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创死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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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极端的兴奋,此番重出江湖,快意恩仇,了却毕生大愿,满腔豪气,呼之欲出。
最后涌入脑海的,是太夫人的三个愿望,是的,他必须在义母有限的生命过程中完成,聊报大恩于万一。
心念之中,他整了整衣衫,拧开了密室之门,步入甬道。
突然——
一阵杀伐之声,隐隐传入耳鼓,他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有人侵入了地宫?地宫秘藏在地底,自开派以来从未有外人涉足过,这杀代声何来?
心中一急,脚步无形中加快,杀伐声愈来愈清晰了。
甬道尽头,是一扇木门,其实也就是后宫的屏风,推开屏风,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迎面扑来。
“谁?”
“砰!”
人影倒地,甘棠一看,不由肝胆皆寒,倒地的赫然是五婢之一的白薇。
“白薇,发生了什么事?”
“死……死神……”
白薇昏厥过去。
甘棠顿时热血沸腾,杀气冲顶,“白袍怪人”竟然向“天绝地宫”下了手,他无暇顾及白薇的死活,匆匆塞了一粒“万应丹”在她口里,电奔而出。
内院之中,八大护法之二,与三名执事,分别与两名白衣蒙面剑手拼战,白衣蒙面人的身手,高得出奇,场面动魄惊心,剑气纵横,破风有声,以五对二,竟然被两名剑手追得毫无还手之力。
第一次,他发现“白袍怪人”有手下人参战。
暴喝挟惨号,从不同的方向传来,整座地宫,如处在狂风猛雨之中,不知有多少敌人闯入地宫。
凄哼传处,三名执事之一,被白衣蒙面剑手削去半截手臂,一骨碌滚出丈外。
另两位护法双战一名白衣剑手,也呈不支之势。
甘棠双眼尽赤,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喝,使人心胆俱颤,耳膜如割。
场中交搏的双方,不期然的各自收手退出圈外去。
两护法与未受伤的两名执事,恭谨地叫一声:“少主!”
两名白衣蒙面剑手双双欺向甘棠,其中之一阴森森的道:“少主,你便是‘天绝门’少主,好极……”
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咽喉,以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完全慑伏在甘棠的眼神之下,那眼神犹如利刃,又似有形的电芒,使人心旌动摇,悚栗,惶恐。
甘棠双眼罩住两人,脚步向前挪了三四步,紧抿着嘴,面上尽是栗人的杀机。
两名白衣剑手兀立如两座石像,剑尖下垂,忘了出手,也忘了逃避,一种无形的力量,完全控制了两人的心神。甘棠一扬掌,只那么轻描淡写地一扬。
“哇!”
“哇!”
两声栗人的惨号过处,两名白衣剑手双双栽了下去,气绝身亡。
三名执事与两名护法,连眼都直了,一个个呆若木鸡。
甘棠虚空一抓,两名死者的蒙面巾被揭落,露出两张精悍的中年面孔。
“认识吗?”
各人如梦乍醒,护法之一躬身道:“卑座等认不出死者来路!”
甘棠抿了抿嘴唇,沉声道:“怎么回事?”
另一护法道:“‘死神’率数十白衣人突袭地宫。”
“情况如何?”
“我方死伤很重!”
甘棠咬了咬牙,一挥手道:“几位出去援手!”
“遵命!”
又一名白衣蒙面剑手,闯了进来,白衫上血迹斑斑,剑身半截赤红,目光一扫,挺剑攻向迎面的三执事。
“哇!”
可能,他还没有看清是谁出的手,便已了账。
甘棠再次挥手道:“快去!”
话声中,人已穿出小院,奔向太夫人的居处,他最担心的便是太夫人,太夫人正值散功之期,万一不幸,的确是遗恨千古的事。
死尸!
血!
浮动的人影!
一路所经,尽是怵目惊心的场面,他已无暇支援那些拼死苦斗的本门弟子,身形连闪,冲入太夫人寝室的外院。
“呀!”
