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费心思朱棣落选 痴蓝玉再现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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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如同果实出现前花朵都要凋谢。
清晨刚起身,给他梳起发髻时,小太监报来金陵消息。“太子薨!”
朱棣脸色一变。
无虚子早等在福安宫外,召进无虚子,两人关在福安宫小书房内。
傍晚高煦带着老三兴冲冲地跑到我这,“姨娘,我今日背诗词得了师傅夸赞。”我指指书房:父王在里面,走,到庭院去,再背遍给姨娘听。
高煦跑到庭院里,咳嗽了声,小背挺的笔直,大声背书:大江东去,浪淘尽多少英雄人物。。。
只背到第一句,书房门开,朱棣阴沉着脸走过来,史无前例地凶起老二:吵什么!
我将高煦与高燧拉到一旁,今天朱棣的心情想必相当复杂。太子爷是大哥,朱元璋这几个大些的儿子从小玩在一起,长在一处,即使后来地位上拉开了,童年间的感情多少也该存着吧。无虚子站在廊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院子外的天空。
“你今天功课做完了?”朱棣又将注意力放在儿子身上。
“禀告父王,做好了。”
“那你呢?”朱棣问高燧,高燧被他吓着了:做,做好了。
“你们都跟大哥,会被个诗词有什么了不起,都回去看书去。”
朱棣发了话,两个儿子唯唯诺诺退了下去。
这两个小家伙平日自恃宠爱,从不将高炽放在眼里,儿童心性本就是喜闹爱显,今天是撞枪口上了。
“咱们一块去你娘那。”我一手拉一个小的,到徐莹那去了。
看样子,朱棣的火还没烧够呢。
徐莹歪在榻上,高炽也正来请安。
“高炽,带你两个弟弟出去玩。娘跟姨娘说话。”徐莹让三个儿子都出去了,又命退所有的宫女太监。“王爷怎么样了?”
我答:出来时,正与大和尚说话呢。
朱棣那被压抑了几乎于是死灰一样的野心会因为他大哥的去世而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上他的心智。帝国的继承人,谁会对这个无动于衷?莫说在现代的民主社会,西装革履的文明人们都会为了四年任期斗的头破血流,何况在皇权至上的帝国,哪个男人能抗拒最高权力的诱惑?
我知道这事情的最后结局,也相信一个帝国的命运不会因为我这样偶尔插曲的变化而更改方向,只是,对这个家族的人越来越熟悉的时候,舍不得他们的人生有各种各样的结局,尤其大多是以悲惨谢幕。
五月底,燕王奉诏命入京。
在那些兄弟之间,朱棣是最优秀的,因此报以期待也狠正常。只可惜如同看电视剧一样,知道结局了,再在过程中经历一回就不会有多兴奋。我知道他得到了他父亲的赏识却还是不能得到那个位子。朱棣很好的掩饰了自己对于太子位的兴趣,却很敏锐地发现了我的精神不够。他问起的时候,我只得说:最近没休息好,累了。
无虚子没有一起去金陵,在北平西郊的清平寺当起了拢手方丈。朱秦授予了正五品衔,不再在燕王府当差。他原先的位子现在由蒋虢坐着。
不出一个月,朱棣回到北平。
白日里见他是副平淡的模样,夜里跟我说道:允文年纪还小,上次雨后父皇出对:风吹马尾千条线,他对了个雨打羊毛一片膻。
“那你对的是什么?”
“日照龙鳞万点金。怎么样?”
这还用说吗?高低立显。
只可惜,我们都不是朱元璋。九月,朱允文被册封为皇太孙。
太子当不成了,藩王的生活还要继续。
后来蓝玉奉命征讨罕东,班师时绕道燕境。
朱棣设宴款待蓝玉,无虚子那天也难得出现在王府之中,平日里都是朱棣借参禅为名去清平寺看他。他这个人整日里处于亢奋状态,眼冒红光,若不是我清楚他的斗志已经被点燃,否则会跟其他人一样以为他是个妖僧,甚至以为他是个淫僧。徐莹的大丫头看到他的时候打了个哆嗦。那双眼睛像是要吃人一般。徐莹也不太搭理他,上次跟我说起他时,用了一个比喻:终日里找鱼的猫。
我约莫着他在酒宴上没呆够一炷香的时间,那身灰僧袍出现在我眼前时才刚到申时。
“这就下来了,别不是怕酒量差,遁了的吧。”我打趣道,
他也不恼,随手抓过一张黄花梨椅一坐下,冲着我的丫头喊:来杯热茶。
青溪先是看我,待我点头后她才出去倒水。
“你管教的不错么。”
我笑笑:丫头懂事。
“你这些年磨练过来全无第一次见你时的戾气,可多少人因你而死,你可知道?”

