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松花牡丹姐妹
黑龙急着找妈妈，他谢绝海夫的一再挽留。海夫见他决心要走，便领着他潜入那泓蓝色的海水。
黑龙跟在海夫后面，在湛蓝湛蓝的水中游着，渐渐的，他觉得身边的鱼多了起来。不一会儿，眼前豁然开阔，黑龙回头一看，知道他们已经游进了大海。
海夫在前面向上游去，黑龙也跟着向上游，其他雪怪们一个跟着一个鱼贯而随，在海水中排成了一条长龙，十分壮观。
露出水面，黑龙发现这是一个不高的峭壁，上面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森林，几只苍鹰在峭壁上来回盘旋。蓝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朵。
站在峭壁下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黑龙浑身淋着海水，冷风吹过，他冻得有些发抖，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海夫它们身上竟然没淋出一滴水，与在洞中时一样。
海夫看出黑龙诧异的眼神，笑道：“黑龙兄弟，你忘了，我们原来就生活在海里。好了，你走吧，我们就不陪你了。”
黑龙左右看了看，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海夫绺了一把黑胡须，用手一指，说道：“你顺着海岸往南走，就能看见这条白龙江入海口了，我们是海里的动物，不能在岸上久留，黑龙兄弟，作为人，你是我海夫唯一的朋友。以后，有事时，你就到洞口，用石头敲三下，我们就知道是你来了。”
黑龙回头看去，见雪怪们没有一点声息的一个跟一个钻进海水。
海岸上的风很大，很冷，吹得黑龙浑身上下象根冰棍，他觉得离海岸远点也许不那么冷，便走进岸上的树林。
约莫走了大半天，黑龙远远地看见前边的树林上端升起几柱袅袅炊烟，还隐隐约约传来了人的说话声。他赶紧走了几步，这时，他忽然看见前边的树稍上站着一只飞龙鸟，他不禁喜出望外－－－－－原来是啾啾。
啾啾飞落在他的肩膀上，慎怪道：“主人你倒可好，一下子就和雪怪们游进水里，问都不问我？没办法，我只好自己飞来找你，主人，你不知道，我在这都等你两天了。”
黑龙虽然感到又冷又饿，但一见到啾啾，顿时觉得身上有了一丝暖意，抱歉道：“啾啾，别怪我。”
啾啾撇了一下嘴，显得毫不在意的样子：“主人，你不用向我道歉，前边那是一个部落，部落里的人长得和你差不多。”
走出茂密的树林，眼前是一片开阔地，中间生着一堆篝火，5个身上涂着厚厚一层兽油、裹着兽皮的人围坐在篝火旁，两步远的地方是一间新盖不久的圆锥形的地窨子，附近的树上和洞**边站着几个裹着兽皮的大人和孩子在向这里看着。
肩膀上站着一只飞龙鸟的小男孩－－－－－黑龙一出现，立刻吸引了这些人的眼光，他们的眼睛里分明流露出了惊讶和恐惧。
一个手握兽骨的壮年男子的走到黑龙跟前，警惕的眼神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冻得发抖的黑瘦的孩子，随后问道：“你是谁？”
黑龙只说了一句：“我叫……黑龙。”便锒呛几步，仰面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黑龙觉得一股热流顺嘴而下，他依稀听到有人说：“这孩子又是饿又有病，真可怜。”“我看呢，这孩子八成和我们一样，也是为了躲帖达才来这里的。”“不对，我看是躲白龙那小魔王。”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见自己躺在地窨子里一张几根圆木搭成的矮床上，身上还盖着两张虎皮，试着翻一下身，但觉得身上象灌了铅，全身上下滚热、酸痛，又昏睡过去。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黑龙复又醒来，他听到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轻声说着：“快来看，这孩子又醒了。”
