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凯尔是警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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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钟凯到现在还记得班长训自己的话,脸上那一个火辣辣的耳光也深深地嵌在灵魂深处,成了自己一生一世无法磨灭的伤痛和愧疚。
领了大过,钟凯想了很多,几天没吃下饭没睡着觉,终于下定决心重新振奋。然而这个时候,钟凯却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自己的手一摸枪便会抖,别说打中靶子,连开枪都不敢!
不能摸枪算什么军人?钟凯心头苦极,却始终无法克服手抖的毛病,甚至于听到“打靶场”几个字手便会不由自主地颤抖,更别提去打靶场打靶。
直到有一天,班长说钟凯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吧,钟凯自此天天把自己关在寝室内,绝足不去打靶场。
但铁血军魂始终绕在钟凯心头,终于有一天,钟凯再也忍不住心头涌动的渴望,悄悄到了打靶场,一个人在打靶场外徘徊,听见场上熟悉的声音,一声一声清脆的枪响,教官严厉的指责,还有战友高声唱《走向打靶场》。“走向打靶场,高唱打靶歌,豪情壮震山河……”,钟凯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自己一直认为做作的歌声是如此气壮山河,撼天动地,他奇怪自己为什么从前一直就没能感觉到?此刻,这豪壮的声音汇成滔滔洪流,直涌入钟凯的灵魂,那一刻,世界如此真实,就在自己伸手可触之处,却又如此遥远,如一个一碰就会破的幻彩的肥皂泡!
第二天,钟凯打了退伍报告。
退伍报告被压在班长手里。一天,班长说钟凯啊,你要退伍也行,先陪我到处转转,聊聊天吧。钟凯以为班长要说自己退伍的事,没想到班长压根就没提,说东拉西,从昨晚吃的馒头到远在家乡的媳妇,压根不提退伍,更不提枪,但却脚却走到了打靶场。
钟凯不自觉地止住了脚步,但班长却说来都已经来了,就进去看看吧,哪怕是给自己多一个回记的镜头。为此,钟凯随着班长走进了打靶场。
这天没有枪械训练科目,奇怪的是靶场却有人在打靶,其中一个目如朗星,气度沉稳,渊停岳峙,不怒自威。钟凯曾见过这个人,就是自己出事那天视查靶场的“首长”中的一个。班长告诉钟凯,这个人叫魏智岩,在部队号称“枪神”。
钟凯默默地站在旁边看魏智岩打靶。十发子弹,魏智岩接到手中,装进枪内,举枪,立即开始射击,钟凯甚至没看到他瞄准。“十环”、“十环”、“十环”……随着报靶的声音,钟凯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似乎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幕又在重新上演。当第九个“十环”报出后,钟凯忽然用双手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这时,却听到报靶声报道“脱靶”!
钟凯的头从双手间钻出来,不可置信地望着“枪神”,难道“枪神”也有走神打偏的时候?正愣着神,却见班长气极败坏地对自己吼道,“钟凯,你穷叫唤什么?看影响了首长打靶!”这时,钟凯见魏智岩气定神闲地走到自己身边道,“新兵?”又对怒气勃发的班长道“不怪他,是我自己最近练习少了。走一次靶什么关系,谁能保证不走靶?再说走靶也是为了不走靶。怕的就是走了靶就不敢拿枪,这才是真正可怕的走靶吧!”
说罢,魏智岩接过旁边小站士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又拍了拍钟凯的肩道,“你叫钟凯?听说你很优秀啊,好好干,有前途的!”这时,班长插了话,“报告首长,钟凯是新兵里射击水平最高的战士,曾为我们五班拿过三个射击比武第一!”
“噢?是吗?”魏智岩显然来了兴趣,对钟凯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打两枪,比划比划?”
一时间,钟凯想着魏智岩那句“怕的就是走了靶就不敢拿枪,这才是真正可怕的走靶嘛”,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刚要推拒,却见班长一对金刚怒目朝着自己,仿佛在说“你他妈算什么军人?”
