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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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船登车,弃车登辇,一路无语。我本以为皇上会直接把我扔在曲江边,他却固执地送我回兴庆宫。我长叹一声,默然接受。
皇上的御辇仍向东从夹城复道中回大明宫了。我站在楼上,看着那一队宫灯消失,回房披了一件薄披风,又等了一会儿,才快步跑下楼来。深夜的兴庆宫,灯影疏落,幸亏有明月相伴,否则还真怕自己找不到路。不知跑了多久,玉筝跟我说的东偏门终于到了。
我稳稳心神,从腰带里取出一枚铜牌,递给守门的禁军。领头一人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我戴着风帽,全身罩在披风里,只听他嘀嘀咕咕地说:“不是说日暮时出宫吗?怎么到这会儿?”
“有点儿事耽搁了,还请大人行个方便。”我哑着嗓子低声说。
他挥了挥手,放我出去,并嘱我天亮前一定要回来。我点点头,快步而出。
辩了一下方向,我拔腿朝曲江跑去,心里庆幸兴庆宫离曲江不远,不然还不得跑到天亮啊。
我将裙脚塞在腰里,头发散了也不理会,只是拼命地跑啊跑,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了。但我不能停,我一定要见商隐一面,一定!
不知跑了多久,曲江终于在望了,清清的莲香已能闻到,江水声也近了,我心中大喜,边沿着江边跑,边寻找华亭,怎么办,我好像有点辨不清方向了,华亭到底在哪边?我急得快哭了,蓦地一双铁臂从背后勒住了我,我失声尖叫。
“嘘,别叫,是我,是我。”商隐将头埋在我颈部,声音闷闷地传来。
我急着想回头看看他,但他不许我动,只是紧抱着我。我静静地站着,感觉他急剧起伏的胸膛慢慢平静下来。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松开手,将我转向他。
“商隐……”我低声唤他。
“瑟儿,我们终于见面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我……”他将我的风帽摘下,蓦地变了脸色,急急地问:“怎么?是不是那人欺负你?我好像听到你在画舫上唱歌,是不是皇上逼你……”
“什么?”我呆呆地盯着他,根本没反应他在说什么。
“你的头发……”他伸手捧起我的发。
“噢,没什么,我跑来的时候不小心弄散了,人家为了见你,还特意梳了个很美的发型,可是全完了。”我懊恼地说。
“呵呵,原来是跑得散了,其实你不用……什么?你跑来的?这么远,你不要命了!”他突然瞪大眼,狠狠地盯着我。
“呵呵。”我傻笑。
他叹口气,一把将我揽进怀里,一叠声地唤道:“瑟儿,瑟儿,瑟儿……”
我依偎着他,轻声地应道:“我在。”
两个人就这样无语相拥。
远远地慈恩寺中的钟声敲过了四更。商隐拥着我,把我领到前面不远处的华亭,扶着我坐在石凳上。他自己坐在旁边,痴痴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臭小子,别这么色的。”
他抓住我的手,放在掌中轻轻揉着,柔声说:“瑟儿,我好想你。”
我心中亦柔情激荡,偏故意嗔道:“咦,才不过两个月没见,怎么会想我?”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何况两月不见?不信你摸摸我的心。”他将我手拉向左胸,触及到他紧绷的肌肉,我心一颤,连忙缩回手来。
“瑟儿……”他的声音沙哑起来,起身向我靠近。我惊跳起来,想要逃开,被他一把抱住,反身压在石桌上,火热的唇紧跟着压了下来。
“唔……”我的抗议声被他双唇吞没,一起被吞没的还有呼吸和意识,只有心跳声“扑通扑通”的越来越响。

良久,商隐终于放开我的唇,转而轻啄我的耳后和下颌,我痒得一边躲一边推他。他拉住我双手,用一手固定在头顶,另一手在我身上轻轻地游走,所过之处,犹如点燃一把火,烧得我浑身发烫,想要推开他,却软得毫无力气。偏他还不肯放过我,双唇一路下滑,在我胸前裸露的肌肤上流连。披风不知何时已然滑落,我穿的低胸的衣衫如何能抵挡他的进攻?
我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糊糊间,想到下次相见不知何时,今日就是给了他也没什么。心里一放松,身体越发敏感,经不住他的撩拨,轻吟出声。
商隐一震,全身蓦地紧绷起来,却停止动作,只埋首我胸前,沉重地呼吸着。
半晌,他轻呼一口气,抬起头来,替我整好衣服,拉我起来。
“呵呵,臭小子,还以为你长大了,脸怎么红得像煮熟的大虾?”我打趣他,以掩藏自己的难为情。
他眼睛灿灿地看着我,闻言一笑,轻啄一下我的唇,方道:“你还不是一样?鬓发散乱,眼神迷离?”
“好啊,臭小子,我这样是谁害的?还敢取笑我?”我做势打他。
他抓住我的手,低笑道:“是我害的,很高兴是我害的。”他替我拢上披风,把我抱到腿上坐下。
“我自己坐着就好,放我下来啦。”我扭着身子抗议。
“乖乖坐着别动。”他按住我,“我们好好说说话。”
“可是这样坐着很难受。”
“我觉得很好。”他固执地坚持。好吧,反正从一开始我就拗不过他,只好听之任之。
我问他生病的事,他寥寥几语带过,说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已经不碍事了。但我从他仍然削瘦的脸庞,看出当时情形一定非常凶险,忙嘱他一定要爱惜身体。
他一口答应:“放心吧,为了你,我也会爱惜自己的。”
他详细问了我在宫中的情形,末了嘱我当心玉筝。
“玉筝,不会吧,我们可是从小就在一起的姐妹。”我心里虽觉得她有时有些怪,但还不想将她当成敌人提防。
“总之,你自己在宫里,一切要小心为好。还有,以后不许如此装扮,美得太眩目,我恨不能把你藏起来,你倒好,偏招摇过市。一个皇上就够让人头痛的了,要是再招来别的登徒浪子,看你如何收拾!”
我委屈地扁扁嘴,“人家平时都是蓬头垢面、身着男装的,今日还不是为了见你,才花心思打扮,你还骂我……”说着举袖拭眼角。
“好好,是我不对,娘子宽恕。”他忙搂着我赔礼道歉。
呵呵,我在他怀里偷偷笑了。
两人喁喁私语,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远远地听到五更钟响,东边天际也泛起了白。我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商隐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一言不发地拉着我往回走。
来时跑得我上气不接下气的长路,归时却觉得短得一瞬间就到了。望着不远处兴庆宫红色的宫墙,我无论如何迈不开步,不知就这样抛开一切,跟他浪迹天涯怎么样?唉,只能是痴人说梦,我在这个世界是无牵无挂,而商隐却有老母弟妹,怎么能弃他们于不顾?
他替我理理头发,戴上风帽,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轻声说:“瑟儿,照顾好自己。”
我使劲点点头,催他快离开。他示意我先进去。眼看天色越来越亮,再也不容耽搁,我一狠心转过头跑起来,直到进了宫门也不也回头看一眼,生怕这一看就再也没勇气走进这座紧闭的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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