“哎！作孽啊，这孩子昏睡了两天两夜了，还不错，他挺过来了。”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叹气说道。
一口热气腾腾的鹿血汤流进黑龙的肚子，他睁开眼睛，见一张模糊的但充满慈祥的面容，他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久违的亲情，情不自禁的轻轻叫声：“妈－－－－妈！”
“你听见了吗，他叫我妈妈了。”还是那女人柔软亲切的声音。
“听到了，听他那叫声，我敢肯定，他没有妈妈或是在找妈妈。”那男人的声音。
听到这，黑龙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用微弱的声音一字一顿的纠正道：“不，我有妈妈，她还活着。”
昏暗中那男人说道：“咋样？我没猜错吧，他在找他妈妈。”
那女人柔软的声音：“好了，可怜的孩子，睡吧，天亮再说。”
天亮时分，黑龙一觉醒来，睁眼看时，有四五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他揉着眼睛坐起，这时一个眼睛黑黑的男孩子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白的牙齿：“我叫天语，你呢，是叫黑龙吗？”
黑龙点点头。
天语也就五岁的样子，他扑闪着眼睛又问：“我妈说了，你小脚指盖也是两掰，喏，和我的小脚指长的一样，所以我妈说我们是一家人。”说着抬起小脚让黑龙看。
黑龙不懂小脚指盖两掰是啥意思，他没问。
天语看见父亲进来，趴在黑龙耳边告诉道：“我爸来了。”
“我叫天海，是这个小部落的首领，你咋一个人来我们部落的？是来找妈妈？”天海一脸的黑胡子，一双犀利的眼睛透过垂下的长发射出两道寒光。
天海看见黑龙又点点头，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浮出几丝柔情，拍拍黑龙的肩膀说道：“好了，好好歇几天，你身体太虚弱了，这副样子咋找你妈妈，还不得喂狼？”说完，掀开兽皮门帘，径直走了。
等天海走后，黑龙站起来，他惦记啾啾咋样了。
天语和黑龙走出地窨子，忽然看见一只鸟从不远的树稍径直落到黑龙的肩膀上，感到非常新奇，“黑龙小哥哥，这只鸟认识你？它是你的朋友吗？”
黑龙笑了，向天语得意的点点头。
“你真了不起，黑龙小哥哥，它是你的朋友，那它能和我做朋友吗？”天语天真的问。
“能，”黑龙对啾啾说道：“去，上他肩膀上呆会儿。”
啾啾非常听话，旋即落到天语肩上。
天语乐得合不拢嘴，吵嚷道：“妈妈，快来看，我有小鸟朋友了。”
晚饭是烤狍子肉，部落的人聚在一起，围着五堆篝火吃着。黑龙边吃边听几个大人唠嗑。
一个年长的人说道：“天海，多亏了你，带着我们趁夜离开山北部落，你说帖达部落的人会追到这吗？”
另一年轻些的人抢答道：“我听说，我们前脚刚走，帖达带着人后脚就到了，把一部落的皮子、肉干差不多全给抢走了，你说一部落的人一冬天咋过呀？”
“哎，帖达这个吃人的魔王，一天也不让我们安生。”
“他早晚会遭报应的。”有人愤愤不平的咒骂道。
那年长的人接道：“咒他骂他管个屁用？他还不照样欺负我们各部落？你们说说，他这么作孽难道天神不知道？山神不知道？风神不知道？雷神不知道？火神不知道？就算大多神不知道，但咋也得有一两个神知道吧，我看啊，神灵们就是不想管。”
天海伸手制止，“千万别说神灵的坏话，神灵可无处不在。”
年长的愤恨道：“在，又能咋样？他咋不管管没有人性的帖达？”
天海叹口气：“唉，可能是神灵……认为…...他…….帖达应该享福…….我们应该遭罪吧。”
年轻的人压低声音说道：“前天，我听一个从祜录部落附近跑过来的人讲，帖达前些日子不知从哪弄回来一个美如天仙般的女人，自从那仙女来之后，他们部落和周围几个部落就接二连三开始丢刚下生的婴儿，有的人暗中查访，看到这些婴儿都被帖达手下的人送给了那个仙女，据帖达部落的人偷偷说，这个仙女每月要吃几颗新鲜的婴儿的心。”
众人听到这，眼里立刻浮现出惊恐，僵硬的表情足足凝固了半分钟。那个年长人的胡须吓得一抖一抖的，手还禁不住的抽搐了几下。
“这太可怕了，太没人性了。”天海怯怯的低声说道。
