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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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到他又用了“朕”这个自称,抿嘴一笑,“很高兴皇上终于看清了。”
他放开了我,转身走到桌案前坐下,淡淡地问:“那么,你这次是帮朕的?”
我到他对面坐下,也淡淡地回他:“皇上天之骄子,人中龙凤,锦瑟能帮上什么忙?”
“你以前鬼点子就多,依朕看来,现在的你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不用客气,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如果皇上觉得锦瑟还有点用处,锦瑟任凭差遣。”
“好!朕相信你!”
“不过——锦瑟有个条件。”
“说吧。”他一点也不意外。
“请皇上记住曾说过的话,不要逼锦瑟做不愿做的事。”
他眼一眯,像是要翻脸,半晌却只冷哼了一声,“放心,朕一向说话算数。”
“多谢皇上。”我赶紧适时地行礼。
话到此,应该算谈判完了。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我随后恭送他出门。他突然转过身来,伸手入怀掏出一支木簪,朝我一笑:“这个就送给朕吧,那支是朕送你的,小心收好。”
我赶紧伸手拔下头上的发簪一看,是一支雕琢精美晶莹剔透的和田白玉簪,不禁轻呼一声,引得他哈哈大笑,边笑边往外走去,“朕说过的话,都会算数的,锦儿,你瞧着吧。”
看着他翩然离去的身影,我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好似掉进了陷阱里。
抓着玉簪站着发了会儿呆,突然看见玉筝站在不远处,似怨似伤地盯着我。她的眼神,让我觉得好像自己背着她勾引了她的爱人,我尴尬地笑笑。
她回过神,快步进来,拉我到桌边坐下,“怎么披头散发站在门口?”
“呵呵。”我傻笑。
她叹了口气,帮我把头发重新绾起来,从首饰匣中找了一支金簪替我插上,幽幽地说:“这支白玉簪据说是当年穆宗先皇送给皇上生母萧娘娘的新婚礼物。”
“这样啊。要不给你吧,你知道我一向穿男装的多,基本用不上这样的东西。”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皇上不是说让你收好吗?”
呃……原来她听见了,只不知听见了多少。
“对了,玉筝,太皇太后叫你去,没什么事吧?有没有责罚你?”我想起来,忙转过来问她。
“没有。太皇太后只是随便问了几句,就叫我帮她抄经。”
抄经?我一愣,随后想到可能是某人搞的鬼,虽然不干我的事,但仍觉得有些讪讪。
我和玉筝的禁足令第二天就解除了,但我再也没了逛景的心情。每日窝在紫云阁里不是弹筝,就是看书,当然最多的还是发呆。皇上倒没像我想的那样,天天来逛他家后花园,只是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却不断地送进紫云阁,喜得小紫小云两个小丫头每天都兴冲冲地在楼前盼着送赏的太监宫女们到来。
玉筝望着我的眼神开始异样,常常我从书中抬起头来,或者发呆回过神,就见她坐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我,那样幽怨的眼光让我觉得浑身发寒。终于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拖着她的手把她拉到楼下龙池边。
龙池里碧绿的荷叶间钻出了亭亭的粉色花苞,煞是讨人喜爱。已经快到夏天了呢。
“玉筝,你不是说帮我想办法跟商隐联系一下吗?怎么过了这么些日子,还没有消息?”
“啊?你还在想着李公子?我以为……”她犹疑地问。
“废话!你没见我每天都在发呆吗?”

“那是在想李公子啊?呵呵,我还以为……”她的神情轻松一些。
“那你会帮我喽?”
“当然。不过,锦瑟,……皇上他很少对人这样,你难道一点都不感动?”
“咦,你好像很希望我移情别恋啊,那我得考虑一下。”我故意逗她。
“没有,我哪会希望你移情别恋啊,李公子人很好的。”她一急,忙分辩道。
“呵呵,放心,我不会抢你的心上人啦,你当他是一朵花,我当他是豆腐渣。”我调笑她。
她又羞又急,一跺脚嗔道:“该打!竟然说皇上是豆腐渣,你不想要小命啦!”
“哦,原来你的心上人是皇上啊,玉筝娘娘。”我哈哈大笑。
“坏锦瑟——”玉筝追上来打我。两个人笑闹了一阵,不论玉筝是否相信,我是表明我的态度了。
大约过了天,玉筝突然拿了一封信给我,说是有李公子的消息。
我忙拆开来,前面几页是令狐绪所写,说是那日他们都在东城外送别,公主并未下车,只略停下说了几句话。商隐因未见我,非常着急,拦着公主的车请求再见一面,公主先是不肯,被他缠得无法,方才告知我和玉筝已经进宫了,不会再回玉阳山修道。
商隐闻知,急惊交加,本想留在长安打探消息,无奈令狐绪的父亲令狐楚来信催他早回,商隐回到天平幕府就大病一场,如今病虽好得差不多了,精神却一直不见好转。前些日子,玉筝找人去开化坊令狐府送信,告知我们现在的情况。令狐绪忙派人去郓城给商隐送信,并带回他的回信。
最后一页就是商隐的回信,我以为他有许多话要对我说,没想到却是大半页纸的空白,只在最后缀了一首无题诗:“重帷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元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他说,明知相思无益,却止不住一颗惆怅清狂的心啊。
我反复吟诵,仿佛看到他长夜不眠,对月凝愁的孤独身影,想到他年少离家寄人篱下,满腹才华却皇榜无名,不得不隐起真性投身幕府,刚在憧憬美好的未来,我却被锁入深宫,这样的生生离别,对生性敏感的他,该是怎样一种痛啊。
我抓紧诗笺贴在心口,仰望窗外沉沉的明月,想到也有一个人像我这样对月相思,胸中又是激荡又是酸楚。默立了一会儿,想到要给他写点东西,不能让他再这样不爱惜身体了,只有身体健康才有相会的那一天。
回到桌案前,略一沉思,提笔写下:“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当初还是因为喜欢最后两句,就翻来整阙词背诵,没想此时竟真应了词中所写。写完后一想,怕李商隐看了更添情愁,于是又加了一句:“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但愿他明白我的心,好好保重自己。
将信封好,明天央玉筝再帮我送去给他,最好想办法能与他见上一面才好。一整夜,我辗转反复,想一会儿,叹一会儿,愁一会儿,喜一会儿,直到天微明才睡去。
昨晚没有更新,不好意思啊,今日会继续,更新两次,喜欢的朋友常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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