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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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求求你,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再上战场了……我害怕杀人,也害怕被人杀了……”杨飞满脸的血,满脸的泪,哭喊着:“我想回家……”
这时,李易年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把杨飞从地上狠狠地扯起来,在杨飞还没站稳的时候,用力地推了出去。杨飞摔在了地上,也不爬起来,只是死死地躺在那,哭着。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易年看着杨飞那懦弱的样子,更是怒气腾腾,“我告诉你!你现在说这番话,我可以立刻把你的头给砍下来!”
杨飞躺在地上,眼珠子看着帐顶,水从里头不断滚出来,张了张口,“将军,我真的上不了战场了,赵平是我的兄弟,可是我眼看着他的头被砍下来,滚到我脚边,就在我的脚边,他两眼直瞪着我……我忘不掉……”
李易年叹了一口气,脸色稍好了一些,“这是每个上战场的人都要经历的,你既然上了战场,就该有这种准备。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几天,就会忘了的。别忘你在战场是多么英勇,你杀了那么多匈奴,还有他们的副将,你是个英雄,英雄是不怕这个的!”
杨飞听着李易年的话,突然激动地大吼起来,“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一个胆小鬼!什么都怕的胆小鬼!我不想为国家做些什么,我从来都只是想为了我自己!我不想死,真是不想死……”杨飞眼前好像老晃着赵平满是血的脑袋,“忘不掉,将军,我忘不掉……求求你……放我走吧,我想回家。”
李易年刚下去的火气被杨飞这一番话又搅和了起来,指着杨飞,狠狠地说道:“我说你的脑袋是不是这几天睡糊涂了!”说完后,用力地把杨飞从地上扯了起来,扔到床上去,“给我好好睡着!睡醒了,脑袋清楚了,再来跟我说!”说完,李易年便狠狠地甩了一下手,出去了。
在掀开帐篷的时候,李易年又回过头去看了看杨飞,“我告诉你,明天你要是再说这些丧气话,我就把你脑袋给割了!我的兵里面,绝不允许有逃兵。要死还是要留,你自个看着办吧。”说完,李易年就真的走了。
杨飞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帐顶,眨都不眨不一下,模模糊糊,任由那些水珠流到耳朵里头去。好一会,杨飞抓着被子,捂着脸,呜咽地喊了一句:“杨六……”被子里头是闷闷的声响。。
到最后,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就在那躺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帐顶从黑麻麻一片到慢慢地透出光来。天亮了。
李易年掀开了帐子,走了进去,看见杨飞睁着眼睛,姿势还是昨晚的那样,一脸憔悴,就知道他没睡过,没动过,不由地冒了火。
他走到杨飞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了一晚上,脑子清楚了没?”
杨飞听到李易年的声音,慢慢地转过头,浑浑噩噩地说:“将军……我想回家……”
李易年脸色更加不好了,从腰间拔出了利剑,指着杨飞的脑袋,“你再说一遍!”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李易年瞪着杨飞,“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怕,可是我宁愿现在被将军杀了,也不要再上战场。我爹还在家里等着我,他是个瘸子,只有自己一个人。如果我死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肯照顾他一辈子。将军,我不想死。”
李易年看着杨飞,很久后,才开口道:“好,我成全你。”说罢,便举起了剑,向应该身上砍去,杨飞也吓得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结果,杨飞等不到疼痛,睁开了眼,就看见李易年咬紧着牙关,盯着自己的脚看。还没来的及做些什么,李易年就拿着剑背狠狠地往杨飞已经受了伤的脚上砸去。
杨飞瞪大了眼睛,那钻心的痛一下子就冲上脑门,整张脸都白透了。抱着脚,大叫了起来,在床上滚着。
李易年什么话有不说,抓了两块木板,固定着那只受伤的脚,拿布条绑了起来。杨飞依然疼得大叫着。
李易年收拾完杨飞的脚后,开了口,“你的脚在上次已经伤了,就算治好,也是瘸的。现在上了战场也只会拖累别人,过些日子,拿些银两,滚回家去。这里,再也不需要你了。”说完,李易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杨飞咬着牙,等着这阵痛过去。眼睛有些红了,他真的很想跪下来对李易年磕个头,可是他已经走了。