天语的母亲是个小个子的女人，她凑过来借着微弱的火光用战栗的声音问天海：“当家的，这可咋办？咱部落的人本来就少，谁家下生了孩子不当个宝贝似的供着？咱家天语可得看好了。”
天海沉思了一下，安慰她道：“别怕，帖达他离咱这远着呢，我看他不会偷到这来。”转过头来问那年轻人：“你还听到啥了？”
“有人说那个仙女是白龙的新师傅，她在教白龙魔咒，她已经教会了那小魔王变八样东西。”那年轻人煞有介事的介绍着。
年长的人看着天海：“天海，这可咋办，小魔王这回拜了吃婴儿心的魔女为师，咱们可就永无宁日了。”
天海反问道：“哎，你不是说一物降一物吗，有小魔王，就会有镇住他的神。”
“嘿嘿，我只是那么随便说说，可别当真，你们看，从这条江的源头两岸一直到这东海海边，这么大的地方帖达横行了这么多年，征服、收降、镇压了多少部落？想干啥就干啥，想灭谁就去灭谁，我看也没谁镇住他，天神、山神不也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有些话只能讲讲，过过嘴瘾，实际上行不通。”年长的人苦笑摆摆手，摇了摇头。
年纪轻点的人向火堆伸了伸头，象一只褪了毛的山鸡被送到火苗上，他告诉大家：“最近几天我到四周看了看，见又有好几个部落来到咱们这附近落了脚，据他们讲，主动归降帖达的部落情况好一些，只要是不主动归顺的，他就带人去灭掉，除了能生孩子的女人，一个也不放过，全部杀掉－－－－－女人全让他抢走了。”
黑龙听到这，突然的问了一句：“那帖达住哪？我妈会不会也让他抓去了？”他这一问，让大家感到冷不防，都回头看这个孤零零一人到此的小黑孩。
年纪轻的也没在意，戏谑的信口说道：“你妈呀，那指定是让帖达抓去了呗，帖江住在江边，你顺着这条白龙江往上走，就能找到帖达。”
一听他叫白龙江，黑龙不高兴了，噘起小嘴辩解着：“我爸告诉过我，这条江不叫白龙江，应该叫黑龙江。”
“你知道个啥，我听人都叫它白龙江，可没听到过有人叫它黑龙江。”
黑龙不再说什么，他牢记下了那人戏谑的话：妈妈就在这条江边的一个地方。
天亮的时候，众人仍象往常那样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这时，天语从地窨子跑出来嚷嚷着：“爸－－－－妈－－－－－黑龙哥哥－－－－－不见了，那鸟－－－－－也让他带走了－－－－－－！”
黑龙在江水入海处，踏过封冻的江面，到了江南岸。他向左看了一眼汹涌澎湃的大海，见几只海鸥在苍茫的海面上来回翻飞，便收回目光，拍拍啾啾，身子右转，沿着江岸走进茫茫的风雪中。
一路上，他又遇见几个零星部落，这些部落中的人看见他时，都在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这个向他们相反的方向走的小男孩，那目光中分明含有可怜他孤苦伶仃意思。他没听他们的好言劝阻，只是默默的接过他们给的肉干、鱼干等食物，脸上写满了灿烂的阳光。他觉得自己没有象他们认为的那么可怜，反而觉得自己内心充满了幸福和希望，因为他知道了妈妈就在这条江边的一个地方。
他正在去找妈妈。
走了半个月，刚翻过一道长满树木的山梁，黑龙忽然看见前边不远的雪中卧着一只斑斓猛虎。他只是吓得一愣，随即镇定自若。他经历的风险和磨难太多了，对眼前的危险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什么危险也挡不住他寻找妈妈的脚步。
黑龙肩扛着啾啾径自向前走去，好象那只虎根本不存在似的，虎见黑龙若无其事的样子，便慢腾腾的站起身，摇晃着迎了上来。
倒是啾啾眼尖，很快认出这只虎就是仙翁的座骑－－－－比金，便跃到比金的脊背上，不住的用嘴啄着比金的毛。
“你这狠心的家伙，这些日子你上哪去了？”啾啾斥责着。
比金一脸的愧疚，说道：“嘿嘿，哥们，请你告诉主人，我又溜号了，那次我骗了白龙那小混蛋跑走后，就去找仙翁了，仙翁见我回去，狠狠的尅了我一顿，我就回来四处找你和主人了，找得这个苦哇！还好，今天终于找到了。”
啾啾又狠狠的啄了几下比金的耳朵，重又站到黑龙的肩膀上，附耳说道：“主人，别怕，这是比金，它总算回来了。”
黑龙似乎忘了谁叫比金，比金又是谁，扑闪着大眼睛懵懂着，脑海里飞快地回忆着，猛然间想起了好象在上兴安岭的路上时的那只虎。
“你说它是那只我骑过的虎？它不是让白龙小哥哥骑走了吗？”他仍然叫白龙小哥哥。
