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驱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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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下,张麻子脸上现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一会儿像虾米似的弓着腰,单脚着地,叨叨咕咕地掰着指头;一会儿又张牙舞爪地挥动着两只胳膊在地上转圈儿。
丘爷起初以为这是在做捉妖前的仪式,后来越看越不像,料定张麻子是突然间中邪了。他吓得两腿直打颤,呆呆地看着对方表演。
蓦地,丘爷想起了张麻子给他的那包药来,慌忙从怀中掏出药包,扯开后倒进了对方的口中。过了好一会儿,张麻子才停止了动作,坐在地上,显得很劳累。
丘爷将张麻子扶了起来,对他讲起方才事情发生的经过。张麻子大瞪着两眼,惊讶不已。沉默了片刻,说道:
“这是一只非比寻常的生灵,气味邪性太强,从没遇到过,需小心应付才是!”
他俩琢磨了一番后,将一架废弃的车篷子搬上炕,外面罩上被单,然后熄灭了灯。二人静悄悄地躺在里面,静观其变。
夜深了,张麻子隐约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一眼深井中,凉嗖嗖的,很是憋闷。他忙推了一下身旁的丘爷,悄声说道:
“这幢老宅子有问题,咱俩还是快点出去吧!”
话音末落,车篷子轻轻摇晃起来,紧接着宅子里响起一阵酷似猫头鹰的冷笑声,声很小,但气氛非常恐怖。就在二人惊魂末定之际,只听“啪,啪,啪----”连声脆响,这是铁夹子被触犯了机关!
张麻子立即从车篷子里钻出身,猛地跃到地上,同时打开手电筒。他看见一个红色的东西趁乱在窗前一闪,不见了。
丘爷紧跟着跳下炕,待看到铁夹子时,顿时傻了眼:
八只铁夹子全部被触发,离开了原位并且扭曲变形!这是一股什么力量竟有如此神奇?二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再仔细搜寻,发现那只小烧鸡不见了,显然是被那个红色的东西掠去了。张麻子趴在地上又认真辩认了一番,确认是一只狐狸所为。
张麻子行医、祛邪四十年,什么样狡猾的狐狸没捕捉过!而此番却陷入了被动。他铁青着脸,苦思冥想。半晌,自言自语地说道:
“难道是它?那也太玄乎了,怎么会呢!”
“依你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玩艺?”丘爷小心地问道。
“如果猜得不错,这东西就是那只谣传中的火灵狐!可是,一只野狐狸顶多能活十五、六年,假如是那只火灵狐,至少也有上百年了,也太离谱了,这背后一定藏有什么蹊跷!”
张麻子说出了自已的判断,又叮嘱丘爷:
“不管它是什么货色,这宅子是不能住人的,阴气太重,煞气撞人。你瞧这些铁夹子不明不白地被损坏,说明这里不光是狐狸作祟,风水也有问题,常住会折寿的。”
张麻子说着,将铁夹子一只只地撇向墙外。他决心从此罢手,只管好好行医不再祛邪。他把赏钱如数退还给丘爷,趁夜返了回去。
丘爷万般无奈,灰溜溜地搬回了泥巴房,并因此大病了一场。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丘爷仗着酒劲儿,把深埋在心底的秘密抖搂出来,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脸上也微微泛起了笑意。临走时,他又板起脸,神情严肃地告诫我和灵儿:小孩子千万不要去赵家老宅子、石魔沟和鸡血潭上边的土岗子玩耍。
“潭上的土岗子咋了?”灵儿爹赶紧问。对他而言,这座土岗子的意义非常重大。

丘爷说,他夜半放牛时,好几回听见水潭上面的土岗子响起一种奇怪的叫声,就像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片子在悲切地吟唱,好生瘆人,听后浑身起鸡皮疙瘩。类似的叫声他还在石魔沟和赵家老宅子附近听到过。他料定就是火灵狐,因为他对野狐狸的叫声十分熟悉。
丘爷还告诉我们,听邻村的老牛倌儿们说,这只火灵狐喜欢到一些神神怪怪的地方,甚至,还有人在北边的大青沟里听见过它的独特的叫声!
丘爷动身放牛去了。他在赵家老宅子不寻常的经历令我们即惊恐又刺激。灵儿爹更是兴奋异常,此前,根据有关资料和特殊的地理方位,他曾不止一次地怀疑过:那个著名的宗教人物----希日巴喇嘛的秘葬地并不在法库山,而是在青石寨一带。
他推测很有可能就在鸡血潭边的土岗上,从火灵狐的频频光顾进一步验证了这一观点,说不定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内在的联系!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到了暑期。
这是一九六五年的暑期,一场红色的政治风暴即文化大革命将要来临。对当时十四岁的我和灵儿来说,这个暑期无疑是孩童时代最快乐最难忘的一段时光!
经灵儿爹说情,父亲同意我整个假期都呆在灵儿家!我和灵儿就像两只出笼的小山鸟,欢快地扑进了美丽的大自然中。
我敢说,在整个柳河源头,我的老家青石寨的风景是最美的。说是寨子,其实就是一个小山沟,青山环绕,绿水环流,几搂粗的古柳古榆参天,光滑的大青石板上长满青苔,荞麦花、鸽子花漫山疯开……
我们最喜欢玩耍的去处当数鸡血潭。
鸡血潭位于村子西北二里远的一座高高的土岗子之下。潭水其实是清澈的,因潭边的石崖呈赤红色,直抵潭底,加上潭四周长着一些不知名的扁长叶子的水草,使整个潭水透出一种鸡血般的颜色,“鸡血潭”因此而得名。
潭边有一棵古榆树,听说有几百年了,撑开好大一片绿荫。古树旁原有一座小庙,青砖青石砌成,后来破败坍倒,砖石被村民挖走砌墙了。
农历六月天,山沟里异常闷热,狗吐舌头鸡上树,这里却吹拂着凉丝丝的风。潭边清凉干净,白天牛、羊、猪等家畜很少来,皆因石崖上方高高的土崖上长满了山枣棵子,枝杈上暗挂着许多大大小小的马蜂窝。
说来也怪,这里的马蜂子个头比较大,生性凶残,专找**位下手,且极容易炸窝,经常把前来饮水的牲畜蜇得四散奔逃。
生产队有一头发情的大叫驴在潭边饮完水后,蹦高尥蹶子撒起野来,惹怒了崖上的马蜂子,蜂群像一团黄色的旋风,将叫驴一直撵到梁顶上活活蜇死!人来这里乘凉,只有躲在树底下才会安全些。
鸡血潭很深,但到底有多深,没人知道。据老辈子人讲,潭底有一条绿色的索魂绳,下到底的人就会被捆住淹死。
有一年夏天,一位渐江来的养蜂人走下山梁,来鸡血潭洗澡。他自持水性好,一个猛子扎下去,就再也没上来。过了十来天,人们才发现尸体漂出水面,被泡得白花花的,脚腕上还缠着几根碧绿细长的水草。
原来,潭底生长着一种缠人的水草,养蜂人因潜得过深,不幸被草缠住溺水而亡。此后,再也没有人敢去鸡血潭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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