这时,钟凯忽见魏智岩从脖子上摘下个佩饰,就是这枚牛骨雕成的兽头,对自己道,“上次执行任务抓了个匪首,抓了他要毙了他,他反倒认我当个朋友,枪决前,他托人把这个给了我,我就一直戴着。今天不妨拿它当个赌注,只要你能和我打平,就算你赢,如何?”
一股热血涌上了钟凯的心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钟凯立即一个立正,“报告首长,我愿意比赛!”
比赛结果,两人各十颗子弹,都是满环,这枚佩饰也就到了钟凯脖子上。
重新拿起枪,钟凯感觉好极了,悄悄撕碎了退伍报告,又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上了打靶场,想着自己竟战胜了枪神,没几天便又故态复萌,重新变得指高气昂。
少年轻狂啊!自己那时明明是半瓶子醋,却偏偏要忍不住的晃荡。
终于有一天,班长再也忍不住,当众打了钟凯一个响亮的耳光,怒吼道“你以为你真的打赢了‘枪神’?那天是只首长安排的一场戏,就演给你看!那天就算你不叫也声,我也要弄出动静让首长走靶,知道不?!上次首长来检查,你出那么大的事儿,你指望首长记不住你?实话告诉你,你的退伍报告我早递上去了,并把你不能打靶的事情都报告了,是首长说你基础不错,可惜了人才,这才演的这场戏给你瞧!你他妈以为你是谁?什么叫当兵,什么叫铁血军魂,天天挂嘴上管个屁用,连他妈人都不会做,你还当什么兵?还整什么军魂?去,从今天起,天天扫厕所,还有你们班里所有人的衣服也都归你洗,先学着把脚给我在地下踩实了!要是再踩不实着,就给老子滚出军营!”
随着那一声格外响亮的耳光和班长的一席怒吼,钟凯愣在当地,周围是战友的毫不客气的注视,那一天,自己周围的眼睛特别多……
也是从那一天,钟凯才真正想过什么叫作“兵”,什么叫作“军魂”,才真正想到自己从前的一点一滴,原来,曾经有过那么多人因自己受到委屈,原来,许多人讨厌自己并不是别人脑子有问题!

钟凯感激班长醍醐灌顶的痛骂,同时心中对魏智岩这个“首长”的敬佩油然而生,这才叫军人,这才叫军魂,如此大度,如此包容,魏智岩是一片海,宽阔、博大,目极难测,而自己不过是一小滴水珠子,却玩命地蹦答!
对钟凯而言,那是一场生命的洗礼,来得尽管有些迟,但终究来了。
后来,钟凯一直把这个兽头挂在身上,片刻不离,时时提醒着自己是个军人,双脚踏在实地上的军人,心和泛着土气味的大地贴得如此近的军人,同样也终将成为长着军魂的顶天立地的军人。
终于有一天,钟凯成了一名特警。那天夜里,钟凯握着这枚配饰一夜未眠,任一个男人和军人的泪水将枕巾浸得湿透……
此后,钟凯在军人的道路上一路前行,随时将自己的灵魂放在日光下曝晒,为的只是希望自己能像一个人,一个真正的军人。
然而这时传来消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真正的军人、首长——魏智岩,在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时光荣牺牲。
失眠了整整一夜后,钟凯带着血红的眼睛四处打探,终于打听到内部消息,魏智岩是在死于一种奇怪的巫术,这种巫术让人的眼眸四周有一个血红的圆圈。
钟凯立即便联想到了B市也有人这样死去,自此立誓,一定要查个水落实出,哪怕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上……
……
听着钟凯低沉的诉说,一串热泪抑制不住地从魏大虎眼角渗出。自父亲去世到现在,自己一直不敢去回忆,甚至不敢想关于父亲的点点滴滴。不敢想,怕自己想了这些会陷入悲伤而丧失了勇气,所有的思念与泪水,都该留在真像揭示那天,去用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然而,魏大虎怎么也没想到会碰见钟凯,更没想到钟凯会与自己父亲有这样一段渊源。
抚摸着手中那枚兽头,精工雕刻的表面,抚在手里,一点精致的粗糙,这里面究竟还蕴藏着父亲什么样的故事?
