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前缘（荒焰篇）
我初见她，是在暗水河，那时候，我手中的长戟正扎穿了一个人的胸膛，他就这样睁着眼睛，生生地被钉死在岩壁上，血色妖娆。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那洛水边远远站着的她，一身素衣，虽看不清容貌，不过料想也该是绝代风华。因为传言说，洛神是云荒最美的女子。
不过，那又与我何干。神与魔终究不两立。
冷笑一声，我转身欲走，倏的，一支冰箭划过耳畔。我不过轻轻一挥，顿时冰屑四溅。哼，真是有趣的女人，她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我飞身入前，冷眼打量着面前的人，眉色如黛，水眸盈盈，唇红齿白，面若芙蓉，一身冷傲，却媚骨顿生，果真是倾国倾城，相比之下，我身边的女人可就差得远了。
“美人，你可是瞧上我了？”我凑近她的身子，面带戏谑。不过她倒是神色未改，顿了顿，她道：“别再错下去了。”
错？！
我大笑出声，瞧了半天，原来竟是个糊涂神仙。她以为她是谁，竟和我说起教来。
“不要再错下去。”淡淡的，她又是这么一句，可眼神里却满是执拗。
“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兴起了玩味的笑。
“荒焰。”
“那你可知我一天会杀多少人？！”
“知道。”
又是简简单单两个字。
“那你知不知道，我今日也可结束了你？！”我笑得嘲讽。她虽是神，可论起修为，却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不过，这么一个大美人，我倒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仿佛叹息一般，她微微蹙眉。
以前？！她竟跟我说以前？！
我蓦的捏起她的下巴，仔仔细细地又瞅了半晌，确定记忆里根本没这张脸。
“莫名其妙！”我手一甩，大步离去。可惜了这如花之颜，竟是个疯子！
第二次相遇，又是在暗河。
我不知道她是专门在这里等，还是当真运气如此之好，偏生我一来这儿就能瞧见她。不过知道了这花瓶美人的底，我压根儿就不想惹这身腥。所以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我看也未看她，岂料她又是一句：“回头吧，好不好？”
闻言，我心中压抑的郁火突然窜了起来，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仿佛要捏碎一般。这个女人，她根本在挑战我的耐性，好，既然她要寻死，我便成全了她。
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那张俏脸刹时苍白苍白，但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还手，那双眸子，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里面，似乎隐隐有一种光芒。然后她昏了过去，倒在了我的怀里，嘴边有着浅浅的笑意。
我的手，终是松了开来，细细端详起面前这张脸，我不禁讶异万分。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而若照我的性子，也早该杀了她，可我竟然还有闲心陪她闹，我莫不是也疯了。
“喂——喂——”我拍着她的脸颊，试图把这个麻烦叫醒。
暗水与洛水，听说原来本是相通，可后来因为某些缘故，水流从中间被截断了，因而下游的洛水便断了源，久而久之，便成了暗河，并且之中出现了一个叫魅魇的人。虽说也属魔界，归他管辖，但魅魇此人向来桀骜，尤其她还是个神，若是躺在这里，怕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也许是今日我发了善心，竟想救下这个女人，当真是算奇迹了。也罢也罢，就当是做一回善事，积一回功德，呵，这事若被魅魇知晓，也定是要笑话了。
我抱起她，正欲走，忽听一阵脚步，隐约还有白衣闪动，看样子，像是在找人。
找人？我看了看怀中人，原来是有人寻她来了，看来今日这好事，也轮不到我做了。
我起身躲到岩壁背后，过了一会儿，我便看到一个男人把她抱了起来，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脸。而那张脸，竟和我未遮的半面容颜一模一样。那男人把她抱离暗河迷境，放在洛水边的草地，便转身走了。
想必，她定是认错了人吧。
后来有一天，魅魇找我，他说：“你愿不愿意做一场交易。若你赢了，我便给你所想。”
