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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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任着他抱着我,我也不动,他的声音渐渐小了,直到听不见了,可是嘴唇还在翕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见他沉沉的睡去了,我轻轻的推开他,可是怎么也推不动,然后试探的轻轻叫了一下他,他呓语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倒在沙发上。
我站起来,站在离他不到一尺的距离伸手就能摸到他,仅在咫尺,可是我却不能伸手,这就是我的悲哀。
不敢再去看他哀恸的睡颜,我立刻转身,回房收拾东西。
这里有太多的回忆带不走,也不能带走,因为只要是房间里少了一些东西,一些敏感的东西,他就会知道,那么由此聪明的他怎么会不知道我依旧还深爱着他呢?
所以只是挑走了一些贵重的生活用品,这样他早上起来发现房间里空空如也,带走的都是一些生活必需品,而不是他的‘海誓山盟’就应该死心了。
其实这些东西完全可以不带走,可是,我只是想让他最后的一点点希望都破灭,很残酷。
真想带走常常加班加点订计划时喝咖啡用的马克杯,还有垫在椅子上的垫子,软软的,是用鹅毛做成的,用惯了的签字笔也好想带走,只不过那时北堂送给我的,不能带。
我轻轻的褪下手上的链子,那是他送的,我本是非常喜欢的,天天形影不离的带着,可是越喜欢的东西,却要留下,这样他就不会起疑心。
褪下的链子放在了桌子上,提着不大的行李箱,我走出卧室门,看见北堂睡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心里一疼,只想快一点离开这个地方。
抬眼正好看见常常听到CD盘,还是北堂找人到录音棚录的,音色真的很好,纯正的很,甚至是每个转折音都听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拿走这个,他应该不会发现,这里那么多光盘也不会看得出来少了这个。
我轻轻的拿起CD装进盒子里,然后放进行李箱里,一切完成的都非常的小心翼翼,生怕声音一大把北堂惊醒。
于是偌大的房子里真的只剩下我和北堂的呼吸声。
那么清楚的呼吸声。
证明,我们都还活着,都还会哭会笑的活着,可是心都已经伤痕累累了,离死亡不过也只是寸步之遥了吧?
房间里还有??灯光,照亮了一个小角,泛着淡淡的黄晕。
又想起来那次我们两个在家里说话的情景——
刚刚饱餐一顿,我们坐在沙发上,听着一张很老的CD老的我已经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的了,也不清楚是谁演奏的,只是因为片子很老而已,还是拿留声机播放的,断断续续的,偶尔还会发出嘶哑的叫声,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坐在沙发里,闲散的翻着一本杂志,对正在看春秋季服装秀新选的我说:“你不是不喜欢这类风格的吗?最近转性了?”
“才不是,我只是看看有没有商业渠道能够打通这里的关节,然后从中获利,不过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商机了。”我头头是道的如数家珍。
他笑道:“那我倒是想佩服你一下了,这么白看不出来么?从一出场到卖给别人的过程都已经被设定好了,没有商机了,要是真有还能让你找着?”
我不以为然的说:“那怎么说也要努力一下才是……对了,你看昨天股市的K线了没有?”
他笑答:“每天都看啊,怎么了?”
“很多都持平了,没什么变化,风平浪静啊,真是无聊。”我事不关己的说。
他喟叹摇头说:“真应该让那些被S股套住的市民好好的敲打一下你,有人赔的都想去自杀了,你还在这边谈笑风生。”
我依旧是一副懒散的样子说:“不就是那一只股么?要是哪天你发发善心收购了他们集团,不就是阖家欢乐,百家同庆了么!”
他挑眉看我说:“你想让我收购那只股?”
“那是凝凝他们家的股票,我想还没衰到让你去收购,唉……”我唉声叹气道,“你说,我们两家的股票为什么这么稳定呢?真真是一只雷打不动地绩优股。”
他笑道:“你还想出现什么经济危机之类的,然后每天看着从天上飞下来的人什么?那我估计到时候最先飞下来的也是咱们几个。”
我嗤嗤一笑:“那是——上次的事,你爸怎么说的。”
“没和我爸说,找到乔非一起去办的,还真没想到能办成了。”他手里翻着杂志,心不在焉的对我说:“他还说等到咱们结婚了以后,要狠狠地敲咱们一顿,你猜我当时怎么回他的?”