自己的父亲,究竟有多少神奇的故事?
魏大虎别转头,悄悄用手拭去眼角的一抹泪花,咬牙忍住喉头的酸痛。
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啊!
不能让泪水抹消了自己的斗志!坚决不能哭!
“难怪你会搅进这件事来,因为你爸吧?我开始还以为你是为算计程龙兜里的钞票。”钟凯坐在地上,搂着膝盖,侧头看着魏大虎一笑,有意岔开了话题。
魏大虎使劲把喉咙口一点酸痛咽了下去,点点头冲钟凯一笑,便将从自己参加父亲葬礼到发现黄菊花死得不正常,再到在叶芊处发现那只奇怪的黑猫,到遇见那个怪人弄清血眼盎,再到发现几个死于血眼蛊的人,最后到程龙的宅子有问题,拣着重点给全部讲给了钟凯,看到钟凯一边听,一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重。
“罗兰失踪了?报警没?”听完魏大虎的叙述,钟凯一对浓眉几乎拧成一团。
“报了,我一直试着跟她联系,却一直没有消息……”
听到这儿,钟凯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不久魏大虎听到钟凯低声道“给我安排人,找个叫罗兰的女生……报过警,查案底……看到照片没……给我排查,所有旅店,可能藏人的地方,还有市区重点路口的录像,都查……火车站汽车站都不能放过,有消息立即通知我……”
挂了电话,钟凯拍拍魏大虎的肩,“现在先弄清程龙这儿是怎么回事,说不定会找到罗兰的线索。放心……她很聪明,会保护自己……”
一股温暖从魏大虎心头流过,罗兰失踪了,而自己无计可施,这是从昨天到今天最让自己揪心和痛苦的事情,而现在,终于有个强而有力的人与自己站在一起,肩并着肩,同仇敌忾,去面对茫然不可知的未来。
原来,信任是这样美好的一种感觉!倒出了腹中所有快藏烂了的东西,魏大虎感觉到一种彻底的酣畅淋漓的放松和轻快,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重新充满了自己的四肢。
凯尔站起身,魏大虎跟着站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走到壁橱里藏着的那扇门前。魏大虎看看这道门,深朱红色的油漆在卧室的日光灯下显得即暗且沉,伸手摸摸,冰凉冰凉的,即厚且重,应该是极厚的铁皮焊成,难怪两人刚才叩橱柜时听到的声音只是有些异样,却并不发空。
凯尔看看门上那道锁,抬起头对魏大虎道,“指纹锁,最新科技。”
“有办法开吗?”
“凭那些小把戏是不行了。”钟凯微微一笑,对魏大虎道“等我一会儿”,说罢,转身出了门。不多时,魏大虎看到钟凯手里攥着把东西走了进来,走到近处才看清是把枪。
“喜欢?”看到魏大虎眼中闪过的光花,钟凯一笑道,“过来”。
魏大虎依言过去,见钟凯把枪往自己手里递来,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父亲从不许自己碰他的枪,所以羡幕了这么多年,魏大虎也只是远远的看着父亲拿枪,在自己心目中,枪已经成为仅属于军人的最神圣的物品。
而现在,就有一把枪放在自己面前。魏在虎心动地伸手摸了摸,枪身是冷冰冰的,沉甸甸的,如军人的钢骨柔情。
“MK-23,进攻型手枪,精度火力都相当不错。来,试试。”凯尔见魏大虎摸着枪时不可自抑的喜悦,微微一笑,将枪握在魏大虎手中,自己又握住魏大虎的手,拉开保险栓,对着门锁便砰砰几枪,一时将指纹识别屏打得稀烂。收起枪,钟凯接着从兜里摸出一把瑞士军刀,选了一枚刀刃厚重的伸进锁舌处一别,跟着一脚,魏大虎便见那扇沉沉的铁门无声地向一旁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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