他的双眼几乎爆出眶外,黄梅、紫鹃、红蔷、绿蒂业已横尸院地。
“白袍怪人”面对激愤如狂的太夫人,嘿嘿冷笑。
双方距离在八尺左右。
甘棠飘身上前,厉声道:“‘死神’,回过身来!”
“白袍怪人”这一惊非同小可,竟不知身后有人欺近,陡地回过身来,突然蹬地退了一步,似乎万分震惊地道:“你,小子。”
甘棠切齿道:“恶魔,你的末日到了!”
太夫人可能料不到甘棠会在此时出关,眼神上,她看出甘棠已如同换了一个人,不由激动得簌簌而抖。
甘棠窃喜来得及时,太夫人安然无恙,只这么神思一分。
白影一晃,“白袍怪人”闪电般暴扑甘棠。
“砰!”
劲气四迸,人影一触而分,双方的距离拉长到两丈。
这一个回合,犹如电光石火。
双方瞪视片刻,开始举步移身,每一步,似乎都费了极大的气力,缓慢、沉重,久久才跨出一步,白石平铺的院地,平空添了两行深浅如一的脚印。
移近!
缩短!
双方在距离八尺之处停住,但四只眼睛似乎相胶在一起,连瞬都不瞬。
空气,在刹那之间凝结住了。
暴喝与惨呼之声,仍不断传来,但与这里的情景,宛若是两个不同的境地。
太夫人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喃喃地道:“难得,孩子!”移身上前,在倒地四婢口中各塞了一粒丹丸,手指连动,分点四婢几处经**。
工夫不大,四婢竟然活了起来,而后站起身形。
太夫人挥手示意噤声,并指向通往外院的门户,四婢齐齐晃身堵住出入口。
“白袍怪人”做梦也估不到会遇见这等强劲的敌手,本觉不耐,一晃掌。
仅止于一晃,没有攻出去,他感到对方完全无懈可击。
然而,这极细微的异动,已给了甘棠出击的机会。
劲飙猛荡,几乎看不见出手。
一声闷哼,“白袍怪人”退了两步。
一击之后,又归寂然,双方再呈胶着状态。
斥喝声起,两名白衣蒙面剑手闯到院门,四婢分别接战,以二敌一。
一幕惨烈的画面,叠了出来。
白衣剑手的剑术,似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境,以四婢的功力,二人对一人,竟然仅只能勉强遏住来势。
渐渐,甘棠心中急躁起来,他与“白袍怪人”如此对峙,白衣剑手有数十之众,时间久了本门弟子势将被屠杀殆尽。
心神微分,“白袍怪人”闪电般出手。
人影乍合倏分,双方各打了一个踉跄。
再分再合,骇世惊俗的场面展开了。
刹那之间,劲气雷动,罡风四溢,双方各自施杀手,打得难解难分。
甘棠愈打愈觉得得心应手,许多精奥之处,非如此拼搏无法彻悟,内力如泉,源源而生,二十个照面之后,“白袍怪人”已迫处下风。
甘棠横定心要除去这武林祸魁,同时揭开这死神的真面目,故此每一击都是致命之招。
但“白袍怪人”的武功太高了,虽落下风,却非三招两式所能制伏。
娇哼声起,黄梅首先被创,栽倒地上,与她联手的紫鹃,芳心大乱,两个照面也告负创不起。
那名白衣剑手,弹身便奔向太夫人。
太夫人因修“驻颜之术”与内力修为不成比例,违反了“天绝”武学法则,发生了散功的严重后果,功力只残存十之二三。
白衣剑手连攻三剑,迫得太夫人险象环生。
甘棠目光瞥及,怒火猛迸,暴吼声中,骤聚全身功力,以骇电奔雷之势,发出了最凌厉的一招“天翻地复”。
这一击在此刻甘棠的手中发生,威力之强,足可震天悚地。
当然,施展这一招所消耗的真力,也是相当可观的,现在,事急燃眉,他不计后果地施出了这一招。
这一招如不能击倒对方,而对方乘他真力骤灭之下反击,后果不问可知。
但,他没有考虑的余地了。
“哇!”。
栗人的惨号传至,“白袍怪人”身形一连几个用跄,退了七八步之多,蒙面白巾立即被口血染红了半幅,前胸也是一片殷红。
几乎是同一时间,旁边传出一声凄哼。
甘棠目光转处,不由五内皆裂,太夫人被白衣蒙面剑手绕柱而转,身上已有多处现出血渍。
“鼠辈敢尔!”
