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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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的声响使我心中越发焦躁不安,呼延若水的眼神也包含着一丝浓浓的不屑。“运刀者,首重气势,一刀既出,当有进无退。”蓦然之间,这样的一句话一下子涌入脑际。依稀记得这是我小时候父亲曾对我说过的,我父亲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山村老猎人,弓箭倒是用得蛮准的,至于刀法,我苦笑了一下,大概给他把朴刀还不如一把柴刀来得好使。大概是自己对刀比较有兴趣吧,本着孩童天生的对自己父亲的深深崇拜,小时候的自己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生着厚厚铁锈的破刀,老是一味任性的缠着父亲教我绝世刀法。父亲无奈之下便只好哄我每天不断练习着劈、砍、削这几个基本的动作,至少可以强身健体,还有的就是这样我在劈柴的时候效率更高了。至于刚才那句话,我已不记得是他什么时候对我说的了,不过也只有这句话听起来还蛮有一丝高手的味道,所以虽然不记得是父亲何时何地所说,但内容记得倒是一清二楚。但那毕竟只是孩提时的梦想,我在军队的这几年中,对于这句话的印象已经逐渐淡却了。在战场上生命才是最重要的,面对无数的敌人,试问谁可以做到有进无退,依靠战友之间的相互协作,才是战场上保住性命以及杀敌的不二的法门。可是我此时此刻所面对的敌人却只有呼延若水一个,而且身边也没有任何可以与我互相配合依靠的战友。“有进无退。”我默默念叨了一句,赌一把吧,我苦涩一笑,但莫名地总觉得如果自己现在死在这里说不定还会觉得舒服一点,最起码不用每天面对无尽的鲜血、尸体。一咬牙,持住刀鞘的左手陡然一松,身体依靠惯性移向右边,右手却猛然地将朴刀抽了出来。在瞬息之间我的两手又迅速的互握一起持住刀柄,低喝出声,将朴刀向呼延若水颈边斩去,“来得好。”呼延若水双目历芒一闪,微微退后一步,也持刀向我斩落。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呼延若水在退后一步,气势稍退的一瞬间,我又向前跨出一步,将自身气势推上顶点,丝毫不去理会呼延若水向我斩来的一刀,反而将手中的刀速提到极致,“有进无退。”心中只是反复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这一刀可以说是我目前可以发挥出来的最强的一刀,而呼延若水若不去格挡我这一刀,那将是与我两败俱伤的局面。“噹”的一声巨响,呼延若水在最后关头终是改变了刀的去向,架住了我这拼命地一刀,巨大的力量将我连续震退二三步,刚要站直身体,我突然觉得体内又涌上一股极强的暗劲,又猛退了两步才好不容易拿住身形。直到此时,我才发现冷汗已将内甲沾湿,心中骇然,倘若不是最后关头呼延若水改变了刀势,此刻我恐怕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升官不到小半日,就死在新的上司刀下,这不是很可笑吗?又想到刚才那袭体的暗劲,心中暗道呼延若水必定是练有内力,否则在刚才那暗劲袭来之际,幸亏我自身体内的那股暖流隐隐抵消了它的大半冲劲,不然我估计现在自己至少要摔上一个跟头,当场出个大丑了。“好!”不等我的思维回到原轨,呼延若水长笑一声,顺手将手中朴刀掷在地下,口中连呼“痛快!”“多谢都统大人手下留情。”我不敢像呼延若水一般随意将刀掷下,双手倒提刀柄,像呼延若水行了一礼。“胡说八道。”呼延若水眉头一拧,我正在猜想自己哪里说错话时,只听呼延若水续道,“我与人动手较技之时,从不留情,你当刚才本将军说的话是放屁吗?”“末将不敢。”我连连作辑。“好了,张启昌,你过关了,以后好好做你的百夫长吧!上了战场可别丢本都统的脸面,知道吗!”此时呼延若水的话音倒是不再含着刚才那种不屑之意,我心下松了一口气,应道,“是,都统大人!”看来现在呼延若水直呼我的名字,显然是把我当成他的自己人了。这么想来,自己这个百夫长算是暂时坐稳了。不过,难道每一个在呼延若水帐下任职的百夫长都要接他3刀吗?我隐隐觉得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情。
