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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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罗游一觉醒来,昏昏沉沉的,想到要去拜访妈妈的老同学何美娇阿姨,使劲擦了擦额头,眨了几下眼,清醒些,出发了。
何阿姨来信说她的单位和学校很近,罗游以为和乡下一样,隔条河就说远,也不想想自己连车站在哪都不知道,抬腿就往外走,从宿舍到学校门口有三个拐弯,就问了三次!
校门口有公共汽车点,上午去动物园是另一条路,和这条路线隔着2公里多,组成一条平行线,好在乘车可以直达阿姨单位门口,要是转车不知会增添多少困难。
阿姨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是班长,丈夫是外省人,都在本省最负盛名的某学院毕业,一起分到这个单位,随后确定关系,膝下两女,大女惠兰读初三,小女莉兰读幼儿园。
“我的第一志愿填报这个学校,分数符合录取线,阿姨跟学校领导熟悉,使我就读较热门专业。”
“以前没见过阿姨,仅仅看过照片,还是妈妈高中毕业集体留影,二十多年了,有什么变化?她怎么看待故人之子?”
正忐忑间,抬头见到阿姨单位大门,吃了一惊,站住上上下下打量一会,过去询问门卫,恰巧她的公公婆婆都是该单位门卫,老爷爷听说是媳妇家乡来的,和另一个门卫说声,带着客人过去。
阿姨在上班,听到后走了出来,双方打了个照面,都一怔,罗游没想到热情、慈祥的阿姨个子这么矮,外貌一般,阿姨没想到对方满身土气,穿着农村裁缝做的衣服,还没熨烫呢。
迟疑了二、三秒,罗游说了声:“阿姨。”
“你就是罗游?”
“嗯。”
“恭喜老同学,儿子考上了大学,”阿姨笑笑。
“阿姨,我全家都感谢您。”
“不要这么说,”她又笑笑,“是今天来的吗?”
“不,昨天下午。”
“我还在上班,你先到我家里坐。”
阿姨把罗游带回家里,叔叔在看电视,两人聊了起来,罗游的普通话不准确,叔叔的更不准确,还杂上了家乡方言与省城方言,象是外国人说汉语,只有平声,没有仄声,硬绑绑的,要努力听才基本听懂:“我听都很吃力,想必叔叔说就更吃力吧?”
刚刚看了卡耐基的《人性的弱点》,叹为观止,没有消化能力,生搬硬套,也不管对方是初次见面,直接问:“叔叔,你平时喜欢什么?”
叔叔一愣,“查户口”?随即想到对方初出茅庐,不谙人情世故,把平时暗中观察或从他人那里查询的内容移到谈话中,就淡淡的说:“平时没什么爱好,看看电视,下下象棋。”
“你喜欢下象棋?”罗游惊喜的问,终于找到共同点,符合了书本上的理论。
“偶尔下下。”
“我以前也喜欢,叔叔,向你学习学习。”
“学习不敢当,切磋一下吧。”
两人说干就干,摆好棋盘,厮杀起来,这个城市的人大都喜欢下象棋,叔叔在业余中可算一流高手,明显高过罗游,第一局罗游看起来攻势凌励,给化解后露出弱点,签城下之盟,接着下第二局,阿姨下班回来,见二人聚精会神下棋,笑着说:“你也喜欢下棋?”
罗游正处在紧张中,头也未抬,“嗯”了一下,继续思考,阿姨暗暗好笑,又是一个棋迷,日后老伴更加有事干了。看两人神态,丈夫神定气闲,明显高出一筹,自己不懂棋,插不上手,就到楼下厨房张罗饭菜。
是局罗游下得小心翼翼,早早简化了局势,本可成和,急躁了点,走错一个次序,又告负。
两局棋下了两个多小时,都在劣势中拼命想解围方法,过于紧张,出了很多汗,衬衫背面几可拧出水。

“叔叔,你的棋比我高。”
“差不多。”
叔叔很满意,不是为对手的棋力,而是潜力。国人在喝酒和下棋上不肯认输,明明输了却不服,口头上讨便宜,惹人讨厌,“第一盘我没有赢,第二盘他没有输,第三盘我想和他又不肯。”
片刻,阿姨上来招呼吃晚饭,盛情难却,跟过去。
路上,阿姨详细的问了老同学的情况,还热情的对客人问长问短,好象对自己的儿子一样,“阿姨若是我母亲该多好。”
全家人到齐了,罗游这才发现叔叔相貌堂堂,两个女儿长得象爸爸,个子象妈妈,也许还小吧。
这时是“拿手术刀的(收入)不如拿剃头刀的,搞原子弹的不如搞茶叶蛋的”年代,普通工薪阶层比较艰苦,平时没有什么菜,来了客人才加一、二个菜,阿姨全家领工资,夫妇俩的“外水”还可以,满桌的菜,提早进入小康水平。
饭后罗游考虑到阿姨工作繁忙,没有再上楼,告辞了。
阿姨说回程公共汽车的站点在路的另一边,罗游出来一看,要穿过一条8车道马路,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以前从来没看过这么宽的路,也从来没看过这么多的车辆,川流不息,路灯象是蜿蜒的长龙,九曲十八弯,煞是好看。
此时不懂过马路规则,以为整条马路都没汽车驶过才能过去,可是,繁华的省城主道怎么可能出现间歇性?等了十多分钟还是站在原地,旁边一群人排在一起顺着斑马线走,他想跟上,已迟了,一辆汽车迎面冲来,只好停下,细看那些人是某条车道没车来就走过去,有车来就在车道边缘停下,走了一条车道再走另一条车道,恍然大悟,明白了大城市行人跟车辆争道的含义。
过了马路,站点在下边,还要走一小段,罗游看右边的小街道有一个拐弯,一时没车来,放心的走过去。
走到一半多一点,突然从里面奔出一辆出租车,罗游反应不及,目瞪口呆,竟然停下了!
出租车赶紧急刹,互相距离不到1米。
司机骂声“×他妈,稻草人”,倒退一些,打转方向盘,开走了。
“稻草人”全身仿佛置于巨大压力中,双脚变成了面条,软绵绵的,站都站不稳,更莫说抬腿了,但不走又不行,在街道中央还是危险的,就愚公移山,一点一点的移,只差没有用手来帮忙。
勉强挪过马路,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回过神后,发觉吓出一身冷汗。
什么是冷汗?
这就是冷汗!
他的呼吸低沉而急促,心脏不可抑制的剧烈跳动,想叫它不要这样,自己受不了,但命令是那样的苍白,根本不管用。
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就是一只惊弓之鸟,想向后看又不敢,不看又感到不安全,咬咬牙,强迫自己往后一瞥,上半身紧缩,全身僵硬,做好了被撞的准备,发现自己站在凸出路面10公分的人行道上,潜意识告诉自己这应是安全的了。
一放松,意外的发现兴奋起来,那不是正常的兴奋,是不可控制的惊惧,是处于绝望中的歇斯底里。
刚来就上了这堂课,一星期后还心有余悸。
不管怎么说,一天的经历使他震动不小,观念慢慢向大城市靠拢:“农村和城市最直观的是建筑,农村一般用自留地建房,多为土砖瓦房,部分还是毛竹、稻草和茅草搭成的寮子,能用石头砌墙浇灌水泥棚面建成2层算是可以的了,镇上普遍是2-4层,国家规定超过8层要装电梯,县城一般7-8层高,省城动辄几十层,装了光幕,耀眼得很。如果说县城和省城有几十年差距,那么农村和省城该在一百年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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