厉吼声中,电扑过去。
“哇!”
惨号再传,血花飞溅,那名白衣蒙面剑手,头碎额裂,横尸当场。
“母亲,不妨事么?”
“没有什么,外面。”
语声未已,两声刺耳的惨哼传来,甘棠蓦地警觉,回身一看,“白袍怪人”已失去了踪影,院门拒敌的红蔷与绿蒂双双仆倒在地,再一看,双睛几乎喷出血来,二婢胸血飞迸,死于非命,身躯已毁,“天绝门”歧黄之术再玄妙,也无法使之复活了。
太夫人视四婢如己出,颤声道:“她两个怎么样了?”
甘棠悲愤填膺地道:“没有救了!”
语声中,人已穿门而出。
只这眨眼工夫,一切声音都静止了,暴风雨已成过去,但摧残的痕迹怵目惊人,死伤枕籍,遍地血腥,未死的,似在噩梦中尚未醒转,四处木然站立。
甘棠闪电般朝地宫出口追去。
令人难以置信,对方竟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全部退去,鸿飞冥冥。
室外,夜幕低垂,原来此刻已是晚上,甘棠知道追已无及,宫内善后待理,只好恨恨地折返宫中。
宫内,已展开了救死扶伤的工作。
甘棠巡视一周,返回太夫人起居之处。
黄梅、紫鹃、白薇业已随侍,但眼圈却是红红的,悲愤之情难抑。
太夫人幽凄地道:“孩子,真想不到本门会罹此浩劫,若非你适时出关,重创‘死神’,本门恐怕是毁于一旦了。”
甘棠钢牙咬得格格作响。一字一句地道:“不把‘白袍怪人’和他的手下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太夫人一转话题,关切地道:“孩子,三个月来,你的成就如何?”
甘棠骇然道:“孩儿闭关练功已经三个月了!”
“是的!”
“哦!真是想不到一晃就是三个多月。”
“孩子,我预期你出关时我已不在人世了,三个月,太快了,不到百日啊!”
“孩儿已完成九段,第十段估计非五年以上不为功,所以暂时放弃了。”
“这样很好,看你对敌‘白袍怪人’,功力业已敷用了。”
“谢母亲!”
突地——
一个声音道:“总管东方一扬求见太夫人。”
“进来!”
一个苍发灰袍老者疾步而人,先向太夫人一曲膝,然后向甘棠躬了躬身。
“东方总管,清查结果如何?”
“回太夫人,对方遗尸八具,我方重伤四十,罹难三十七位。”
“罹难的都无救了?”
“生机已绝,都无救了!”
“都是些什么人?”
“四位太上侍婢,五名执事,六名执法,六位护法,其余二十四名系各院属弟子。”
太夫人老泪纵横,咽声道:“以重礼厚葬!”
总管东方一扬躬身退了出去。
甘棠存疑地道:“奇怪,‘白袍怪人’何以探知本宫秘道?”
太夫人道:“是跟踪本门两名弟子而来的!”
甘棠默然,心中像压了千钧巨石般沉重。
太夫人口注白薇道:“传令‘神武院’,封闭现在通道,以防敌人卷土重来,开启第二秘径。”
“是!”
白薇衔命而去。
大夫人深深地注视了甘棠片刻,道:“孩子,此间善后自有人料理,你可以去办正事了!”
