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前缘（泠月篇）
究竟是多久多久以前，我也记不清了，只知道那时年纪小，我在洛水边玩耍，哪知脚底一滑，便掉进了河。
心，一下子就慌了，双手胡乱挥着，嘴里也咕咚咕咚被灌了好些水，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沉。艰难的呼吸弄得我很是难受。
正害怕时，忽而有一双手，把我从水里捞了出来。迷迷糊糊，我听见一个男孩的声音，还很不客气地用脚轻揣了我几下，问道：“喂，你死了没有？”
“咳咳。”我猛烈地吐着水，稍微舒服些了才抬头打量起了我的“救命恩人”，看年纪，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两手叉腰，一脸傲然。
见我瞅着他不说话，他不悦地拧起眉：“喂，你看什么看？！”
“为什么你头上有两只角？”我好奇地看着他头上突起的小东西，突然觉得很可爱，刚要伸出手去摸，却被他一巴掌拍了回来。
“这是神仙的记号，哪能让人随便碰。”他口气很横地对我说。
“不对啊，我见过很多神仙，他们头上就没长角。”我不服气。
“这是小时候才会有，等大了就没了。”他说得理所当然。
“那我也是神仙，我也还小，为什么我就没有？”我一脸纳闷。
“那是因为我是上仙，和你不一样的。”看我还是似懂非懂，他猛得拍了一记我的脑袋，“你有完没完——对了，你是什么神仙？”
“水神。”我笑了，“他们说，我将来是这洛水的神。”
“水神？哈哈哈。。。。。。”闻言，他不禁捧腹大笑，“亏你说的出来，我看你这模样，下了水就给淹死了，哪还有命做神仙。不过——”
他话锋一转，拍了拍胸脯，很仗义地说：“有我在，我会帮你的。”
“好啊好啊。”我乐得满口答应，因为我的确很笨，人家学几遍的仙术，我通常要学十几遍，“对了，他们都叫我泠儿，你叫什么？”
“我？”他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我比你大，当然是叫哥哥了。”
“哪有人叫‘哥哥’的，再说了，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嘛。”我比比个子，撇了撇嘴，“干脆折中一下，叫‘小哥哥’，好不好？”
“随便你。”他臭着一张脸，不过还是点了头。
“小哥哥小哥哥。。。。。。”
那个时候，他开怀，我纯真。
可第二天，我傻乎乎等到夕阳落尽，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后来，我就再没见着他。后来我也知道了，他根本不是神，而是妖，因为只有妖，年幼时头上会有犄角。
几千年过去，我成了洛水的神，且出落地窈窕无双。而那时，洛水也不知何故被截成了两段，我初见他的地方已经成了暗河的一部分。那里没有阳光，只有黑暗和死寂。
有时候站在洛水边，远远地看着那个地方，我还是笑得很温暖，只是不知道，而今的他是何模样？
可我没有料到，那想了千遍万遍的再遇，竟是如此让人愕然。
那日，我就这样看着那个俊逸非凡的男人，刀起刀落，血光纷飞，须臾工夫，那些原本活生生的人便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脸，苍白而绝望。他身后的那些妖，笑得更是猖狂，一个一个，早杀红了眼，停不下了手。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脚步竟无法移动半分。我多么希望这是假，可他手背那枚海蓝色的水印却告诉我，这就是他。因为那年，我趁他不注意，偷偷施了法术。
小哥哥，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后来，我也终于在了他的名字——荒焰，他，是魔界的主人。
他不知道，自那天起，我天天都会站在那个地方看他。终于有一天，我鼓起了勇气，在他转身之时，射出了冰箭。
可他看着我的眼神却是那么陌生，其实我早该知道，他的记忆里，没有了我。因为在某一次，他拿他过去的记忆和魅魇做了交易。
也许我真的很笨，就那么毅然决然丢下了一切，包括，那片桃林，还有他。
“烬，我要走了。”
“去哪里？”
“天涯海角。”
“为什么？”
“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
“他是魔。”
“我知道。”
“不在乎？”
“不在乎！”
然后我说：烬，你也要幸福。。。。。。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荒焰在骗我，就在我问他有没有想起我的时候，他虽然点了头，但是那看着我的眸子里，却没有我。
我从未说什么，而他也只当我信了。那几百年的光阴，我和他的日子过得很淡，他有时也会说些玩笑话，只有这个时候，我仿佛看到了他年少时的影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子似乎越来越差，尤其是每月十五，心，像是痛地要裂开一般。我真的怕，在我睡去以后，就再也醒不来。
我一直以为，有一天，我可以改变他，因为他伤我的那日，明明可以把我丢下不管，可我在迷离里，分明感觉到他怀里的温暖。
然而我终究是不能，他依旧游戏人间，怀里，可以若无其事地抱着别的女人。
那天，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转身离去。晚上他来，我也依旧是如常的微笑。我看的出来，他的目光里，透着浓浓的疑惑，他不知道，这回，我是真的绝望了。
天将追来的那一天，他要我逃，他拼命地摇着我要我清醒。这么多年以来，他的眼睛里我是第一次看到了紧张和慌乱。
若我死了，你可会在乎？怀着一线希望，我那样问他。
但是高傲如他，终究没有低头，他说我固执，是的，其实我一直都很固执，固执到明知道不可能，也还是选择相信和等待。
最后，我是睡在他怀里的，他把我搂得很紧，像是宝贝一般。
“小哥哥。。。。。。”
你可知道，我多么多么想那样叫你，只可惜，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对烬说：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在暗河边救了我的男人。
我记得，那天的阳光也像极了今日，如此明媚灿烂，清朗无比。
有一个男孩，他在丛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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