我得意的一笑:“你肯定说,等到咱们结婚,不等他敲咱们一顿,咱们就先敲了他一顿,刚好扯平了。”
他听完然后就开怀的笑了,笑得很好看,好像是阳光照入胸膛的感觉,暖暖的。
满脸还是除不去的笑意,他对我说:“要是我们结婚了,我就先盖一座梦幻城堡,然后再摆一个三天三夜吃不完的酒席,让他们敲去。”
我也笑了,说:“真没想到北堂家的大少爷还是个败家子啊。”
“我又没说用家里的钱。”他神色不屑,凑到我身边,抱着我说:“我是说,等我赚够了那么多钱,接手了家族的事业,那时候再和你结婚。”
我当时就笑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不会真的是海枯石烂吧?那我可不能保证我能够矢志不渝。”
记得当时一说到结婚的有关事宜我们就眉飞色舞的,笑声连连,好像真的有一天能够步入那个神圣的殿堂。
可是现在——
回忆似乎像是蠲除不去的碑铭,永远篆刻在了心底,时时浮现在心头,是痛苦的烙印。
我提起小小的行李箱,走到玄关,再次回眸看向北堂,愿你明早起来忘记我们之间的种种,重新做回那个意气风发的你,那个自信满满的你!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路过华坤湖的时候雾气茫茫,好像是整个世界都氤氲着一层浓浓的水汽,不曾散去。
我坐在车里,缓缓而行,真的是眷恋这里的一切,这么美的樱花道不知道明年樱花盛开的时候我还能不能回来看看,只是虽然能回来,北堂野不在身边了吧。
心里闷闷的,好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子把已经残破不堪的心割开,本以为流尽了的鲜血又一次染红了世界,染红了天边。
淡淡的红光冉冉升起,我从没有这么注意过晨曦的阳光,那种微弱的光芒渐渐强大起来,最后占据了整个天空,世界又恢复了喧嚣,一不留神又在车里待了一晚上。

我重新打起火,踩下离合器,然后给出油门,离开了这让我最最最最放不下心的地方,还有我最爱的人。
天长地久有尽时,此爱绵绵无绝期。
其实爱与恨都是可以噬骨的毒药,那么疼,那么伤。
原来爱与恨不过是一字之差,爱之深恨之切,所以有多爱就会有多恨,爱与恨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心底忘不掉的一种记忆,带着悲伤的记忆。
可是——当记忆变成回忆,我拿什么祭奠你?
原来在那场缱绻的爱情记忆里,最难忘的是感动,最痛苦的是心动,最遗憾的是分离。
心灵亟需找到地方安放,以免枯萎致死,而这个最好的移植地就是事业,原来真的是事业爱情是无法双双丰收的。
终于,还是有一天家族和爱情之间冲突了,不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家族,而是逼不得已的选择了家族,原来当时北堂叔叔的那番话是这个意思,让我们不要在意家族,可是,事到如今我什么也放不下。
所有的一切都在最繁盛的时候悄悄败落,然后悄然而逝,不留痕迹,只是因为,痕迹就像是挥不去的记忆,无处不在。
为什么要到最后的时候,我们回首才发现,曾经承诺的永远,那么远……
开车回了雪茗的别墅,箱子向房间里一扔倒头就哭,哭累了,然后就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午饭时间了,正是一天中最爱打盹的时候,可是我却是睡意全无了。
我走下了楼,看见张嫂在打扫卫生,然后坐到沙发上,不经意的说:“爸妈呢?”