啾啾不高兴了，撅着嘴嘟囊道：“我说，主人，请你别叫他小哥哥好不好，你没听见人们都叫他小魔王小混蛋吗，你真的连好人坏人都不分呀？”
见黑龙没在意，啾啾一边叹着气一边点头说道：“唉，我的小主人,真拿你没办法，你说的对，它就是你骑过的那只虎－－－－－比金。”
黑龙用手抚摸了一下比金的耳朵,喃喃自语道：“比金，你真是只好虎。”
“哥们，主人说的啥？”
啾啾附在比金的耳朵边轻声说道：“主人在夸你呢。”
“主人这是往哪走？你不是带他学本领去吗？咋不学了？”
“别提了，”啾啾叹口气道：“仙翁说，苦难是学本领最好的老师，唉，这不，让我跟着他吃苦呐－－－－－主人这是在找他妈妈，好象有人告诉，他妈妈就在这条江边的一个地方。”
比金不敢相信啾啾说的是真的，睁大眼睛说道：“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人，上哪找他妈妈啊。”
啾啾无可奈何的应道：“唉！别说了，山神交给你和我的任务就是陪着他，不管他上哪，不管他干啥，只要跟着他就行了。”
“那你让他骑上来吧，我这凶恶的野兽又得给他当马骑喽！”比金自我戏谑地说着。
这天，黑龙他们走到一处江面很窄的地方，岸边树木茂密，尽是陡峭的悬崖，根本无路可走，无奈之下，比金走上了江面。
此时的江面已经开始解冻，比金踩在冰面上咔咔作响，透明的冰层下能清楚看见奔腾流去的江水。走着走着，只听咔嚓一声，江面突然裂出一道的断纹，并立刻向四周放射出去。比金机灵的一跃，跳离了那片冰面，不曾想，四只虎脚刚落下两只，脚下的冰面也咔嚓断裂，比金后两只脚落下的同时，前两只脚马上跃起，纵向另一片冰面。就这样，一块冰面一块冰面不停的跳跃着，见两岸不再是悬崖峭壁，地势开始比较平缓了，比金才跃回到江的南岸。
回头看去时，黑龙、比金和啾啾不禁面若寒蝉，只见江面的冰块在汹涌奔腾的江水推动下，一块挤着一块，象一匹匹脱缰的野马，浩浩荡荡、蔚为壮观的向下游冲去。
黑龙摸了一下别在耳边的七彩羽毛，仍在，又摸摸插在腰部的冬青，也没丢，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乍暖还寒的春风里，黑龙他们走到了这条江和另一条江的交汇处。
这条窄小的江面冰层刚刚解冻，比金小心奕奕的踩着冰面过去，仍旧沿着宽阔的江面向上走着。几天后，他们又遇到了一处两江的交汇点，黑龙也不辨方向，此时比金停了下来。
比金回头看了一眼啾啾，意思是让它问一下主人，黑龙觉得这条江很宽，已解冻，伸手一指，比金便沿这条江岸继续而行。
越往前走，地势越平坦开阔，江两岸的柳树枝头已悄然结出一串串白绒绒的毛毛狗，柳枝下的枯萎的草丛中也已泛出一簇簇新绿。湛蓝的天空上不时飞过一队队北归的大雁，它们或排成一个“人”字，或排成一个“S”阵形，在高空留下一道道优美的影子，愉悦的鸣叫声传出很远。江水不再那么湍急，已变得十分平缓,视野非常开阔。
黑龙的心情从来没这么好过。这些天来，他心中的那个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快要见到妈妈了。
一路上，他们遇见了两三个部落，好心的人一开始被突然出现的老虎－－－－比金吓个半死，当看见骑在比金背上的黑龙－－－－一个头上插着七彩羽毛腰别一枝冬青的黑瘦的孩子时，才缓过神来。这个部落给黑龙肉干，那个部落给点鱼干。如果实在遇不上部落，比金就在江边捉些鱼，或者啾啾去找些野果。他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就这样走了三个多月
这天，他们走到了一个较大的部落。一看见江边平坦的岸上晒了好多鱼网，黑龙明白这是一个以打鱼为生的部落。
在这个部落中，他们又听到不少关于贴达和白龙非常恐怖的传闻，这个说贴达杀人杀红了眼，随着杀人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那个说白龙这个小魔王生下来就阴险、狠毒，自从来了那个美艳绝伦的仙女，学了魔咒，会变八样东西，变得更加有持无恐。现在各部落的女人吓唬哭闹的孩子，就说一句：白龙来了，孩子们便马上吓得闭上了嘴，不敢再哭。
黑龙怎么也不理解，那个本领很大、让自己非常羡慕的白龙小哥哥现在咋这样让这么多的人愤恨？