甘棠恭敬地道:“谨遵母亲之命!”
“行止可有打算?”
“孩儿先赴太行山,寻那白发红颜的怪女人,查询当年残害义父的真凶!”
“好,‘神武院’全部弟子随你入江湖,听你调遣运用。”
“这,孩儿认为一个人之力足够!”
“孩子,俗语说独木难支大厦,也让他们有为掌门人效力的机会,他们在暗中待命,并不影响你的行动,‘天威院’可作你耳目,程院主阅历极丰,他会安排一切。”
“是!”
“还有,武功不可恃,必须谋而后动……”
“孩儿谨记。”
“本门是否重新扬名武林,全仗你了!”
“孩儿尽力而为!”
“哦,还有你提及的那疯汉,以你的修为足可以医治了。”
“请母亲指示。”
太夫人取出一只小瓷瓶,道:“这里面是一粒特制的‘伏神丸’,患者服下之后,以‘真丝贯胸’之术,点‘百合’、‘玉枕’、‘华盖’、‘天灵’四**,然后双手中指按前额,‘上星’、‘神庭’二**,由指尖迫入真气,至破金为止。”
甘棠默记了一遍,接过瓷瓶,道:“孩儿记住了!”
太夫人特为甘棠置酒以壮行色,各院香主以上全部参与。
一宿之后,甘棠经由另一个秘道出宫,径奔太行山。
他此番重出江湖,已不再遮掩行动,以本来面目现身,精深的武功修为,使他有一种豪气凌云之感。
他盼望有这么一天,快意恩仇,现在,这一天已来临了。“白袍怪人”、“三目老人”、“九邪魔母”、“奇门令主”、“玉牒堡主”……这些不可一世的人物面影,一一从脑海中闪过,最后,他想起了恩深情重的仇人之女林云,仇易报,恩难偿。
胸中的豪气消失了,代之的,是一种幻灭的悲哀。以他的原来打算,在报仇雪恨之后,一死以酬知己,这是唯一解脱之道,否则活下去是一种痛苦。
但,太夫人的愿望,还有生身之母天幸而仍在世间,奉养天年的人子本份,死,又能解脱吗?
受人深恩而不报,是为不义,亲恩不偿,是为不孝。
假使,林云不是血海仇家之后,一切问题不会发生,且是一双理想的情侣,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谁能改变这酷虐的命运?

痛楚,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像影子似的,抛不掉,摆不脱。
未婚妻西门素云在他毫无印象,待到他真正的认识了她,她已身入空门,而且在不久之后,因谏父而自决,唯一闯入他心扉,带走了感情只有一个林云,偏偏,她是仇家之女。
到目前为止,林云并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世,只知道他是“天绝门”少主施天棠,“魔母”等仅以“魔牌”之故而仇视“天绝门”,却不知道事实与“天绝门”完全无关,现在,是揭露真相的时候了。
为了尽早完成太夫人的心愿,甘棠昼夜不息地奔驰。
这一天,朝阳晓雾中,甘棠进入了太行山区。
熟路轻车,他毫不困难地找到了上次与白发红颜怪女晤谈的峡谷。
峡谷中死寂如恒,这本是人迹不到的深山僻谷,除了鸟兽偶尔现迹外,荒凉得像洪荒之境。
甘棠顺谷缓缓而驰,他可不知道白发红颜怪女人到底隐居在谷中的什么所在,但他相信对方会自动现身,以往两次都是如此。
奔了一程又一程,却不见对方现身,半个时辰之后,业已到了峡谷的尽头,甘棠心中一凉,这可是件麻烦事,他根本不知道白发红颜怪女人名号来路,想发声招呼也不可能,还有,对方是否隐居这峡谷中呢?
