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人前骂亦是维护 背后箭来自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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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神一说尘嚣日上,在到达顶点的时候生生地被人力拗断。玉印不再说什么我的生辰八字有贵格,朱元璋那日下令杖毙五个宫女太监的事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皇帝陛下只在自己需要时才会搬弄个天地神明出来。人世间的大明朝只需要一个神,那就是这个帝国的皇帝。自然,对于主角的我,朱元璋应该不会轻易放过。
十月初七,有史以来最难忘的生日。
还是西厢房,朱元璋铁青着脸,指着站在一旁的朱棣骂道:别人回京只带一个,你带两个!带就带吧,还搞这么多事来?月盈则亏,人满招损。这个道理懂吧!
说罢,将矛头指向我。
习惯性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竟然一下伸着手,半响说不出话来。糟糕,他会不会以为我在抵抗他?
他看着我摇摇头,没有再发脾气。然后指指门:你们出去。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朱棣一路如同往常般,我亦如是,但回到别院,发现徐莹也知道了燕王挨了皇上的训斥。
燕王食欲不振,而我红着眼圈,连晚饭都没吃半粒米。早早地回房躺着了。
门外有人的脚步声,一阵风吹的床幔动了下,随后又归于宁静,有个人贴在耳边轻轻地问:睡着了?
“睡着了。”我答。
“我还以为你懂了。”他语气有些失望。
翻身起来,我一下放落床幔。现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确认就算是锦衣卫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才笑道:我们应该感谢父皇。
他白了我一眼:装傻有一套。饿不饿,吃点东西再来睡。
。。。
自从被朱元璋训斥后,再也没有谁说过什么神怪之类的事。宫中那些本来与我满热络的妃嫔贵人一下子冷落下来,仿佛我从神仙变成了灾星。
从郭宁妃宫中出来,天下起小雨,她倒是依旧不冷不热。
走过清水池,一小太监匆匆跑来,递来一把伞:我们宁妃娘娘说,天快落雨了,您小心身体。
藩王虽是皇帝的儿子,可在京的时间也不能久了。官场就是请客吃饭,联络感情。大臣是不敢跟藩王有什么瓜葛,哪些个开国元勋却是例外。所以,在九王在京的这些天,日程安排的算是紧凑。之前来拜访的国公贵戚家都要回访去。徐莹与我各自去回访,我们一同去徐家后,她去郭家,而我去了孙家。
孙藩是孙贵妃的仲兄,自十几年前孙贵妃去世后,孙家在朝廷上的地位变得很微妙。游离与中心之外,徘徊在庙堂之上。孙藩的续弦夫人张氏留我说了会话,看了一出戏文,见时候差不多了,告辞回家。碧兰跟在我身边说道:刚蒋虢说天色不好,像是要下大雨。他请娘娘准从小道快回别院。
“那就依他说的抄近路吧。”锦帘大轿换成了马车,刚一上车,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马车顶篷上。
四周除了雨声就是马蹄声。
“娘娘,上次那人又来啦。”碧兰一脸的水,撩开帘子边跟我说。我透过碧兰撩开的缝隙看过去,茫茫雨线中隐约有个人骑着马朝我这边过来。
“不要减速。”我对碧兰说。碧兰马上告诉蒋虢。
我的马车从哪个人的马边急速而过。
俗话说,欲速则不达。
我正待闭眼休息下,突然感觉右边一颤,接着是在翻滚中勉强寻求支撑。马车翻了。
蒋虢的惊呼与其他人的声音在我耳中转瞬即逝。
以前觉得死没什么,甚至还有过期待。现在身上的疼痛敌不过精神上的恐惧,一棵半埋在土中的枯树干差点要了我的命。惊魂未定中,战战兢兢爬起来,蒋虢正跑过来,碧兰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前面。无尽的雨溅起层层雾,走到碧兰身边,唤道:碧兰?
没有反映。
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看她双目紧闭,轻轻推了下。碧兰的身子向后翻过去。她的太阳**血肉模糊,凹了下去。我的手停在半空中。
蒋虢试探了她的鼻息,摇摇头。
自上了战场,见过的死者何止千百,但谁也没有今天来的深刻。她是我认识的人,身边的人,一瞬间从鲜活变冰冷。凭空想象不出这样鼻翼微张后瞳孔缩小的死亡过程就发生在刚刚。
对死亡的恐惧从来没有这样清晰。
正因为见多了生死,此刻的震惊也没能维持太长时间。翻身上了蒋虢的马,让两个人找个车来带碧兰回去。我自己带着其他人回了别院。
朱棣不在,徐莹正等着我用晚膳。
见我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她大惊,前后忙乎了半个时辰,两个人才定心坐在桌边。面对一桌的菜,提不起半点胃口。碧兰确实死了,徐莹听我说完刚发生的事,脸色更白,一连串的干咳后,我抚着她的背,她缓了好长时间才说:马车怎么就翻了呢?

