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阴错阳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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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臧霸和萧遥各自离去后,士兵们不敢擅自追击,便先给那崔县尉包扎伤口。崔县尉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由于猛烈的兵锋冲击和落地时结实的碰撞才导致暂时的昏迷,胳膊虽然划开了一个大伤口,也不过是皮肉伤。
崔县尉被众军士唤醒后,最痛心的是自己的胡子沾了血迹,有失风范,嘴巴和鼻子在与大地亲吻的时候,因动作过于“粗鲁”被磨破了皮,只要理一下胡子,就扯到伤口,疼得“嗤嗤”地吸冷气。崔县尉瓮声瓮气地询问了他昏迷后所发生的事情,他听到的事情大体走向和结局是没错的,但在细节上就差远了。
比如士兵说:“臧霸等贼人勇不可敌,吾等犹自死战不退……正是旗鼓相当之际,不意有一神秘人物自林中踏步而出,此人短发,穿着怪诞,神色异于常人……此人勇力过人,吾等兼为其所败……此人护住臧戒,与臧霸合会一处,而后各奔东西……”
崔县尉也不是白痴,看看士兵们着装整齐,神情悠闲,周围环境没有一丁点大战后的迹象,这谎撒得是非常地没有水准,他也清楚这个正向自己大肆吹嘘的什长,平时就口舌伶俐,估计是众人推举出来作报告的。
县尉自然是知道军士们怕自己怪责,便故意夸大敌人的勇猛,他本人以前也没少打过类似的虚假报告,但现在却不是追究他们虚报撒谎的时候。听说那个短发的神秘人物只身一人往西北步行而去,而臧霸一行人是骑马往东南大道而去,想到自己和手下士兵已经被臧霸吓破了胆,就算是当面战斗,也未必能战胜臧霸等人,何况自己的步兵队也追不上快马。但此事肯定需要一个替死鬼,不然等自己回去少不了会被县令和郡守责问甚至革职,于是崔县尉便整齐军队,朝西北急追萧遥而来。
萧遥没想到这伙官兵会舍本求末,不去追臧霸这个正主,却来追自己这个无关的小人物。看到崔县尉一上来就用弩机指着自己,一百多士追兵也呈雁行阵向自己所在方位包抄。萧遥的汗“哗哗”地往下流,他心中的焦急是不言而喻的,为了找到诗筠,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落在这个崔县尉手中。
萧遥冒着被弩机射杀的危险逃向林中,崔县尉骑马追入林中时不小心落马一次,谁叫他伤了一只手,另一手则需要持弩,那时又无马镫,他只从马背上摔落一次,还算是他马术不错的缘故。
但是萧遥再怎么跑,前有崔县尉扰乱和挡路,后有一百多追兵,最终萧遥还是逃不脱被围堵,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擒拿。
就在拼命挣扎的萧遥被士兵按住捆绑的时候,在离他一里地的坡顶道边,凌诗筠正昏迷侧卧。如果萧遥能走快点,如果崔县尉迟点追上来,如果萧遥会骑马……但是事实没有如果……
“即刻回程!”崔县尉下达命令,看看天色已不早,他命人将不老实的萧遥捆绑后扔在马车上,便匆匆启程。
萧遥在车上还有一个“伴”,是一具尸体,就是那位被臧霸杀死的兵卒尸体。这是萧遥第一次和一具尸体离得这么近,不过此刻的逍遥焦急万分,所以当时尸体对他来说远远没有事后回想起来的后怕和影响来的大。
“我没有犯法,你们滥抓无辜……”
“求你们放我走吧,我要去找我朋友……”
“请你们行行好,我朋友夜晚会有危险的……”
……
无论萧遥怎么低声下气,无论他喊得多么使劲,表情多么焦急,崔县尉都没有搭理萧遥,而边上的士卒看向萧遥的眼神则充满了好奇和同情。
萧遥看到崔县尉好像安排交代完了行军事宜,正往自己走来,萧遥便更大声地喊道:“崔大人!请问我所犯何罪!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为何滥抓无辜?”