杨飞又在床上躺了八天,这八天,李易年没再出现过了,都是其它兄弟给杨飞端饭什么的。半个月后,杨飞的脚已经能勉强下路走了,只是走起路来跟杨六一样,一瘸一拐的,甚至比杨六还要严重。
后来,有人给了杨飞十五两银子,说让他走。杨飞接过银子,收拾了两件衣服,就拐着脚出了帐篷。

这时候,李易年正领着大军在操练。杨飞抱着包袱,心里有些愧疚,自己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其它人还要继续留在这,能不能回家还是一个未知数。
有些人听消息说是杨飞的脚上次被匈奴给伤了,以后再也没法正常走路了,只能回家去。即使这样,这些人见到了杨飞,也还是充满了羡慕,希望自己也能跟杨飞一样,回家去,腿瘸了也无所谓,总比没了命好。他们一直看着杨飞,看着他被带着走了很远很远。
被两个人送出了城门,一年多没出过这地了。随着城门在自己后关上的那一刻,杨飞这才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回家了,真的可以见到杨六了,心里头都是雀跃,现在就想跑着回家。而且,在照顾自己的人里头,有一个懂得跌打的,他跟自己说过,这脚好好养上半年,也是可以好的。
不过,很快的,杨飞就没了这种雀跃的心情。因为眼前所看的,都是满目苍凉。外头的打着战,里头也不好过,都怕没了命,人都跑没了,只留着几个死也要守着家的人。也有人趁火打劫,一眼望去,就看见很多房屋都毁坏了不少,门框门架的都没了,里头的东西也被搬光了,有些都给烧烂了,只剩下黑乎乎的炭块。
整条大街上,都是冷冷清清,见不着人影。杨飞有些怕,他怕家乡也跟这里一样,万一杨六也跟着人群走了,那怎么办?但是想想家乡离打战的地方远,应该没事才对。这样想后,杨飞安心了不少。
在杨飞走后三天,就听到消息说,里头已经开始和匈奴打了起来了,至于结果怎么样,杨飞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赶紧走。
因为脚不好走路,杨飞在过了城后,遇上了一个牵着驴车的老汉,用了二两银子把他的驴车给买了下来。本来这战乱时候,想找点钱都不容易,老汉拿了这二两银子,别提有多高兴了。
杨飞倒还想骑马回去,那样才够快,可惜他买不起马,只能买这驴车凑合着。
买完这驴一天后,杨飞有点悔了,这驴脾气够大的,不吃饱就不走路,气得杨飞抽了它几天的鞭子后,它才乖乖地走路。大概是那老汉以前太宝贝它了,才养得它这种性子。
后来,杨飞又想了一下,自己跟这驴还真像,被杨六给宠坏了,脾气大,没外人给点教训就不会乖。
杨飞估摸了一下,坐这驴车,连着夜赶的话,大概一个月就能回家,一想到回家,就按捺不住抽了这驴子一下,希望它快点。可怜这驴子一天得被抽五、六下才算完。
一路过来,见到的死人比活人要多,多数都是得了瘟疫死掉的,尸体不能埋,只能堆成一堆,然后烧掉。杨飞见过尸体最多的是在离家还有十天路程的一个大城镇外,整片整片的尸体,堆成了小山,散发着恶臭,里头至少有几百个人。漫天大火,浓烟滚滚,那些肉啊骨头啊,焦了糊了,都是“噼里啪啦”响,听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整个偌大的城镇,都空了。死的都是穷人家的百姓,那些有钱的,早就搬着家财逃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其实这瘟疫也不是没得治,只是药材太贵了,一帖就要十两银子,平常人家哪拿得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去。
而且,这药,有人说吃了好,也有人说吃了没效果,照样死得干净。毕竟这只是民间的大夫自己配的药,治不治得病还不知道。但有些人为了活命,有没有效也照样吃,这药怎么贵也不比命贵。
本来瘟疫也不是新奇的事了,老一辈的人都有经历过,严重了,皇帝自然会管。只是现在还在打战,皇帝也只管这打战的事。这瘟疫,这百姓的命,等打完战才能理。那些先死的人,也只能算倒霉了。
杨飞安慰自己,这里离家还远着呢,或许瘟疫还没到那。可越走下去,心里就越害怕,直抽着那驴,驴子边跑边惨叫着了。
进了村里,都跟别处一样,虽然房子都在,可是人少,少得一路见不着十个人,冷清得很。有些人认得杨飞,就在后头喊:“杨飞,你回来啦?怎么没见其它人?你有没有见着我儿子?他有没有跟你一起回来?……”杨飞没空理会他们,着急地抽着驴子跑,直往家奔去。
在离家还有几步路的时候,杨飞停下了驴车,拐着脚跑了过去。见到自己家还好好的,没破没烂,门也开着,不像没人住的模样,这才把这一个月来的压在心里头的石块给放下了。
进了门,没见着杨六,倒看见了一个女人背对着他,在灶台那里做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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