他懊丧地折返身影。
对方,无论如何必须找到,找不到对方,就无从探询杀害义父兄的凶手,而义母天年将尽,他不能让她含憾以殁,这是他聊报大思于万一的唯一机会。
顾盼间,他来到上次与白发红颜怪女人谈条件的地方,他下意识地停住身形,希望对方不期然地出现。
时间,在焦灼与不安之中,一分一秒地消逝,空山寂寂,什么也没有发现。
失望,沉重地压迫着他。
如果怪女人不出现,只有守下去,守到对方现身为止,不管是十天,半月……
怪女人既与自己订约,以血洗“圣城”的真凶,作为肢解义父凶手的交换,她提出这条件,证明她不会现身江湖自去探访,守株待兔不失为可行之法。
对方提出这条件的动机是什么呢?她为什么要探查血洗“圣城”的凶手?
她与“圣城”有渊源?抑是……
一个意念浮上心头,使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与紧张,脑海一片狂乱,莫非她就是自己千方百计寻觅的人——母亲?
这可能性极大,也极合情理。
孺慕之情,从心的深处涌起,他喃喃地祝告,祈求上苍,使骨肉重逢。
一阵山风过处,不远处的巨石之后,似有什么东西在拂动。
哦!那是一方衣角。
甘棠心头一动,如幽灵般地飘了过去,不带丝毫的声息。
一看,几乎惊叫出声,竟自激动得浑身直抖。
石后,两人四掌交贴,似两尊塑像。
其中一个,正是甘棠要找的白发红颜怪女人,而另一个,赫然正是在丐帮桐柏分舵所在的土谷祠中,与“白袍怪人”交过手的那白发狰狞枯瘦老者。
枯瘦老者会被“白袍怪人”称为老毒物,他是谁?
双方何时动上了手,而成拼命之局?
对于甘棠的现身,拼斗的双方毫无反应,内力拼斗,生死悬于一发之间,决不能疏神分心。
怪女人白发蓬立,汗渍淋漓,面红如脂,胸部起伏不停。
枯瘦老者也是汗珠滚滚,眼中碧芒似电,双脚陷入土中已到了胫骨。
显然,双方功力在伯仲之间,而且都已到了精疲力竭之境,欲罢而不能,最后,必然是两败俱伤。
甘棠对两者之间,无所谓好恶,只是有一样,他不愿怪女人受伤或死亡,一方面是彼此的条件要完成,另一方面是怪女人的出身来历……
于是,他移步到两人身前。
要化解这生死互见的场面,必须要有一个功力在双方以上的第三者才能办到。
甘棠一扬掌,一道轻柔的劲风,朝两人中间撞去。
这看似轻柔的一掌,其中所含的潜劲是相当惊人的,功力到了上乘境界,便是如此,所谓由实返虚,运功力于无形。
“波!”
巨震声中,人影霍然而分,拼斗的双方各踉跄退了七八步,口角沁出了鲜血。
甘棠默默注视双方,不发一言。
“噢!”
怪女人与枯瘦老者同时惊呼出声。
怪女人当然认得甘棠,她记得他的功力不及己甚多,短短数月工夫,竟然俨若换成另一个人,她焉能不惊,像这样以内力化解别人性命交搏,一个不巧,便会三败俱伤,甚至双方的劲力反震,但他却轻易的化除了这两败俱伤的局面。
枯瘦老者可不认识本来面目的甘棠,可能瞥见,但却提不起他注意,现在,这面如冠玉的少年人,竟然表现了这一手,的确使他震惊莫名。他从不曾听说过武林中有这等卓绝的年轻高手。
怪女人目注甘棠道:“你践约来了?”
甘棠一颔首道:“是的!”
目光下意识地深深在她面上打量,心中有一种莫明的情绪在蠢动,她会是谁?猜想能成为事实吗?
双方这一回答,使枯瘦老者心中警惕,如果怪女人联合这少年对付他,后果难以想象,心念动处,眼中碧芒一闪,以刺耳的声音道:“我们的这笔帐,改后再结了!”
