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深沟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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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顺着石魔沟往里大约走了二百多步,随着一声炸雷滚过,身旁猛然响起了一声驴叫。他以为是自家的驴,可环顾四周,根本没有毛驴的影儿。
爷爷正在纳闷,雷声又响起,接着他听见身旁有人在说话,声音很小,但能分辨清,是两个男人的声音。一个说:
“瞅你那副熊样,一张皮都剥不利索,快把手上的血洗洗。”
另一个说:“哪能全怪我,那婆子精瘦,刀子又不快。”
爷爷听得心惊肉跳,心想这两个定是嗜血成性、专走旁门左道的江湖术士!他撒丫子一口气跑到家,连着做了几夜恶梦。
想起爷爷说的话,我心里难免生出一丝胆怯来,于是就紧跟在灵儿爹身边。今天很顺,雨过天晴了,石魔沟里依旧是鸟声婉转,看来是不会有雷电了,鸟的感觉要比人灵得多。
越往沟里走,水气越大,绿荫越浓。这里柳树蘑很少,只有一些小草蘑在草丛中探着淡黄色的小脑袋,我们就采草蘑。灵儿爹经常在野外考察,对蘑菇很熟悉,边采边告诉我什么颜色的草蘑有毒,什么形状的草蘑味美。不知不觉,小柳条筐渐渐满了,我俩也走到了大沟尽头的石壁之下。
石壁下方爬满了黄绿色的青苔,顶部开裂的崖隙中斜长着几棵山丁子树,几只野鸟从枝杈间脱脱地飞去。我们在泉眼边洗去沾在手上的泥土,又往脸上撩了几下水,顿觉心清神爽,不由得打心眼儿里喜欢这别居一格的景致来。
想当年,这美丽的景色竟差一丁点儿被一伙采石工彻底给毁掉!如今,在石壁底下,尚留有两处很深的凹损,这就是当时炸出的炮坑。
那年我尚末记事儿,听大人们讲,有一天,一辆破旧的绿色卡车停在东梁上,六、七个采石工走进村来,说是从阜新来的,慕名到青石寨寻找一种建筑用的花岗岩板材。他们东转西逛,最后走进了石磨沟。
采石工们立即被眼前巨大的天然石壁惊呆了。这里紧挨山梁,运输比较方便,如果石质合格,实乃一处不可多得的采石场所!
领头的人姓陆,大伙称他“陆队长”,是个彪形大汉,一脸络腮胡子。他不顾丘爷极力阻止,动手打眼儿放炮,验看石样。炮声响过,他抢先跑进崖底察看。
蓦地,陆队长听见跟前有女子在呼救,一连喊了三、四声,声音凄厉、绝望,且一声比一声微弱:
“救救我呀!”
“救救我呀!”
……
同伴们都跑了过来,看着被炸出的碎石,不禁喜形于色,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是质量上乘的石材!
欣喜之余,他们发现陆队长依旧愣愣地站着,神色十分慌张。有人奇怪地拉了他一把,问道:“哎,你干嘛呢?”
陆队长向四周张望了一番,小声说道:“这石壁里有人!”
啊,这怎么可能!大伙全被逗乐了,认为一定是陆队长耳朵被震坏了。陆队长神情严肃地说道:

“是真的,我方才听见有个女人在向我们求救!”
闻此言,大家不由得收起了笑容,因为他们了解队长的为人。于是都静静地侧耳倾听,听了半天,不见动静。
有人建议:好不容易才寻到这样优质的石板材,就这样放弃,岂不可惜。不如再补上一炮,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人。
大伙一致表示赞同。于是重新打了一个又粗又深的炮眼,填满炸药,接好*儿,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石壁下硝烟腾起,碎石横飞。
几个人一起跑了过去,双脚尚末站稳,忽听一阵喊杀声潮水一般从四面席卷过来,气氛非常恐怖,似乎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众人大惊,挤在炮坑旁抖作一团。不一会儿,响声消失,沟中恢复了平静。他们争相逃出大沟,登上卡车仓皇离去。
石魔沟就这样凭借自身神奇的魔力,躲过了一劫,保住了石壁,保住了一处奇特的风水,我在心里为之庆幸!
灵儿爹在崖壁底下踅摸了一圈儿,带着我沿着小路爬出沟,在石壁顶上走来走去。我猜想他是在琢磨那条在黑夜里无端出现的小白道儿。过了一袋烟的工夫,他对我说:
“走,跟叔上那边看看。”
他所说的那边,就是丘爷栽的那片山杏林子。
林子不大,也就半亩地,在山梁上却很显眼。由于栽得太密,树干长得细且矮,只有一人多高,枝杈纵横交织,因年头多了,有的已经干枯,我俩猫腰钻了进去。
林子当中有一座坟,坟前有一个用三快小石板搭成的石凳,上面放着一快荞面饼子和几根咸萝卜条儿,看样子好像是刚放上不久。旁边还有一个破旧的草垫和几个空酒瓶子。人们都知道,这小片山杏林其实是丘爷栽的护坟林,在丘爷眼里,这座坟比他生命还重要。
灵儿爹边看边摇头叹息。怕被丘爷发现,我俩在里面呆了一会儿,赶忙钻了出来,顺着原路回到家中。
今天的收获真是不小:一篮草蘑,几十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儿,一捆鲜绿肥嫩的灰菜。此外,灵儿手里还多了一件古怪的金属物,亚葫芦形,一端像扁鸭嘴,另一端像个圆球,中间带方形的透眼儿,既像锛又像镐,但比家用的要小,上面长着不少锈。这是灵儿在鸡血潭对过的土丘上割灰菜时捡到的。
灵儿爹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神情很兴奋,他说从器型上看,此物应该是辽代的,过去在辽墓中出土过类似的东西,是契丹人开采石头所用的工具。蓦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了声:“我先去看看!”抄起一把铁锹匆匆走了。
灵儿娘埋怨了几声,起身做饭,我和灵儿打下手,摘灰菜,洗蘑菇,收拾小鱼,三个人好一通忙活,一顿难得的佳肴总算做好了。
恰在此时,母亲又送来了一屉热气腾腾的黄米面粘豆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灵儿娘吩咐我赶紧去叫灵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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