他们告别这个部落，继续沿江而行。这天黄昏时分，啾啾站在黑龙肩膀上远远的看见前边江边躺着一个人影，便催促比金快走几步，走到近前，黑龙跳下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个腰系草叶的小姑娘，虽然躺在江边浅水中昏睡不醒，但圆圆的脸盘依然眉清目秀，黑龙认真端详了一下，这小姑娘看上去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许多只虻蝇正在她身上嗡嗡盘旋。黑龙俯下身来，抽出耳边的七彩羽毛和腰上的冬青挥舞着，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些虻蝇不是被轰赶跑了，而是纷纷坠落死去，不一会儿，那小姑娘紧闭的眼睛动了动，随即慢慢睁开，她完全苏醒过来。
她打量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黑瘦男孩，问道：“我没死呀，你是谁？”她看了比金一眼，好象根本不怕虎。
“我叫黑龙，你叫啥？”黑龙将七彩羽毛和冬青收回。
小姑娘扑闪着一双毛绒绒的大眼睛，“大家都叫我松花。”
“那你咋到的这？”黑龙又问。
“我是棵人参，家在长白山下的森林里，前些天我们几个人参娃娃出来玩，我一不小心掉进江里，被江水冲到了这，还好，没被淹死。”说着松花坐了起来。
“你是人参？”黑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了眼睛。
“这有啥大惊小怪的？”松花不可置否的看了黑龙一眼。
黑龙自言自语道：“人参？那就是说不是人呗？”
松花一听眼前这个叫黑龙的黑瘦的男孩说自己不是人，愠怒道：“你才不是人呐。”
黑龙知道自己无意中说走了嘴，忙解释着：“不是，我说的不是那意思。那你们那有江吗？”
“有啊，这条江就是从我们那流过来的，你问有江没江干啥？”
“我找我妈妈，有人说她在江边的一个什么地方，你带我去好吗？顺便把你送回家。”黑龙眼神有些茫然的望向远方。
“好啊好啊，我这就带你去，那我能和你一样骑在它的背上吗？”松花指着比金问。
黑龙乐了，点点头表示可以。
顺着江岸往上游走去，谁也不记得又走了多少天，渐渐的看到一些山峰了，树木也开始变得茂盛起来。
松花惊喜的告诉黑龙，再走几天，就到了。
这是一个较为平坦的山谷，隐藏在莽莽的大山之中，周围是密不透风的参天树木，一条清澈的小溪终日不息地流淌着。
远远的，松花就喊开了：“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黑龙看见刚才还是草木繁茂的山谷顿时站立起二十多个和她一样大小的孩子，不仅腰系草叶，而且还个个头戴花环，一片欢呼雀跃，将松花围在当中，这个问寒那个嘘暖，都在为久别后的重逢激动万分。
一个头上戴着红帽长者模样的老人参疼爱的看了一眼松花，问道：“唉，你这孩子真淘气，疯玩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它们回来告诉我说你掉到江里被冲走了。唉！你让江水泡了半年多，我也没办法把你变回人参了，真可惜。”
松花大大咧咧的一笑：“参翁，变不回人参就变不回人参呗，正好我还懒得变回去呢？”
参翁突然想到了什么，诧异的问：“哎，松花，按常理你以人间的娃娃样子掉进水里半年多，咋还能活着，真是奇迹，莫非有仙人帮你？”
松花不知所以的摇着头。
黑龙听参翁一说，下意识的摸了一下七彩羽毛和冬青。
参翁叹口气：“要是那颗万年的人参果不被那个坏女人吃了就好了，它可是我们的老祖宗，它可是无所不能，它要在就会显灵，能帮你回到人参模样，唉，现在说啥都没用喽！”
松花睁着大眼睛问：“我们的老祖宗不在了？”
参翁失望的眼神似乎茫然：“自从它没了，这长白山的灵气就没了，它可是我们这长白山唯一的老祖宗啊，你说它当时咋就迷糊了，咋不躲一躲呢？”
松花安慰着：“参翁，别抱怨了，这是我的朋友，叫黑龙。”
参翁上下打量着黑龙，又让他伸开手掌，当看见黑龙左手心那颗红痣时，眼神顿时一亮，赞许道：“果然不是凡人。”他转过头问松花“你就是他救下的，他来这干嘛？”
“他说找妈妈，有人告诉他说他妈妈就在这江边的一个啥地方。”松花一边和同伴们挤眉弄眼的做着鬼脸，一边回答参翁的问题，她没有在意参翁说自己是黑龙救下的话。