又转向甘棠道:“娃儿,不管你有心或无意,老夫承你这一份化解不了之局的情。”
说完,再深深地注视了甘棠一眼,弹身飞逝。
甘棠脱口问道:“他是谁?”
怪女人神秘地一笑道:“是老身昔年一名债主。”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甘棠觉得没有追根的必要,闻言之下,不再开口。
怪女人试了试口边的血渍,道:“娃儿,老身很感激你解围之德。”
“解围?前辈与那老者不是存心拼命吗?”
“拼命老身犯不着,那老人也不想死,只是态势形成,欲罢不能。”
“嗯!”
“娃儿,你目前的功力,太出老身意料之外。”
甘棠含混其词:“谬赞了。”
“你今天是践约而来?”
“不错!”
怪女人面上立呈激动之色,似是迫不及待地道:“你真的查到了血洗‘圣城’的凶手?”
“查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
“在交换条件之前,有一个问题请教?”
“什么问题?”
“前辈的名号出身!”
怪女人沉吟了片刻,一摇头道:“这不在条件之内。”
甘棠一愣神,无可奈何地道:“晚辈是请教!”
“很抱歉,老身早已隐性埋名。”
“至少,前辈当示知探查血洗‘圣城’凶手的动机!”
“当时在条件中并未加上这一点。”
“前辈提出这条件,必有原因。”
“那是当然的事。”
“为什么呢?”
“哈哈,娃儿,你绕了几个弯,问的还是同一句话!”
甘棠心中大为发急,对方坚不吐实,而他,怀疑这怪女人可能是自己寻觅不获的生身之母,所以非问明白不可,而自己的起初身份,却又不能透露,万一所测不对。可能会节外生枝。
心念数转之后,乃换而不舍地道:“前辈自秘身份,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随你如何去想!”
“前辈在什么情况之下,才肯表露身份?”
“永远不会!”
甘棠心内不由打了一个结,把心一横,道:“晚辈既能为前辈打听到血洗‘圣城’真凶,当然有资格知道前辈的动机!”
“条件互惠,谈不上资格两个字。”
“如果晚辈不准备履行这条件呢?”
怪女人淡淡地一笑,道:“你必须会履行,否则你不会来,同时,‘天绝门’数十年来,等待的是什么?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为的又是什么?”
甘棠傲然道:“话虽不错,但晚辈可以另找线索!”
怪女人嘿嘿一笑道:“老身敢说,这秘密除了老身与凶手之外,普天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未见得!”
甘棠不由没了主意,事实上,他不能赌这口气,更不能空手而回,义母还有四个月不到的生命,他不能让她失望,不能让她含恨以殁,当下旁敲侧击地又道:“晚辈听说‘武圣甘敬尧’还有一位元配夫人在世!”
“你说的是‘凤凰女’?”
“凤凰女?”
“噫!难道不是?”
甘棠有些失措,他第一次听到“凤凰女”这三个字,他根本不知道母亲的名号,记忆中也没有母亲的影子,更不会听人提到过,他这一问本是想迫出对方的真话,甚或在表情上有所透露,想不到反被问住了,只好硬起头皮道:“凤凰女是谁?”
“你不是说听人言‘武圣’元配尚在人世?”
“不错,传言如此,但没有提及甘夫人名讳!”
“嗯!这老身知道,‘凤凰女’与甘敬尧在‘圣城’事变之前数年,就已断了夫妻情义,生死互不相问……”
提及身世,甘棠沉不住气,急声道:“夫妻因何反目?”
“为了一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
“一个绝世佳人!”
“谁?”
“老身久已不履江湖,是无意中听来的,说是陆秀贞那女人!”
“哦!她!”
“你知道?”
甘棠咬牙点了点头,道:“知道!”
“娃儿,你对甘敬尧的家事似乎特别关心?”
“‘武圣’宇内同钦,非独晚辈一人!”
怪女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也许不尽然!”
甘棠心中一动,道:“也许前辈是唯一例外?”
“就算是吧!”
“仇?抑是恨?”