我书读的不多,只是小时在父亲的教导下认识些字罢了,偶尔翻看过几本村里私塾先生的古旧书籍,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随着我年岁的增长,倒是发现书里面的不少话很是有些道理。比如说刚才在呼延若水帐内的那些百夫长同僚在我接呼延若水三刀前后态度的变化就是最好的佐证。当时书上原话是怎么说的我是记不清了,倒是书中所说的意思还记得个大概,大约是说,大众对一个人的看法在很多时候是跟随着上位者的态度而转变的。自从我接下了呼延若水三刀以后,呼延若水对我的态度立马大不一样,而那几个百夫长同僚们自然也就与我称兄道弟起来。虽然眼中还有着些不屑,但至少在面子上算是过得去了。就连小五在我离开呼延若水军帐之时,也是和我连连陪着不是。我自问不是小气之人,自然也未再多做计较。估摸现在还不算太晚,我还急着去军械处重新领把兵刃,也好明日上阵厮杀。其实战争当中,一般是不需要每只部队每日都上前线的,向来都是各支部队轮番休整,以保证战力的旺盛。但天水城已经被围困了三个月之久,作为边陲重镇,城内粮草倒是准备充足,可兵士减员就无法得到有效的补充了。三个多月前,我们铁壁营2万人马驻防此城,而现在连伤病加起来不过万人出头,厌战情绪已在营内滋生,作为督战队的1联队,现在也加大了营中军纪的管理。前几日,刚把几名在营中发出厌战论调的士兵号令斩首。下午,老骆他们在帐篷内说的话,摆到平时也不算个事情,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万一被传到上面,估计至少也得被督战队给抓起来关上个几天禁闭。想到此节,我身上不由微微冒汗,万一叶医师不小心讲漏了什么风声出去,我这个新任的百夫长肯定也跑不了。不过再想想叶医师所言,好像他对战争也有着那么点厌倦吧。胡思乱想之下,我已经来到了辎重营的门口。
“来者何人?”守卫的士兵拔出朴刀,紧张的指着我问话道。军中每日来辎重营取东西的人很多,只要对守卫报上你的部队番号,以及当天口令就可以了。但是我刚才在思虑间,不知不觉已经走进了辎重营警戒范围之内,却忘记还要报上应行的口令。“铁壁营5联3队百夫长张启昌,大漠黄沙。”我急忙报上自己的番号,其中“大漠黄沙”是今天的口令。“张启昌?”守卫士兵疑惑的看着我,“5联3队百夫长不是廖风将军吗?”廖风?我也稍微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我们支队前任百夫长廖将军的名字,直到此刻我才算是知晓了,看来我这个现任百夫长当得实在是忒也糊涂。“廖将军今天已经殉国了,我是刚任命的百夫长张启昌。”我有些苦涩的说道,估计这段时间死的人实在太多了,这个守卫刚才只是下意识的一问。他应该是认识廖将军的,反正我的口令无误,他当即放行了。就是这么一个打岔,我的心绪不由又有了一丝烦躁。廖风的死在所有人眼中也许跟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其实,不只是廖风,只要死的不是什么高级将官,或者什么高官贵胄的儿女,大约谁都不会把这当作一回事情的,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一点倒真正是众生平等了。不过话说回来,又有哪一个高官贵胄愿意把自己的儿女送来这人死不当作一回事情的前线,而军队里的那些高级将领又有谁不是躲在城里重兵护卫之下发号施令呢?今天郑将军刷的雪亮的甲胄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嘛,命运吗?我自嘲的摇摇头,随即又想起赤赫,他好歹也算是胡蛮军队里的一个千夫长,他的死在胡蛮军中又会如何呢?估计顶多也就是小小的惊讶下就算了,或者很有可能连这个小小的惊讶都没有。开战以来,我们铁壁营的都统也死了好几个了,在我们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估计只有在我们这些小小的士兵心目中,都统、千夫长之类才算是个了不得的大官吧。我现在已经是百夫长了,好像对都统这个位置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的感叹了。不再去想这些,我凭着印象往兵器库走去,前两天还和老骆来过一次,这会倒算是熟门熟路了。

帝**中,最少要达到都统一级,才可以任意选用自己的兵刃,而之下的阶层都必须根据自己所在部队的性质而选用武具,日常的操练也大体如是。我们5联3队是轻步兵,守城的时候用处最大,故而伤亡亦为最重。好在我现在升上百夫长了,除了朴刀外,我还可以选配一把长枪,和一张弓,最重要的是可以拥有一匹属于自己的战马了,也算是撑起一个将军的行头。而像老骆他们这些什长,顶多是朴刀外再加一个长弓罢了。至于日常训练我们最主要是训练刀法,其实所谓的刀法不可能是什么真正的刀法招式,大抵和我年少未参军时一样,只是练习一些劈、砍、削之内的基本动作而已。最主要的还是要熟悉互相之间的配合,因为战场上良好的配合才是军队战力的关键。我因为从小练习这些基本动作,无论速度还是力度都远超常人,这才在3年内由三等兵升到一等兵的,否则按照帝**制一般新兵至少要服役6年才可能升上去。