参翁思索片刻，说道：“咱们是这条江的上游，这都是无边的森林，哪有人居住？我看他是走错了，我想他应该顺着北边的那条江走才对，好吧，既然是远道来的客人，又对你有恩，暂时让他在这住几天吧。”
刚转身走几步，叹息了一声：“唉，松花，你可咋办？回不了人参的模样，在这深山老林里也活不下去呀！”
松花听了这话，不但没有丝毫的忧伤，反而乐得手舞足蹈起来，拍着手笑道：“那太好啦，我跟黑龙走，去帮他找妈妈。”
参翁苦笑道：“你知道你为啥叫松花吗？”
“不知道。”
“你和别的人参娃娃不一样，你长在一棵松树下，那天我正在巡视，看见一棵松树籽掉到地上，马上走过去一看，松籽砸倒的草丛中立刻长出了一朵花，你随后就伸出了脑袋，我就给你取名叫松花，你这个孩子比它们都淘，没有你不敢干的事，一点不象个女娃娃。”参翁如是的说着。随后神情镇定下来继续说：“也好，你就跟他去吧，也算你和他有缘。”这才移动仙步，悄然走去。
黑龙是个孩子，不管经受了多少苦难，心地里孩童玩闹的天份仍在，他和参娃娃们疯玩了几天，快点见到妈妈的急切心情也被暂时忘到了脑后。
三天后，在参翁的指点下，松花领着黑龙、比金和啾啾沿着另一条从长白山流淌出的支流一路走下去。
这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江，黑龙觉得比遇见松花时的那条江窄了许多。江水流经的地方全是茂密的森林，江水十分的清澈，一眼能看到江中游动的鱼群。
黑龙和松花骑在比金的背上，啾啾站在黑龙的肩头，一路上比金遇溪涉水，遇石跳越，沿着这条蜿蜒的江水在森林中艰难的走着。
穿茂密的树林，黑龙顿觉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是一泓一望无际、碧波荡漾的湖泊,在这个湖泊的南端东岸,有一个地方叫莺歌岭，黑龙在这里遇见了一群人，出乎他的意料,这其中的一个人竟然认识他。
走进这个部落的时候，是一个早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缝隙照射下来，落在地上的影子显得斑驳陆离，似乎是片片细碎的银子。当比金刚出现在此部落的人视线里时，大家因为突然看见有只老虎远远直奔部落而来，惊恐万分，几个小伙抄起棍棒摆开姿式准备迎战，可当他们看到虎背上驮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这个黑瘦的男孩九岁左右的样子，耳边插着一根山鸡的羽毛，腰上插着一枝冬青，肩上还站着一只小鸟，而那个女孩看上去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大山密林中突然出现这幅奇怪的景象着实让大家感到惊讶。于是，大家小心奕奕的从远远的地方试着围拢过来，嘁嘁喳喳的议论着，这时，一位年长的人拨开众人走到跟前，仔细端详了半天，一拍大腿说道：“孩子，你，是不是叫－－－－黑龙？”
黑龙觉得奇怪：这个老人认识我？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我是你大爷西林啊，你不认识我了？”西林百感交集的样子。
黑龙摇摇头，表示不认识他。
“也难怪，我带着这三十对男女走了离开你们也有几年了，你那时还小，当然不记得了？”西林叹口气说着。
黑龙仍然是一脸的漠然。
西林感慨万千，自言自语道：“我带他们离开部落时，你好象才五六岁，你爸他们可好？”
黑龙一听到他问起爸爸，眼神顿时暗淡下来，迟疑半天才说：“我爸－－－－他死了。”
“是让贴达杀的？那部落所有的人也都让贴达杀了？”西林眼泪不由自主的流出眼角。
黑龙点点头。
西林抹了一把眼泪，“还好，有你在，咱玛哈部落就有复兴的希望，多亏了我有先见之明，带着三十对人先走了，哎！你咋找到这来了？”说完老泪流出眼角。
“我找我妈妈，有人告诉我说她在江边的一个地方等我呢！所以就找到这来了。”