“好。”我答应得爽快，因为这世上，没有我荒焰做不到的事，更何况，只是得到她的心。女人的心，我看得多了，所以，我很有把握。“但是你要给我一样东西。”
“是什么？”
“和风烬一模一样的脸。”我摘下了那半边面具，有谁能想到，这半张脸竟是如此丑陋不堪。当初为了换回巫谱，我用它作了交易，因为魅魇说，他喜欢我这张脸。
“我为什么要白白给你？”他笑了。
“因为无论你是输是赢，都能有所得。”我知道他对神界的怨恨，这次，他也无非是想利用我玩一场游戏。既然如此，那么这个小要求，他不会不答应。
果然，他点了头。
过了几天，我去找她。
“愿意跟我走吗？”我单刀直入。因为我知道她搞错了一些东西，不过错有错着，既然她认定了是我，那么我又何必否认，况且，这对我相当有利。
“你想起我了吗？”她不答反问，那看着我的眸子突然有了一种光亮。
“恩。”我违心地点了头。
“那我跟你走。”说这话的时候，她没有丝毫的犹豫。那张天人般完美的脸上，我看到了孩子一般的纯真和开怀。
原来，事情就这样简单，简单得让我以为只是做了一场梦。
时间久了，我发现其实她很容易满足，我编的任何谎话，她也从不怀疑。
她住在我用幻术为她建的桃花林，而我会陪她看夕阳，看日落，看漫天的星辰和霞光。她在我面前总是笑，那个笑容，像极了阳光，明媚无比。
她的身体似乎不好，经常无缘无故地咳嗽，特别是每月十五，她都会吐很多血，然后拽着我的手，疲惫地睡去，眉，蹙得紧紧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每当那个时候，看着她单薄的身子，我抱她都会特别紧。
“不要离开我。。。。。。”记得有一次痛得不能自己，她这样对我说，眉宇间仿佛是哀求。记忆里，她很少那么无助和脆弱。心一软，我终究是点了头，心想反正是游戏，答应了就答应了。
有的时候我很奇怪，她究竟为什么爱我？
她笑得狡黠，一脸神秘：“偏不告诉你，叫你急去。”实在拗不过了，她就半开玩笑地答：“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了嘛。”
“这算什么理由？”我皱眉，当她是在诓我。看我这副模样，她也是一笑置之，没有多说什么。
我们在一起几百年，我印象中的她，一直是一副淡然，即使有一天，她看见我的怀里抱了其他的女人，也只是楞了一个瞬间，然后便转了身，什么话也没说。
我以为她会有脾气的，任何一个女人，哪怕只是攀龙附凤者，也是贪心地想要夺得独宠，更何况我欺骗了她，更何况我是她“爱”着的男人。
所以我一直看不懂她，直到天将追来，我要她逃，她也只是摇头，眸子里是一丝黯然。
“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样会死的？！”不知怎么了，我竟拼命地晃着她的身子，试图要她清醒，但她依旧不为所动。等我静下来，她只是看着我的眼睛，轻声问了一句：“若我死了，你可会在乎？”
闻言，我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固执！”，丢下这句话，我甩袖离去。既然她硬要如此，那就随她。反正，这个游戏，我已经赢了，我将会得我所想。
但是那一夜，我的心却始终未静，仿佛冥冥中，丢了什么。
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斩魂刀已经刺穿了她的身体。她重重地摔在我面前，可看到我，她却露出了笑意。她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在骗我，但是今天，你还是来了。。。。。。小哥哥。”
她在我的怀里睡得很安详，就像过去的那几百年光阴。
那身上的血，仿佛繁花盛开，斑斓似锦。
我是喜欢血的，可偏偏今天，我觉得特别扎眼。
小哥哥？她第一次那样叫我。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记忆深处，也有过一个稚嫩的声音，唤着小哥哥小哥哥。。。。。。
泠儿，我不知道你是在叫我还是叫他，但是这一刻，为何我的心，却似刀割般疼痛。
原来，我也会心痛，而且是为她。
我大笑着，悲戚而绝望。想不到我荒焰，游戏一生，冷血无情，竟也有了牵绊，爱上了人，爱上了她的纯真和无邪。
那一刻，我紧紧地抱住了她，身体，一点一点地没入刀锋。
泠儿，你不是问我，若你死了，我会不会在乎。
原来，人，真的在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可是，我却无法回头。
我赢了赌局，却失去了她。
不过幸好没有太晚，至少最后这一刻，我与她的手是牢牢交握。
泠儿，你记着，无论下辈子你去了哪里，我都不会放过你，无论你变得何种模样，我也定要你做我的新娘。
一生一世。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