“不谈这个,我们言归正转,你愿不愿交换条件?”
甘棠当然不肯放弃这露出端倪的话题,母亲,在一个劫后孤雏的心目中,份量是相当重的,为了母亲,他可以付出一切,不计任何代价。
“前辈,恕晚辈饶舌,以‘武圣’的为人,难道会为了另一个女人而遗弃结发之妻,这似乎……”
“你是来履行条件,还是谈‘武圣’的家事?”
“晚辈既已找到当年血洗‘圣城’的真凶,对这些似乎也有知道的必要!”
怪女人无可奈何地喘了一口大气,道:“好吧,我告诉你,甘敬尧夫妻反目,除了那女子之外,还另有原因。”
甘棠尽量制住狂动的情绪,道:“什么原因?”
“他原配的妻子‘凤凰女’不贞!”
甘棠反目一瞪,退了两个大步,采声:“什么?”
“他妻子不贞!”
“不会,没有这样的事!”
甘棠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母亲,在他心目中伟大、崇高、圣洁、无可非议,毫无瑕疵,这“不贞”两字,使人无法忍受,似一柄利剑直**心房。
怪女人惑然道:“施天棠,你怎么了?”
甘棠激颤地道:“甘夫人决非这样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
“我猜想。”
“你如此激动,又为了什么?”
甘棠不由语塞,一时答不上话来。
怪女人冷冷地道:“你是崇拜‘武圣’入了迷?”
甘棠顺水推舟地道:“不错,这对‘武圣’是一种侮辱。”
怪女人从鼻孔里冷嗤了一声道:“可是这并不能改变事实。”
甘棠一颗心顿往下沉,一股寒意,从内心升起,他感到晕眩,痛苦,这未免太残酷了,自己日夜思念,千方百计要找的母亲,竟然是个不贞的女人。他不能也不愿接受这事实,他不甘心美梦被无情地打破,当下狂声道:“是真的?”
怪女人似不解又似不屑地横了甘棠一眼,音调仍然平淡冷漠地道:“你以为是假的?”
甘棠内心起了一阵撕裂的痛苦,沮丧地一声苦笑道:“前辈是听谁说的?”
怪女人不经意地一摇头道:“忘了,我说过是无意中听来的。”
甘棠半晌无语,心想,自己的猜想错了,如果对方是自己的母亲,她不可能自认自己不贞,而且是一副漠然的神情,那她是谁呢?为什么要打听血洗“圣城”的凶手呢?至少,她与“圣城”有所渊源,但神色上却又不是,这个谜底就令人莫测了。
不管如何,母亲的下落必须查明,这谜底也必须打破。
心念之中,沉声道:“前辈可知‘凤凰女’的下落?”
“你问这个干什么?”
“前辈可答则答。”
“她可能已不在人世,或许永绝江湖……”
“何以见得?”
“血案发生已十年过外,她如在世该有所行动,不过……”
“不过什么?”
“她既被甘敬尧遗弃,血案也许称她心意。”
“前辈不知道她的下落?”
“不知道。”
甘棠默然,他的心是狂乱的。
怪女人意颇不耐,沉凝地道:“施天棠,说,谁是血洗‘圣城’的真正凶手?”
甘棠意犹未释,道:“前辈的动机是想要为‘武圣’复仇,还是……”
“嘿嘿!老身为‘武圣’复仇?那岂非天下的笑话。”
“不是?”
“不是!”
“那是什么?”
“施天棠,你定要知道?”
“不错!”
“好,你先说出真凶是谁,条件交换之后老身告诉你。”
怪女人既已让步,答应交换之后说出原因,甘棠自是无话可说,他先整理了一下紊乱的思绪,然后才一字一句地道:“血洗‘圣城’的主凶是‘九邪魔母’……”
怪女人面色一变,打断了甘棠的话头,道:“你说谁?”
“九邪魔母!”
“不错,‘魔母’前身叫‘四绝女朱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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