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狐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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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和同事急匆匆地来到灵儿家看萍萍。女孩的精神状态比昨晚还要好,眼中有了神韵,面带笑容,跟妈妈说要早点回去上学。
此时,灵儿爹房间的门打开了,遮挡的布帘子全部撤掉。我走进屋里,扑面是一股浓浓的卫生香味儿。女人坐在炕沿上看书,见我进来,赶忙把书合上并垂下了头。她在看灵儿留下的那本《历代词选》
“你也喜欢读诗词?”我好奇地问道。
她小声“嗯”了一声,把头垂得更低了。
我认真环视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这时,女同事跨进屋来,一把拉住女人的手,连说几个“谢谢”,随后从衣兜里掏出40元钱,硬塞给了对方。
女人拿着钱来到东屋,轻轻放在萍萍的手里。她的这一举动令我感到吃惊,原来她看病并不是为了钱,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特别是,她究竟用的是什么方法治疗的?
我怀着好奇心,开始采访她。可是问了半天,对方一言不发,最后抬眼看了我一下,转身走出屋门。一瞬间,我发现她的眼圈儿有些红肿。这个女人也不知是怎么了,我无奈地摇摇头。
采访无法进行,萍萍又急着要上学,我们只好告辞。
返回的路上,萍萍对着车窗外绿油油的庄稼轻声地哼着歌。我和同事再三追问她昨晚看到了什么,她眼里闪着一丝狡黠,笑而不答。
我回到单位宿舍,回忆着此番采访,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于是暗下决心,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第二天清晨,我来到小区广场,去寻找那个可怜的女精神病人。此人是我在医院陪床时认识的,家住城郊,生活很贫困。
那夜,她六岁的女儿高烧后突然全身抽搐,她抱起孩子发疯似的往医院跑,竟然将奔跑的丈夫和公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到医院后,孩子不行了。在楼梯的一角,她抱着女儿整整说了一夜的话,把在场的人感动得全流下了泪水。后来她疯了,被赶出了家门,她抱着一个花枕头当女儿,天天早上来到广场转悠,有时晚上就在这里露宿。
我来到广场,很快发现了她,怀里仍抱着花枕头。我带着她坐上了开往家乡的班车。我之所以这样做,有两个原因,一是真心给她看看病,二是考验一下女神医的医术。
这次试探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病人从封闭的屋门走出来,把花枕头扔在一旁,冲着我说道“看见了,我看见女儿了,我女儿比原来白了胖了,我要回去做一双鞋,过两天就给她送来!”但她病得毕竟太重了,过了一会又抱起了枕头。
果然有神效,我对女人刮目相看。由于还要看护精神病人,这晚只好做罢。天亮后我把病情大有好转的患者送上了班车。
返回村,我只身一人走进了灵儿家。女人正在院子里浇花,水灵灵的鸽子花煞是招人喜爱。
我正要同她说话,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车铃声,随即几个人拥簇着一个精神病患者走进院来。有个人手里还拎着一条子腊肉。
见有患者上门,我只好暂时告辞,走到大门口,女人冲我说了一句:
“你晚上有空过来!”声音很轻,但我听得很清楚。
我在村子四周转悠了一大圈儿,心中感慨不已。这些年来,村中的风景全被破坏掉了。赵家老宅子被拆了,鸡血潭下的大辽墓也在一次地震中垮塌了,当时大伙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一股潭水喷出三丈多高。

后来,潭水变得昏黄,一连数日,水中发出一股子腥臭味,一定是那尊红钟太岁和希日巴喇嘛的尸体腐烂了。土岗子上的山枣棵子里不见了一只马蜂子,漂亮的野鸡脖子水蛇也没有了。
触景生情,我的神情变得十分落寞,不由得又想起了灵儿。那种久违了的酸楚重又袭上心头。
夜深了,我离开老屋,轻轻走进灵儿家。此时,病人已走,屋里很寂静。女人显得很疲惫,正坐在桌前等我。桌上放着一杯刚刚沏好的雪莲花茶,满屋子弥漫着清香。
我进屋后,她生怕我看见她的脸,赶紧又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她轻声问我:
“你是不是很想见一个人?”
“啊……”我吃了一惊,不知该怎样回答。
她起身进入灵儿爹的房间,重新挂上门窗帘,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进来吧。”
屋里亮着一盏油灯,但光线极微弱,勉强能瞅清对方的轮廓。地上放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我和她相对坐在桌前。
她说:“你安稳坐着,什么也别想。”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桌上。大约静坐了二十分钟,屋里突然飘来一股子难闻的气味。我有一种腾云架雾的感觉,忽忽悠悠的。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好像是来到了碧绿的山坡,一丛丛的鸽子花开得正艳,美丽的彩蝶翩翩飞舞。
我正观望着,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哥……”
回头一看,是灵儿来了!她身穿母亲过年时给她做的花衣服,头上扎着红绫子,脚上穿着她娘做的厚底布鞋,欢快地向我跑来。我迎上前,紧紧拉住她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
瞬间,灵儿不见了,山坡消失了,对面的女人正拉着我的手,看着我。我想抽回手,又过来一股子呛人的气味。不一会儿,我竟然看见灵儿身着大红衣,和一位英俊的青年正在拜堂,红红的烛光映着一对有情人的面庞。
灵儿缓缓向我走来,含泪道:“哥,愿你早日找到美丽的嫂子!”说完转身走了,身影越来越模糊。
女人轻咳一声,把我从幻觉中惊醒。此时,我心里悲喜交加,悲的是,我再也得不到朝思暮想的灵儿了。喜的是,灵儿终于拥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只要她生活快乐、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女人放开了我的手,语调幽幽的说道:“看见了吧,你要见的人已结婚了,过得很幸福,你不要再想她了,就按她说的,找一个好姑娘早日成家吧!”
我擦去腮边泪,感激地冲她点点头。
“这件事你就别报道了,人们不信,影响又不好。”她说着,拨亮灯,掀开炕底下的一个布帘,从炕洞子里突然蹦出两只火狐狸!
我吓了一大跳,天呀,丘爷也许真的说对了,这个女人不是凡人,而是一个狐妖!
见我惊恐万状,女人解释道:“这是我从青海苦心学来的功夫,不是迷信。”末了,她又道:“记住刚才别人对你说过的话……”她好像很伤感,边说边垂下头去。
快鸡叫了,我怅然离开了灵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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