崔县尉先是好奇地居高临下打量了萧遥一会儿,神情不屑地说道:“汝无罪?吾擒汝有三。臧戒乃罪犯,汝协同臧霸劫囚徒,助其逃窜,此为一罪!其二,汝为何不留发著冠?吾观汝定是犯了大罪,髡钳【注1】徙发边疆,而后私自潜逃。其三,汝神情穿着口音均异于常人,必为夷人奸细。以此三条,足可擒汝矣。”
萧遥虽然文言文不算精通,但是读书时文言文的基础不差,再加上游戏制作中也整理了许多三国资料,他对汉代的文言文已经很熟悉,所以崔县尉的这段话他是听明白了。
是的,崔县尉所说的三条,萧遥都无法反驳,臧霸劫囚的时候,他确实是帮了一点小忙,崔县尉自然能在自己头上按罪名。汉人是留全发的,人们只在出生百日左右剪一次头发,此后便一生不再剃发,在那个人人都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汉代,只有那些犯罪之人,才会被剃光头发带上刑具发配边疆,所以自己的一头短发就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私自潜逃的罪犯。而自己身上有着太多异于汉代男子的地方,崔县尉怀疑自己是奸细,也说得过去。

虽然崔县尉有3个甚至一百个抓萧遥的理由,但萧遥也有一百个不想被抓的理由,他心里实在是担心凌诗筠的下落。但是没办法,刀枪和主动权都掌握在崔县尉手中,萧遥不可能寄希望于对方发慈悲放过自己,那就只能想其他方法了。
就在崔县尉押着萧遥往东南返回华县之时,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从北边往凌诗筠昏迷的坡顶驶来。如果萧遥在这里,他肯定能认出这两辆马车也是自己的游戏《三国逍遥志》中记录的一种马车,这种马车称为辎车【注2】,宽敞、舒适、华丽,一般为贵族妇女乘坐,适合旅行。
默默前行的马车内传出轻柔好听的女声:“阿福,坡路陡峭,车行渐慢,此处人稀,莫如吾与父亲下车步行,待得到了坡顶再行上车。”
被唤作阿福的车夫呐呐地应了一声:“小姐,无事!无需下车,稍顷便至坡顶。我担心阿友那车上书简颇重,等我驾车上得坡顶,便去帮阿友推车。”
车帘掀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少女面容,五官精致犹如精雕细琢的美玉,顾盼间透着一股罕见的灵气,只见她伸头回望后面的那辆马车,白皙优美的颈项让人眼前一亮,不过可惜的是她很快便回过头来,放下车帘,柔声说道:“如此亦好。”
阿福驾车上了坡顶,将马拉到路边,在一颗树上绑好后,便跑下坡去帮另一辆马车去了。
“父亲坐读过久,宜下车缓步远望。”马车停定后,车内女子轻声恭敬地说道。
“哗……”车内传出书简与车座碰触的声响,该是有人将书简放下了。
“唉……昭姬,苦了你啊!几年来跟随为父亡命天涯,未得一日安生!”车内传出雄浑的男声,语气中竟然透出清高、沧桑、忧心和失意,让人感慨一个人的声音竟能表达出如此丰富的情感。
“孩儿不觉有何苦。随父亲遍游天下,尽阅名士,饱览民俗,此为孩儿之幸甚。得以日夜服侍父亲,膝下恭听教诲,亦为孩儿之意愿。昭姬自随父亲以来,未尝有苦,唯有快乐新奇。”
说着,那少女便扶着一个身材魁伟、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从车厢后门下车。
那中年男子看着自己的女儿,露出欣慰的笑容,但当他抬头向东南方远眺前路时,笑容便渐渐散去:“昭姬,有官兵于前道两里处!”
那少女也顺着方向望了一眼,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出水芙蓉的清新气息:“孩儿料此军非是特为父亲而来,其军阵稍乱,步伐急乱,当是急于回营。前方五里处便有一岔道,父亲不妨暂且休整些时,待那军士过了岔道,我等再动身,届时另行一道,以策安全。”
“甚好!”那中年男子点头,眼中难掩欣赏的神色:“为父所见名士多如过江之鲫,却难有赛过昭姬者,如若昭姬生为男儿身,必可成就一番功名。”
那少女又是淡然一笑:“父亲日前所创歌词,孩儿已作曲毕,趁此闲暇,便唱与父亲听听。”
说完,素手轻擢罗裙,舞动起弱柳纤腰,莲步轻挪,皓腕、罗袖、飞裙、舞带,清喉娇啭,天籁之音自樱唇流转而出。
“练余心兮浸太清。
涤秽浊兮存正灵。
和液畅兮神气宁。
情志泊兮心亭亭。
嗜欲息兮无由生。
踔宇宙而遗俗兮眇翩翩而独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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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贴士:
【注1】髡(kūn)钳:古代刑罚,髡即是剃发,钳是用铁束颈,也就是剃光头并带上铁链项圈。
【注2】辎(zī)车:辎车在汉代算是舒适、华丽的高级马车,一般专供贵族妇女乘坐。车箱四周设有布帘屏蔽、带有帷盖的马车,车门设在车厢后面,车辕较长,直伸到车厢后边,以供乘者上下时蹬踏之用。是一种适于长途旅行乘坐的车,既可载行李,夜间又可卧息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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