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红扇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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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害怕那幅古画,好在当晚有灵儿,窗下还有大黄狗压阵,心中坦然了许多,熬了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清晨,父亲去大窝卜屯抓汤药,我和灵儿上鸡血潭下面的小溪边捡石子。
我俩在沙石中仔细寻找,费了好大劲,挑选出了蓝、白、黑、黄、粉五色小石子。回来后,奶奶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心”形的桃红色小玉坠儿,说可顶一色石子。
灵儿想起她爹还有一个墨绿色的扇坠儿,正好拿来顶数。奶奶一听高兴的直念阿弥佗佛。
我趁奶奶高兴,就申请看一看那幅画,以便将它放于别处,省得在棚顶上烦人。奶奶满口答应,我踩着凳子把画从棚上取下来,打开一瞧,画面局部已被屋里的烟气薰黄了。奶奶心疼的直拍大腿!
灵儿把美人图拿在手里反复观赏,不肯放下。奶奶见她如此爱看,就说道:
“丫片片喜欢,就拿去吧,这个破家也没个地方放它。”
我和灵儿都高兴的跳了起来,她得到了一幅美人图,我则少了一个扫帚星。
我俩拿着画,兴高采烈地到灵儿家取扇坠儿。说是“取”,实则是“偷”。要知道此扇坠儿是灵儿爹的心爱之物,更是他与妻子的定情之物。
来到灵儿家,她爹正坐在炕沿儿上,手中摇着扇子在思考着什么,扇子下面果然吊着一个墨绿色的圆溜溜的小坠子。
不出我们所料,灵儿爹一见到这幅古画,猛地站起身,惊讶得直咧嘴,神情严肃地追问我们是如何得到的。我如实相告。为了讨好他,索性把我因此画而梦游的事也透露给了他。他听后更加好奇,把画铺在炕上仔细欣赏起来。
灵儿爹不愧是知名的考古学家,对古画也有着较高的鉴赏力。他告诉我们,此画是元代画家周朗的真迹,名为《杏花美人图》,构图新颖,疏朗相宜,用墨精细入微,人物线条流畅,顾朌生辉,呼之欲出,极富神韵,当属画家晚期之代表作。
他越看越着迷,就放下手中的扇子,拿起一个带把儿的放大镜,一点一点地验看,灵儿趁机将扇子拿走。
灵儿很快得手,又悄悄把扇子放回原处,向我扮了一个鬼脸儿。我心领神会,同她迅速撤离了“作案现场”。
奶奶刚吃完一副汤药,病就好了,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神采。虽说她已年近古稀,满头却只有几根白发丝儿,除心脏有点毛病外,其它方面都很正常,从外表看至多也就六十岁。
奶奶从药罐子里取出两个玉坠儿,口中发出“啧啧”之声,经过在药汤里高温蒸煮,玉坠儿的颜色发生了变化,上面像是罩上了一层淡蓝色的薄雾,特别是那个“心”形的玉坠儿,颜色更加朦胧、透人。
灵儿接过墨绿坠儿,眼睛却滴溜溜地瞅着那个桃红坠儿。奶奶看在眼里,把玩一番后,意外地送给了灵儿。灵儿如获至宝,小脸儿涨得通红,反手把墨绿坠儿送给了我。
谁曾料到,当时这两个小小的扇坠儿,后来竟然成了我和灵儿一场爱情悲剧的见证!

连续三天中午,蝉在屋前的柳枝上“吱呀,吱呀”地吵个不休,一些蓝蜻蜓和绿蜻蜓在院子里不住的飞,这是雷雨天来临的征兆。我由于曾遭受过球形闪电的袭击,心中对雷电很恐惧,只有在灵儿爹身边,才会感受到一种塌实的安全感。
眼瞅着快开学了,我想去灵儿家玩几天,就跟奶奶商量。奶奶心疼我,很快应允了。她说我睡觉时没个老实气儿,就像个小兔子,又是蹬又是刨,去了反倒安静些,待想时再回来。
回到灵儿家,灵儿爹一下子把我抱起来,在额头上亲一口,直叫“宝贝疙瘩”,把妻子和女儿逗得直乐。看得出,我的到来使他们全家人很开心。
灵儿娘把丈夫拉到山上耪荞麦去了,留下我和灵儿看家。我一心昐望早点天黑,这样就可以安静地听灵儿爹讲希日巴大喇嘛的故事了。
贴近黄昏,天色陡变,云头从西北天空徐徐地压了过来。掌灯时,我和灵儿坐在桌前写作业,我做数学题,她写作文。她写着写着,思路卡壳了,就搁下笔,趴在窗台向远方凝望。今晚没有月亮星星,外面一片漆黑。
望了一会,灵儿突然大声说道:
“妖灯,好像是妖灯!”
我吓了一跳,灵儿爹一个高儿蹦到炕上,问:“妖灯在哪?”
顺着灵儿手指的方向,果见南梁顶上有一粒火光,一闪一闪地向村子这边而来,且越来越亮,再细看,是灯光。
村里响起了一阵狗叫声,接着有人闯入院子里。我和灵儿从呼唤声中听出是张老师!大家赶紧起身相迎。果然不错,张老师和一个手提马灯的汉子急匆匆地跨进屋来。
二人急切地说明了来意:汉子是张老师的邻居,他媳妇二十天前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产后身体一直很虚弱。今天早饭时好像是突然中了邪,眼神发直,喃喃自语。家人很害怕,偷偷打发人请“大仙儿”去了。
张老师平时与产妇关系特好,她对大仙儿不放心,就同汉子前来请大科学家去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儿爹很为难,去吧,自己不会看邪病,何况根本就不信;不去吧,又碍于张老师的情面,过意不去。他推辞一番后,还是答应了。
走出门外,他看天阴得很黑,空气中透着一股子潮湿味儿,估计要有雷雨,于是就招呼我陪他一道去。灵儿也想去,扯着我的衣襟跑了出来,被他爹撵了回去。
因为阴天,夜里的山路更加难走,马灯只照亮巴掌大的地方。我们在夜猫子和山讴吼(一种野鸟)的怪叫声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了产妇家,其实她家就在学校的斜对过。
屋里,大仙儿正在给产妇看香。产妇的公婆扒着门缝儿往里窥望,我们也凑上前去观瞧。
香头是个年约六十来岁的胖婆子,坐在桌前,桌上燃着三根高香,香碗边放着黄表纸、毛笔和朱砂。产妇病秧秧地歪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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