我默不作声。
他见我不动声色,进而放肆起来:第一眼见你,觉得你是个灵魂错位的借生人,那双眼睛根本不像是十六岁的女子。听说你在金陵求雨,我越发觉得你的奇特。你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吗?说说你的过去。
“都说僧人慎言,你怎么就对不起这身上的僧袍呢?”
“僧袍如何?僧身如何?为人在世,随心所欲最为佳妙。”
我哼了声:无欲则刚,那大师这般随心所欲岂不是千疮百孔?
他哼了声:你到底是不说?
“无甚奇特,有何可说?大师莫不是要我编造?”说罢低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若可自圆其说也无偿不可。”
这个阴谋家的好奇心让我此刻十分的不舒服,我答道: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老来后悔就行,别人的事管的多了怕是会分了心智。
“我早已年过半百,还有什么老来后悔一说,我姚某人从来都不知后悔为何物。”他大笑。
我冲他一乐:二十年后你再说这句话吧。
说罢低头不再搭理他。他见我忙着手中的女红于是甩甩袖子径自又走开了。
青溪端了茶水进来,咦了声:这人怎么又跑啦。
酉时三刻,太监洪大运跑来说:王爷这会就要见您。
赶到前院的时候,酒席还没散呢。我立在园门外让洪大运进去告诉下王爷。
一只手拍了上来。吃惊扭头一看,是朱棣,这人酒过三巡,趁着酒劲将我拉到偏殿一宫室内,其他人被他这幅样子弄的莫名其妙,以为王爷急着找地方要快活下于是都散开。张孝和的儿孙们将宫室外的闲杂人都赶了个干净。
两个人在昏暗的宫室里,借着月光大眼瞪小眼。
他的眼睛很亮,显然没有醉。
也是一时冲动,我起了恶作剧的心,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朵边反复地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本来愣住的他,双臂越收越紧。
欢娱后,趴在他身上。突然想起什么,问:你急吼吼地找我来不是为了这个吧。
他手绕着我的长发:不行吗?
“行,你想怎么都行。”
“我其实想问你件事。现在不想问了。”
洪大运在外面轻轻敲门:王爷,凉国公他要走啦。
从他身上爬起来,忙不迭地帮他穿衣。
听外面人越走越远,洪大运才在门外轻声说:娘娘,好啦。
出了殿门,冷风吹的我打了个寒战。刚才怎么就不觉得冷呢?走了没两步,身后似乎有人在看着,回头望过去,蓝玉站在园门旁,几年不见,须发尽白。不过就是数十步的距离,他给我的感觉却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人,朱棣也出现在园门那,他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蓝玉。
未待朱棣开口,蓝玉仰头叹道:好个月郎星疏的北国深秋。王爷,蓝某告辞。
呼啦啦蓝玉带来的那群人都走了个干净,剩下燕王府的人聚集在那院子里。朱棣没发话前,他们都很安静。
“都累了,散了吧。”朱棣挥挥手。大踏步朝我这走来,那些人分明还在看着他,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朝福安宫走去。
“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找你来?”朱棣问。
我摇头不知。
“适才无虚说你是个女中丈夫。我一时兴起了,应该散席后来找你。”
“昨日不还有人跟你说他是个神棍么?”
“你说他是不是?”
“你不早有定论了么。”
“我要听你说。”
“天才总有些怪异的脾气。比如这个无虚子就喜欢将别人心里掩埋最深沉的与记忆挖掘出来摊晾在各自面前,不仅如此,他最乐意的事情就是让人们放肆地去追求那些为人间所禁止的所谓理想。他就像是黑暗中注视人心的妖怪,让人佩服,也让人恐惧。”
大概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一段话,他捏住我的手。到了福安宫的门口时,他说:你自个进去吧。我要静一静。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似乎能透过猩红的斗篷看见他的野心与紧握的拳头。
刚才散乱的头发有一缕垂落下来,伸手去掳了下,这些年,头发越来越长了,竟然已到腰间。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无虚子就像是只饥肠辘辘的野猫,早在此前,我就觉得此人不好相与,不过自济南府之事后,他的战斗热情如同一只火药桶被彻底点燃。王越秦那边的消息与青溪传来的信息都说明他在搜集所有关于我的资料。他能知道些什么呢?只要我不说梦话,他那不成还能上天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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