“找你妈妈？噢，我明白了，黑龙，我告诉你吧，那年，你爸让带着这些人离开部落，我们就顺江而下，走了好长时间到了海边，一看不行，我觉得贴达早晚得顺江找来，就又顺着海岸走了几个月到了一个海参特别多的地方，我给那个地方取名叫海参葳，大家伙都说海风太硬。我就领着他们北上，到了一个湖泊，在那湖边生活了半年多，当时我给这湖取名叫兴凯湖，这兴凯湖里的鱼呀特多，大家伙又说这湖好是好，可没山没树的，呆不贯，我就领着他们一路寻来，最后到这落了脚，我给这地方取名叫莺歌岭，哦，对了，你们看，这是一个湖泊，湖里的鱼海了去了，我就给这湖取名叫忽汗海，我们刚一到这啊，大家伙一看这跟前有湖，山高林密，还朝阳背风，都说这地方好，就选这地方落了脚，再也不走了。黑龙，你看这地方行吗？”西林滔滔不绝的介绍着。
黑龙没听明白西林的叙说，只是随意的点了一下头，他只想听到有关妈妈的消息。
见黑龙点头，西林乐了，绺了一把胡须，“你是首领的儿子，你点头了，那就是说好，那就是行，小首领，你看这才几年的光景，我**三十对男女，现在快有一百口子了。”
“别叫我小首领，我也不是啥首领，我只想找妈妈。”黑龙轻声说道。
西林见自己刚才的话等于白说，就不再絮叨，转身吩咐众人收拾地方让黑龙安歇。
松花到是落落大方，一点也不感到拘束，片刻工夫就和部落的人混熟了，她和部落中的几个岁数相仿的女孩子嘻嘻哈哈的玩耍上了。
黑龙跟在西林身后，在部落的各处走了走，看了看，发现部落已有七八个地窨子，而且这些地窨子挖的坑比过去看到过的地窨子都深，走进去感到凉爽。
西林介绍着：“这莺歌岭背风朝阳，土质十分松软，很好挖，我就让大家把坑挖深些，坑越深越是冬暖夏凉，今年我要领着大家再挖十个地窨子。”
黑龙对西林的地窨子只是感到新鲜好奇，西林说的啥倒没听进去。他啥也没说，默默走出地窨子。
阳光在部落中的一块空地上倾洒一地，比金迷着眼趴在树荫里乘着凉，啾啾则站在树枝上打着盹，部落中除了几个孩子在和松花嘻戏，其余的人则享受大自然的静谧，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安详。
在部落右边不远的地方，黑龙看到有四、五个人几乎趴在地上，好奇地走过去一看，原来他们正在用一种叫四不象的鹿的鹿角在地上挖着什么，便问：“叔，你们这是在干嘛？”又指了指他们手里拿着的鹿角问：“这不是鹿角么？”
西林笑着给黑龙介绍道：“小首领，他们这是在种地。”
“种地？啥是种地？咱不是以打鱼猎物为生吗？”
“哦，事情是这样的，我领着他们到这之后，除了打鱼猎物，一有空闲时，我就上山溜达，无意发现树上这种圆圆的又黑又红的东西能吃，还有地上草棵上长着的这个东西也可能吃，我就各摘了一些，拿回去给部落的人吃，他们都说好吃，我就给树上长着的这东西取名叫粟，给地上长的东西取名叫黍，我就琢磨，树上的粟我们可以栽种，地上的黍也可以种嘛，我就试着把黍的种子种进地里，入冬前就能长出好多的黍，这不，我都领着他们种了两年了，现在，我们在吃鱼吃肉之外，又多了两种能吃的食物了，哦，对了，小首领，这是鹿角，但已不单单是鹿角了，而是用鹿角做的鹿角锄，是用叫四不象鹿的鹿角做的，这不，把短的鹿角磨锋利些，手拿着长的鹿角在地上掘出洞，这样好把黍的种子种到地里，不能种太深，太深了它不长，也不能种太浅，太浅了容易被雨水冲跑，这鹿角锄啊太便利了，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黑龙赞叹不已：“西林爷爷，你真了不起。”
西林听到夸奖，来了兴致：“现在咱部落吃穿用都不愁了，我还领着大家用骨头磨成骨针，用这骨针缝兽皮可轻巧了。还有用泥捏成小猪，再用火烧烧，这泥猪就硬了许多，可以装好多小玩艺呢。”说到这，西林眼睛一亮，接着滔滔不绝地说道：“对了，我们还用藜蒺做杆，杆的前面扎上一种硬石头尖，用弓射出去，十多米开外就能射着猎物，你看看我，说这说那的，忘了告诉你啥叫弓箭呢，就是－－－用拉弯不折的小树干做成弓，用兽筋晾干做成弓弦，把藜蒺杆搭在弓弦上，拉弯后突然一放，箭就射出去了，一射一个准，这比过去冲猎物扔木棍准多了。”
黑龙无心听下去，但又不好意思扫西林爷爷的兴，任凭他继续说下去。
“小首领，我们刚到这，有一天，我领他们进山打山猪，刚巧碰上了一窝，把大的打死，还抱回了五只小猪崽，我叫人用木棍夹了个圈，养着他们，后来我发现这玩艺好养，我就告诉大伙进山时别忘了再弄些猪崽回来，这样一来二去，猪崽越来越多，不出几个月，它们都长大了，我就杀了它们，吃它们的肉，再用它们的皮做衣服，现在，我们几乎家家都养了四、五只呢，这回，大冷天就不用进山弄吃的了，圈里养的就够我们一冬吃的喽！”