是啊,好端端的车怎么就翻了呢?
一大早,朱棣收到张名帖。不一会,一个身着飞鱼服的番子走进来对朱棣一拜。徐莹与我见此自觉出去。
锦衣卫苏源晁与朱棣在一堂说了一炷香时间。随后苏源晁离开,朱棣找到我说:昨天蓝玉也在?
“路上见到一个人,有点像,但不是特别清楚。”
“我心里有数了。”
他正要出门,却折转回来,装作不经心地说:你受惊了,早点休息,要是想起什么再告诉我。
锦衣卫来做了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不知道,也不准备问他,他若是想告诉我,自然会说,若是不想说,问也是白问。但,绝对不能让误会过夜。人与人之间,有感情容易,有信任很难。此时,朱棣在疑心为什么我没告诉他昨天蓝玉出现过,疑心生暗鬼,误会如果没有立刻解除,那以后罅隙会越来越深。
我冲上去一把拉住他:你先别走。
“怎么,想起什么了?”
“你在怀疑我。”
被我说中了,朱棣竟然有点尴尬:我没有,只不过昨天我回来的晚,然后,你也害怕嘛。
“我昨天确实被吓怕了,也忘记了很多细节。昨天确实有个人立在马上看我的车。碧兰当时说那是蓝玉,但我不敢确定,我没有亲眼瞧的清楚。我总不能因为碧兰说那是谁就确定说是谁。你说是不是?”
棣支吾道。
“不过,我不反对你去查他。”
“为什么?”他眼睛发亮,心里八成在想:你不是不确定么?怎么又出尔反尔?
“我看他不顺眼。”
朱棣一双幽潭般的眼睛愈见深沉,他一笑靠近我的耳边道:说的好。这个事情,我昨夜问了蒋虢他们,太急了,你再问一次,不过对外还是按意外处理。若是父皇问起昨天的事,你一定要事无遗漏都说出来。
我明白了。
朱棣很少会在意家里事,不过一旦上了心就不会轻易作罢。对于任何事,若是引起了朱棣的怒气,那么一定会有人倒霉。从高炽生病时被他砍头的太医到现在罚蒋虢四十军棍,不难理解为什么燕王府是九王府之中最和谐的,因为不和谐的都被他用强权压制了。好在这个人不牵连无辜,杀或罚都有理可循。
这次,倒霉的人是蒋虢。我对蒋虢理解不多,知道他是新提拔起来的亲兵校尉。朱棣昨夜通宵问了所有跟我一块出去的侍卫和侍女,蒋虢即使事后处置得当,也难逃失察之过。
“自己去领四十军棍。”朱棣面无表情站在蒋虢面前说道。蒋虢跪着,身体一颤。旁边的朱秦失色,求助似地看了看我。朱棣曾经在军中执行过四十军棍,那番场景让人觉得被砍头便算是有人权了。
这次他跟我又开始做戏给人看。跟朱棣求了个人情,他买了我个面子,将四十军棍减半。后来蒋虢还是被人拖着回去的。
朱秦在燕王走后,冲我长揖。
以前放在外房做针线的大丫头顺心现在跟着我端了白药去蒋虢那。大棒与胡罗卜就要交替使用。朱棣对此不闻不问,选拔一个亲卫不是随便的事,他要借此事让这些时间过惯好日子的亲卫警醒下,却不希望做的太过,免得自己最贴身的队伍冷了心。
蒋虢趴在床上,一亲卫正为他擦拭。
“怎么不请个大夫过来?”我话音一出,蒋虢挣扎着要下来给我行礼。
让他依旧趴着后,他说:属下失职,王爷打的对。娘娘亲自来,我。。
“王爷让我带点药来,他也放心不下。”我将药交给那个给他擦拭的亲卫。
蒋虢抽泣起来。
“知错能改,那这顿板子,你也吃的值了。”我笑着说:你今年多大,哪里人?
“娘娘,属下今年十九,金州人,家父是金州卫守将蒋凤仪。”蒋虢别扭着头,说道。那个给他擦拭的亲卫被顺心带了出去找大夫。四下安静下来,我轻声问他:“你说,做一个好亲卫,最需要什么?”
他想了想开口:娘娘,小的以为做一个好亲卫,需要勇气。
我笑笑,点头,然后不语。
蒋虢见我这副表情,又说:最需要的应该还是用心。
一拍手。我眼睛一亮:那你是个有心人吗?
这事,若真的按意外处理,那我就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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