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温柔无力梦不成,那堪孤枕为怯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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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简一时荒唐,但转瞬之间便恢复了理智,手轻轻从她下额滑落,道:“你还是早点儿休息吧。”说话间夏晓菲脸颊隐隐有怒意,慌道:“红粉阵里温柔多,我一时混沌,以致行差踏错,还请夏小姐见谅则个。”夏晓菲连声道:“快快滚出去。”
杨简狼狈逃窜出来,满脑子里尽是梁成的影子,一时心有旁鹜,出去带上了门才发现林红樱和菱儿像两根柱子一般立在外面,心头“咯噔”一跳。林红樱见状不对,支吾道:“我们……我们路过。刚到,刚到而已,是吧?菱儿。”说完用胳膊拐菱儿,示意菱儿帮腔,菱儿却使性子撇开胳膊,闷头不语,双手垂在身前捏着,似乎极为不开心。
杨简窘迫不已,应了声就走,道:“我去睡了。”林红樱忙拉住他道:“慢着。”杨简道:“有什么事?”林红樱看了他一眼,叹子口气,道:“当然有事了,那个高丽使节来了,正在和你爹聊着,你跟他最熟,去看看吧。”杨简知他是为了夏晓菲的事来的,不答林红樱,偷偷往回瞟了一下,也不回答林红樱,径直去了。
见到李天历,两人都是知性知情的人,也不绕弯子,直奔了主题。一旁润儿向李天历使手势,问夏晓菲在哪儿。杨简也猜出来了,道:“我带你们去。”润儿大喜,连点头。
三人刚要动身,就看见菱儿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杨简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菱儿道:“你惹她生气走了。”杨简一听心叫糟糕,道:“快去看看。”原来夏晓菲得知外面有人,一时本来就生气,加上被外人知道,更是羞得不得,心想留下来他们笑话还不如走了的好,便从窗户溜了。
来到房间外,见门被一脚踹开了,想来是林红樱敲不开门了便踹了。窗户也是大开着,上面还有灰尘和脚印子,一轻一重,便是林、夏二人。李天历对润儿道:“你还的吃药,不便招寒,在这儿等我。”说完对菱儿道:“有劳了。”
外面夜色朦胧,凉风习习,只有一眉新月洒下点点银辉,杨简、李天历两人踩着夜色追了上去。杨简必须将她送走,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此时夏晓菲走了他反而忧心忡忡,急切地想把她找回来。可是该上哪儿去找呢?他却茫然不知。
似乎每一个身临其中的人都不免瞻前顾后,而只有在失去的时候,他才会不顾一切。
林红樱不见了夏晓菲,当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叹了口气,暗道:“你们这些孩子,真是胡闹任性。”她想到自己年少时比他们还要胡闹得多,后来还不是好好的,心头略微释然,让菱儿去通知杨简,自己也从窗子里追了出去。
追了一阵,见前面的的草垛旁边还露出一截紫色的裙子,当即站住,双手抱胸,摇头叹息一下,道:“丫头,出来吧,我都看到你了。”却没有任何回应,又道:“我都看到你的裙子了,藏不住的。”这时裙子陡然一缩,又没有了声音。林红樱走过去,见夏晓菲低着头坐在一边,也一**坐在她旁边,换着方子安慰她,林红樱平日里嘻嘻哈哈地过惯了,不爱动脑子,做事总是大手大脚的,但真正花起功夫来,做事却又像模像样。
夏晓菲一丝异样的感觉浮上心头,那是她从小就没有过的,她忍不住一把伏在林红樱身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林红樱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正要安慰她,突然感到手上湿湿的,大惊道:“哎呀,丫头,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你看又流血了。”夏晓菲伏在她的肩头不语。林红樱忙从怀里取下锦帕帮她包扎,道:“我问你一件事儿。”夏晓菲仍是不语,林红樱摇了摇她,道:“你肯不肯说?”问完见夏晓菲没有反应,就继续道:“是你和梁成的事。”夏晓菲道:“我要去找他。”林红樱愣了一下,道:“那样应该。他现的落难,只是苦了些你。”夏晓菲道:“那还不是他害的。你生这么个儿子简直是造孽。”
林红樱并不以为忤,笑道:“他这个人长得也不丑,武功不赖,文才还行,就是书读得多了点儿,有时候脑子反而不好使。不过凑合着讲也还马马虎虎。”说到这儿,笑着打住,低声窃窃私语道:“你说呢?”夏晓菲哼了一声不语,林红樱又笑着问她,夏晓菲被她逼得急了,怒道:“也就马马虎虎。”林红樱一听乐了,顽皮的性子又上来,故意不清不楚地道:“你娘和我是同门师姐妹,要不你就和他一样管我叫娘得了。”夏晓菲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脸上唰地一些下红到耳根子,恶狠狠道:“那简直是我上辈子造了孽。”
林红樱听了呵呵地笑,夏晓菲被她一窘,神情有些扭捏,忙岔开道:“你不是要问我娘的消息吗?”林红樱喜道:“你肯说了?”林红樱道:“那你要发誓不向别人说起。”林红樱道:“他也不行吗?”夏晓菲本来觉得没什么不行,嘴上仍是倔着道:“不行。”林红樱点头答应,夏晓菲道:“我娘就葬在北海。”
林红樱一听,‘啊’了一声,道:“那么说来,我二师哥不是白白在外面漂泊了二十年?”