说到这，西林看见黑龙脸上茫然，便停住不说了。
西林领着黑龙往回走，路上，问：“小首领，晚上我让你吃点新鲜的东西，保准你从来没吃过。”
果然，晚饭十分丰盛，除了新鲜的湖鱼、家养的山猪肉、四不象鹿肉，还有去年冬天采的粟子、地里种的黍米，此外还有野果、野菜，黑龙吃得很饱。席间，西林问黑龙：“在这和我们一块生活吧，别走了！”
其他人也都劝黑龙留下来。
黑龙看了一眼西山的晚霞，轻声说道：“不，西林爷爷，我得去找妈妈。”
“那我派几个人跟着你，你一个孩子也不认识路，我也不放心啊！”
“谢谢西林爷爷，不用了，我自己能找到妈妈。”
西林叹口气道：“你跟你爸爸不一样，你爸爸能听进去别人的话，我记得你过去不是这样啊？”
松花插话问道：“西林爷爷，他过去啥样啊？”
“他呀，胆小，爱闹毛病，还不咋合群，这才过去四、五年吧，现在咋一个人敢四处瞎走了？”西林的眼神中饱含万般慈详和无限的深情。
后半夜，风似乎静止了，只有此起彼落的蛙鸣，不时有一两声猫头鹰的叫声，天上的星星点缀簇拥着一弯清爽的新月。黑龙蹑手蹑脚的起来，轻手轻脚的依次扒拉醒松花、比金和啾啾，用手指挡在嘴上，轻声“嘘”了一下，示意不要出声。
天亮时分，黑龙和松花骑在比金的背上已经走出了好远，仍然沿这条弯曲的江水向下游走去。
远远的看见，在这条弯曲的江水畔耸立着一座巍峨翠绿的山峰，象一顶帽子似的罩在云端，江水在这座山峰下拐了一个大弯，又逶迤缓缓的流去。
没等走到近前，松花眼尖，惊讶的告诉黑龙：“黑龙哥，你看那。”
黑龙顺着松花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江边一个小姑娘站在江边的水里掩面哭泣，不由心头一颤：咋又是个小姑娘？
松花跳下比金后背，涉水跑到小姑娘面前，问她：“小妹妹，你咋一个人在这，咋不回家？”
“回家？我不知道我家在哪啊！”
黑龙也走到跟前，仔细看了一眼这个小姑娘，瓜籽脸，两道淡淡的弯眉，一双眼睛象水一样透明，小鼻梁直直的，一张小嘴呈青紫色，无意间，看见她双臂下长着人没有的十厘米宽粉白色的鳍鳝，一直长到臂弯处，后**上长着一根一寸长的粉红色的鱼尾，他明白了，这眼前的小姑娘可能是条小人鱼，看她的面相不到六岁的样子，问道：“小妹妹，你叫啥名？”
小姑娘摇头不知。
黑龙又问：“那你记不记得从哪来的？”
“我记得我是从湖里出来玩的，走了好几天了，我想往回游，回到湖里，可是……可是，我胳膊上的这个东西好象不好使了，我觉得变小了，你看。”说着扬起了胳膊。
黑龙看见她双臂下的鳍鳝真的正在枯萎，一点点的在掉落，那根小尾巴也正在一点点的收缩，他不知道该咋办，只好无奈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该咋帮你。”
小姑娘哭了：“我回不了家了，变不回鱼了，我可是条美人鱼啊，呜－－－－－。”
松花咧嘴一笑：“你是美人鱼？那我还是美参娃呢，当鱼有啥好的？跟我一样当人不更好吗？我看你就跟我们走吧，别回去当你的美人鱼了。”
黑龙盯盯的直了松花一眼，松花扮了个鬼脸，便不吱声了。
有了一个变不回人参的松花，又遇上了一个变不回人的美人鱼，真够麻烦的。黑龙无奈的抬眼看了一下耸立在眼前的山峰，无意的问道：“这座山叫啥名？”
美人鱼小妹妹答道：“我知道，当地人都叫它牡丹峰。”
黑龙叹口气说道：“我们不能叫你美人鱼吧，我看你就叫牡丹吧。”
松花又拍手跳了起来，嚷嚷道：“我叫松花，你叫牡丹，牡丹，好听，好听。”
牡丹不再抽泣，羞怯的问黑龙：“小哥哥，那你叫啥名？”
黑龙望着山峰上缭绕的云雾，答道：“黑龙。”
比金明白了这个牡丹小姑娘要跟着主人走，无奈的摇摇头对啾啾说：“得，我这回得驮三人了，加上你，够我戗。”
啾啾也扮了个鬼脸：“没事，你身大力不亏，你好人有好报。”
“得了吧，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驮他们三个试试？”比金回敬了啾啾几句。
黑龙看天色已近黄昏，催促比金：“好了，咱们上路吧。”
啾啾戏谑说道：“主人，妈妈没找到，到先认了两个妹妹……。”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