸箱送至金家。当干警们调查周围的群众是否听到拖拽物品的声音,是否目击到可疑车辆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摇头。
至于那个纸箱,警方调查了本市各adidas专卖店和专柜。得到的信息是:这种纸箱是装运动服的货箱。店里把货取出来之后,就把纸箱买到废品收购站,偶尔有店员需要纸箱,也会拿一两个回家。全市共有大大小小的废品收购站上千个,逐一调查的话,需要费些时日。
而那片陶片,警方在调查中发现它来自于一件英国陶艺家葛瑞森"派瑞作品的仿制品。而这种仿制品在本市大大小小的工艺品销售点都有出售,调查购买者无异于大海捞针。

午夜,邓伟疲惫不堪地离开市局。他想了一整天,只归纳出三点来。第一,凶手为什么要虐待被害人,第二,那卷奇怪的录象带对凶手而言,一定有着非凡的意义。第三点就是,凶手未将被害人杀死,而是送回家中,似乎在表达一种挑战或者炫耀的情绪,那么他到底在挑战谁?呼吸着午夜清冷的空气,邓伟决定明天去找方木谈谈。
第二天邓伟来到方木寝室时,寝室里只有方木一个人。方木小心地把寝室的门锁好,就从邓伟的手中拿过案卷安静地看。看了一会儿,方木就问邓伟是否找到了照片上那个印着三叶草的adidas货箱和那块陶片,邓伟无奈地摇摇头。方木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问:“这块陶片,什么意思呢?”邓伟想了想,说:“会不会是被害人在现场与凶手搏斗的时候无意中撞碎了那个花瓶,然后抓在手里的?”
“不会,”方木摇了摇头,“肯定是在被害人丧失知觉之后,塞进她手里的。因为它太大了。凶手一系列行动中,不可能没发现女孩手里抓着那块陶片。”
“你的意思是,”邓伟慢慢地说,“凶手把它放进被害人手里,是为了传递某种信息?”
“是啊,可是我不知道这信息究竟是什么。不过我觉得可以从两个方面去分析,一是陶瓷本身,二是这个英国陶艺家葛瑞森"派瑞的作品寓意。后者需要查找资料,至于前者……”方木边思索边说,“我觉得可能与被害人的身份有关。陶瓷,比较硬,也比较脆。我觉得这可能意味着女性。”
“为什么?”邓伟迷惑地问道。方木考虑了一下后,说:“这个问题一会再回答你,我们先谈谈凶手本人。我觉得这个人应该在25到35岁之间,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及艺术修养,经济条件尚可。外表整洁,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这个人存在一定的性心理障碍,这来自于失败的性经历。而我这样判断的依据是,首先,这个人赋予了陶片一定的含义,我们姑且认为它的寓意就在于女性。那么这个人就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具有一定的艺术修养。而这种人往往比较在意自己的仪表。其次,这个人在犯罪手段中表现出一种心理变态的迹象。比方说超出需要的暴力虐待,比方说拍摄被害人下体的特写。这也是我猜那陶片代表女性的原因,坚硬而脆弱。既代表拒绝,也代表不堪一击。这就是凶手心目中的女性。”邓伟默默地吸着烟,眉头紧锁,似乎在竭力揣摩凶手的心态。
方木又问:“还有,卷宗里说车辆来源的调查正在进行,有消息么?”邓伟回过神来:“目前还没有,对当晚营运的出租车司机的调查没有结果,初步考虑这个人可能是租借车辆或者自己有车。”
方木低头看看手里的卷宗,照片上的金巧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全身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被害人还有可能苏醒么?”他低声问。“不知道。”邓伟闷声闷气地答道,脸色更加阴沉了。
邓伟临走时,方木问他医院杀人案的进展如何。邓伟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告知方木他最初提出的侦破思路被证明是错误的。方木的脸上看不出失望,而是皱着眉头盯着窗外看了很久。“7月1号那个案子呢?”良久,方木开口问道。
“不太清楚。你也知道,那是经文保处负责的,我也不好过问。不过,估计也没什么头绪。”邓伟看看方木越皱越紧的眉头,“怎么?”方木没有做声。“难道……”邓伟沉吟了一下,“你觉得是同一个人干的?”
隔了很久,方木才慢慢地摇了摇头,一丝苦笑浮现在嘴角。“我很难说清我的感觉。从理智上来讲,我觉得这些案子不像是一个人做的。因为这三起案件从手法、被害人、现场特征、凶手心理特征上来看,差别太大了。可是,我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总觉得似乎有某种联系在里面。”看到邓伟屏气凝神地看着自己,方木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也许是我自己胡思乱想。你也别太当真。”
送邓伟走到门口的时候,邓伟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马凯给你的信你看了么?”方木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地承认:“没有,被我烧了。”
邓伟很惊讶,虽然他很想问为什么,但是他看着方木一副拒绝回答的样子,就什么都没有说了,只是在心里感慨着:天才都是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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