至于长枪主要是在野战的时候用的,平日也颇多习练,倒是这数月内,未曾好好练过,毕竟守城的时候,地方狭小,长柄兵刃不容易使开,还是朴刀好用。看来一会拿了长枪以后要好好练习一下了,毕竟枪法也非我强项。再谈到弓箭的话,我倒是颇有自信,虽然我们轻步兵极少操练弓箭,可是毕竟我父亲是猎户出生,我从小跟着他打猎惯了,箭法不谈百步穿杨,例无虚发还是可以做到的。而且自己力大,开得重弓,记得2年前在一次操练中我还差点被选进弓箭队,要不是我们当时的百夫长阻拦,估摸我现在也算是一个射手了。说真的,我还真有点恨我们当时的百夫长,要不然进了弓箭队,怎么也比我当一名轻步兵安全的多啊。只可惜现在那个百夫长不知道被调到哪里去了,说不定也战死在哪个战场的角落了吧。最后讲到骑术,我还是得益于我的父亲,记得小时家中还养过一匹马,以前骑着家里的马在村外山林里乱串是我少年时期的一大乐趣,自然也为此没少挨过父亲的板子。现在回想起来我父亲也算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了,至少在我们村里是的,称得上是文武双全了吧。记得,军队里还流传过个笑话,有个新任的百夫长不会骑马,还死要面子,结果刚领了一匹战马就被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起不来,结果那个百夫长也羞得好久没敢见人。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兵器库门口,核对了口令,我随意挑选了一把朴刀和一杆长枪。对于长弓我则是特意选了一把最重的镔铁强弓,帝**一般都是用红松木的长弓,射程两百步开外,而胡蛮则是用藤弓,更显轻便,毕竟胡蛮都是马上民族,但射程自然也就又近了不少,只有一百五十步左右。而我所挑选的这把镔铁强弓的射程则能达到四佰至五百步,一般甚少有人使用。我来挑选之时,这把长弓上已经落上了不少灰尘,看来很久没有人光顾过此处了。负责登记的是一个老兵,一只左手已经没了,脸上还有一道贯穿面部的刀疤,我对他肃然行了一礼。出示了下我的令牌和新的任职书,老兵对此倒是懒得多看,只是在看到我选用的镔铁强弓时,诧异的瞧了我一眼。估摸是看我细皮白肉的也不像是个多么孔武有力的人,就好意劝道,“小伙子,力气不够别用这种弓,手上没有个400石力气,弓都无法拉开,小心手指给崩了。”这话倒亦不假,军队里确实有不少人因为拉弓力气不够给崩断手指的。我微微一笑,也不多做解释,只是淡淡的道,“老丈,我拉的开得,你登记就是了。”老兵似是不信,摇了摇头,却也懒得多劝。“记得,一会去马房领一匹战马去。”我心中一笑,看来他倒是相信我会骑马就是了,对这名老兵再次点头一礼,转身离开了兵器库。
帝**对战马的管制也是极严,毕竟每年战场上损耗太大,像我这种低级军官的战马都是统一配备的,由不得你挑肥拣瘦。我领了一匹枣红色的战马绝尘离开,临走前还偷眸了一下在马厮值勤的士兵准备看我笑话但却未果的失望眼神。将长弓挂于马腹,朴刀系在腰间,单手持枪,一手控马,我心中不免微微有些得意,要是现在这幅样子给父亲看见,想必他也会老怀大慰了,不过在外三年都未回去过,是该去给父亲上株香了,坟头的野草估计也能把坟头全部盖住了吧。
回营区的路上碰见了祥子,祥子一脸羡慕的看着我的战马,一副想用手模又不敢的样子。“怕什么?”我跳下马来,“想骑上去试试吗?”看到天这么晚祥子还在这里等我心中不禁有些感动,“启昌哥,我,我能叫你启昌哥吗?”祥子现在似乎有点怕我,我苦笑的拍拍他的肩膀,“祥子,我不是说了吗,以后你们还是叫我启昌,无论如何我还是你的启昌哥。”“真的吗?”祥子的眼光有些瑟缩,“启昌哥不会变得和那些军官一样欺负我们吧。”我尴尬的抓了抓头发,在军队里面,军官欺负士兵确实是蛮普遍的,就连老兵欺负新兵蛋子都是时有发生的事情。祥子年岁小,虽然平日我和老骆几人都护着他,可还是被人欺辱了好几回,他现在又是没爹没妈的,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以后要有人欺负你,就告诉启昌哥,启昌哥帮你出头。”“太好了,”祥子一高兴就跳了起来,确实还是一身的孩子气。“启昌哥,我还有件事想求你,”看着祥子又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温和的笑了笑,“说吧,祥子,你把我当成你的亲生哥哥说好了。”祥子用牙齿咬着嘴唇,满脸想看我又不敢看的样子,我心中有些不耐,再次开口说道,“你讲啊,现在你这副模样真的要变成一个大姑娘了。”祥子还是犹豫了半响,终究鼓足了勇气飞快的开口对我说道,“我想做启昌哥的护兵可以吗?”说完目光还是有一些忐忑不安的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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