“小姐,老爷和夫人已经先乘飞机走了,老爷说明天尹少爷会接小姐去纽约。”张嫂停下来手中的活对我说,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对了小姐,刚才有一位姓北堂的公子打电话过来,不知道您是不是给回过去。”
我手里的杂志微微一震,然后平声说:“以后他来电话我都不接。”
手里的杂志再也无心看下去了,便随手扔在沙发上,上了楼拿来包出去兜兜风。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逛街,不知道能去什么地方,最后竟然又开回了雪蝶的公寓,叹了一口气,他现在要么是在家里睡觉,要么就是在公司处理文件。
我估计他已经看见我把家里搬的空空如也了,泊好车,然后去了真爱一生。
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只有坐在吧台旁边的人格外的眼熟,走近一看,竟然是凝凝!
她怎么会在这里,心里顿生疑惑,可是疑惑产生的时候又立即烟消云散了,因为我看见笑颜明朗的简桦在和凝凝说话,似乎没有注意我的到来。
我本是想一走了之的,可是在转身的那一霎那我听见了凝凝叫我的声音。
我微笑着走过去,微笑是强打起来的,因为我不知道笑和哭还有什么分别。
凝凝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我,半晌才磕磕巴巴的说:“灵雪,你为什么和北堂分手了,而且,你的脸色不是太好啊。”
“我没事,昨天工作忙,就没顾得上吃饭,所以脸色不大好,至于我和北堂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吧,到时你——”我见简桦转身去给我倒果汁,然后悄声对凝凝说:“你可别把简桦当作简繁的影子!”
凝凝嗤嗤笑:“才不会呢,就是昨天刚好来拿点东西给简桦,然后就看见了买醉的北堂澈,我说,前两天看你们两个还好好的呢,怎么今天就……”
我不着痕迹的打断她,然后转移了话题:“简桦,我前几天在以前的杂志里看见一种非常特殊的调制鸡尾酒的方法,改天E-mail给你。”
简桦见岔开话题,然后道:“不急的,凝凝刚把她觉得一些好的调配方法给我了,所以你就算给我了,我估计也用不了了。”
我笑:“看来还是我多管闲事了,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今天收拾好东西,明天就要去纽约了。”
凝凝讶然道:“你明天就走了?这么急干什么?”
“没办法啊,公司需求啊,再说了也就是过几年就回来了……”声音由大变小,喃喃自语道:“几年以后再回来,可能就不会是这样的心情和境况了。”
只是不知道日子是蒸蒸日上的,还是日渐消沉的,可是我却一定要拼尽全力忘记。
记得有本书上说——人是很幸福的,因为有快乐的记忆可以时时快乐,人也是很可怜的,因为有悲伤的记忆,所以我们要学会遗忘。
我说服自己要努力遗忘,遗忘。
回到雪茗别墅的时候尹玄?已经等我多时了,让我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忙道歉:“真是对不起,我刚才出去了一下,你来多久了?”
他摇了摇头淡淡的说:“没多久,是来给你送机票的,然后告诉你一声明天下午一点的飞机。”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才静静的接过机票,微笑着对他说:“是么,这么快……”
“因为那边有许多程序需要去确认,所以要抓紧时间。”他似乎是听见了我说话。
我点头,然后强打起精神:“我知道了,明天以后你一定看到的是另一个慕容灵雪!”
我要从新改变自己,改变这个懦弱的自己,可是——如果真的坚强,那么就不会和他去纽约了。
他走了以后我盯着张嫂给他上的咖啡杯看,里面的咖啡是深黑色的,黑咖啡,而且还是即磨的,我们家的佣人要求一向很高,少说话多做事是自起码的宗旨,而请张嫂只不过是因为她弄得一手好咖啡。
他来了很久了,因为我看见他的时候杯子里的咖啡显然是早已冷了很久了,真没想到他还真是一个谦谦有礼的公子,我以为他这个人不会浪费分秒时间在无用的事情上,比方说是等人。
我叫张嫂给重新磨一杯黑咖啡,很快她就端来了一杯透明色的琉璃杯子,碗碟也是透明色的,上面还雕刻着栩栩的莲花。
黑色的液体滚入喉咙的时候很苦,非常的苦,可是这种苦却能让人清醒,我是不喜欢喝很苦的咖啡的,一方面是胃不行,另一方面是味觉不适应,可是现在喝下去,竟没有料想的苦……
有些事情逝去了,我们只能拿未来作为华丽的祭奠,一场没有哭泣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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