夏晓菲道:“那又怎么样。那年我娘被人毒伤了之后,逃出了北海,来到山东地界,她不想再回去让两个师兄打得你死我活的,伤心之余就在山东住了下来,那儿正当山东军阀杨妙真当政,闹饥荒饿死了很多人,娘她收养了四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日子过得很苦,她其实还是想回北海的,可是有四个孩子无人看管,她走不开。后来认识了爹爹,爹爹见她仍想回北海看看,就答应陪她去,可是只走到两淮,就听说陆长平和那个放蛇咬她的姑娘在一起,便折了回来。之后,娘便跟着爹爹去了高丽,就再没有回过大宋,当生下我后不久,娘就病死了。爹爹富有天下,用尽了天下最珍贵的药材也无法治好娘的病,爹爹说娘患的是心病。”说到这儿声音有些梗塞,把头埋进林红樱的怀里,道:“这种事情当真是那么的苦么?”

林红樱摸了摸她的头,道:“傻孩子,也难怪了,你娘死得早,这些事情也没有人教你。这个世上最让人苦的,其实不是这个‘情’字,而是另外一些与之相左的东西,我们不能只为一个‘情’字活着,这个世上还有许多事都要我们去做,当为了别的事你必须舍弃‘情’字时,你便觉得苦了。”夏晓菲道:“那为什么只有这个东西最让人难受呢?”林红樱笑道:“那自然是你最看重这个东西了。”
夏晓菲偏过头去并不相信。林红樱催道:“后来呢?”夏晓菲道:“后来,我爹爹回到北海,悄悄在山上花了巨资为娘修了一座衣冠冢,说生的时候不能够让娘开开心心的,死了也要让她满足心愿。可是爹爹恨姓陆的,不想让他知道娘就在北海,所以以采石为名,从高丽带了匠人暗地里建的,那里可以俯览整个如意山庄,包括山庄进进出出的道路和来来往往的行人,整个衣冠冢隐在地下,没有人会知道的。陆长平薄情寡义,该他孤苦一生。”
林红樱听了道:“丫头,这些事是不能这么说,你二师伯也是个好人。”夏晓菲撇过头去不听,林红樱转而道:“丫头,你想不想听听我以前的故事?”夏晓菲从他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而她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只是局于父亲零零碎碎的回忆,听林红樱一说顿时来了兴致,道:“你说。”
林红樱道:“其实呢,人世间的事是很难际遇的,许多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对与错,我们怨他、恨他,可他未必就是错了……”林红樱只说了这一句,夏晓菲便听出来了林红樱还是在教训她,所谓的故事只不过是个药引子。在她心里面陆长平早就成了负心薄幸的大混蛋,现在想让他咸鱼大翻身,那是万万不成的,不禁眉头微蹙。
夏晓菲迫切想知道自己母亲以前到底是怎样的,她只听父亲说过她比起母亲还要漂亮一些,可具体是怎样她还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就连母亲的武功,夏衍怕让陆长平知道都没有让四个家丁教给她和夏潜,家里的四个贴身家丁是母亲的义子,会北海的武功也不敢使将出来,她就更不会了。
她缠着四个人要学,可是四个人早年受夏衍的恩惠才活下来,这样对不起夏衍的事说什么也不干,以前他们还在没有人的时候偷着使功夫,自从发现夏晓菲偷学后,索性不使了。夏晓菲之所以要骗着菱儿比武,是想从她这儿偷学一两招母亲会的功夫,寻找一些缺失的东西。这时林红樱要讲和母亲有关的事,这些无疑又比武功有趣得多,她再是不愿意听也忍着听了。
林红樱见她在听,道:“那一年,我也还只有你那么大,那时我的武功可比你好多了,一次我和你二师伯下山去……”夏晓菲道:“不是我娘么?”林红樱一愣,道:“当然不是啦。那时你娘年纪比我小,武功也没我好,师傅还不允许她下山呢。”说着见夏晓菲一脸不信的样子,笑了一下,继续道:“我下山后遇到了你杨伯伯,他被金兵围攻,我救了他之后……”夏晓菲打断道:“就和他的一起了。”林红樱笑道:“我也和你一样,觉得身前这个人还不错,慢慢地多了个心眼儿,后来,我们救了一个姑娘,他跟那个姑娘眉来眼去的,好得不得了,我一生气就跑回山上去了。”
夏晓菲道:“那个姑娘比你漂亮么?”林红樱道:“这个也说不定,只是她娇滴滴的,不像我这般大大咧咧。我当时恨死了你杨伯伯,负气走时说一辈子也不再见他。”夏晓菲道:“那你怎么又见了呢?”林红樱道:“大概过了一个多月,你杨伯伯又找上山来,可是却被你几个师叔痛打了一顿,你杨伯伯怎么也不肯还手,结果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跟他下了山,而且还被师傅逐出了师门。”夏晓菲‘啊’了一声,道:“你不后悔么?”林红樱道:“不后悔。所以,姑娘家一时意气说的话万不可当真,不然那才会后悔的。”夏晓菲知她另有所指,一时闷头不语。
两人闷了一会儿,林红樱催她跟着自己回去,夏晓菲仍是不语,林红樱知她女孩儿家脸皮嫩,非给她个台阶下她才会乖乖地跟自己回去,正搜肠刮肚地想主意,突然见夏晓菲瞪大着眼睛看着那外,也回头看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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