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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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清明,天下太平。
屋子里恢复两个男人一只貔貅的生活。
迟宴回来的时候,他还在睡觉,用被子蒙着头。迟宴走过去,哗啦一下把他被子掀了,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和光线顿时能让人清醒许多。
他默默的把被子扯回去,眼睛还是闭着的。
他再掀开来,迅猛而有力,幅度恰好。
他再包回去,不紧不慢。
再掀。
再包。
“你有病么!再让我睡一下会死!”终于,他猛的睁开眼睛。
“你看看几点了?我都出门回来了还不起来!”训话的人将一大袋子东西丢在沙发上。
“你今天不用上班?”被他一折腾,睡意全无了。
“今天是休息日。”迟宴瞟了下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熬夜的成果显而易见,迟疑的问:“晚上不用上班?”
云将明白他说的上班指的是那个,皮笑肉不笑的**一下嘴角:“老板给我放了一个月的假。”
“……那真是因祸得福。”很想问为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了。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说要给我放假。”好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一**坐在沙发上,发觉有点不对劲,回头一看,沙发上丢着一大袋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他一边问着,不等回答就径自打开来看了。
袋子里的,是几个毛线团。
“你买这做什么?织毛衣么?你是不是太闲了?现在写字楼流行这个吗?”
“谁闲了?我忙的跟陀螺一样,我是要织条围巾给我妈爸,快过年了要回家嘛。”
他一边说着,头也不抬的打开电视。
“你?你会织围巾?”云将咧嘴一笑,句末上扬的语气令人感到恼火。
他很温煦的笑了笑,说:“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是人都学的会,我织的围巾比商店卖的还好看耐用哩,不过……我只会织一个花样……”
“你经常织围巾送人?”云将把毛线团堆到**边上坐了下来。
“这倒没有,大学的时候织给自己,宿舍的同学人手一条,然后是家人,其他没了。”
“呃,女朋友呢?”
“哪里有男的织围巾送女的道理呢?传出去一定会被人笑,她们又织的没我好,送不出手,于是谁也没送谁。”
她们……听到这个字眼,云将的笑容收敛了七分。
“你呢?大学的时候很流行织围巾送人不是吗?”
云将沉默了一会,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连他自己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活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人织过围巾给他!
“你织一条给我。”
“啊?”迟宴有些错愕,“干嘛忽然……?我柜子里有几条围巾,要就自己去挑。”
“谁要你用过的,我说织一条全新的给我。”
“那我看看织完有没有剩的毛线再说。”一边说着一边架起毛衣针,架势十足。
“吓!用用剩的毛线给我织?万一不够长怎么办?”
“不够长就别织呗,看你那么想要,不然要短的也行啊,领导时尚新潮流。反正你的脖子不过碗口粗嘛,够打个结就好了,再不够打个结那就用别针别起来。”
“不够长就去买!”
“兔毛很贵的!我织的又不是普通小店卖的那种,是纯正柔软的兔毛!我挑一个毛线球要挑很久的你知道么?!一条围巾本钱就要六七十,放到市面上去卖可就要翻倍了!”
瞧他说的,句句都透着似是而非的穷酸气,云将被他的穷酸气熏的几乎要晕厥过去,正要发火,又被他认真严肃的眼神瞪的没了脾气,深呼吸一口又说:“你也别小气到这个地步吧?这是送人东西!送人东西还要嫌成本贵来着,你也太没诚意了。”
“我说你莫名其妙,我本来就没打算送你东西来的,哪里来的诚意不诚意?”说着,他手一摊:“你钱给我买毛线,我给你织。”
“这不叫送这叫买!我就要送的!要黑色的!长的!两米长的!而且上面还要绣上我的名字!”
“你,你到底几岁了?你是不是熬夜智商就会下降啊?”迟宴额角上布着黑线,不明白为什么他看了毛线团就忽然对围巾如此执念。“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人送过你围巾?还是受过什么刺激?”
真正一针见血,他咬咬牙,沉默了一下说:“是啊,没人送。”
“什么?没人送?不会吧?你长的也算不错,难道大学就没女生送围巾?”他忍不住得意的露出笑容。
不是不错,是帅呆了好么,他思索了一下,还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理直气壮的说:“……我那个大学,不时兴这个。”
“哦,这样,既然没送就没送嘛,我又不会笑话你,干嘛这么想不开执着于这个?”
“总之你给那么多人织过围巾,不差我一个。”
“那好吧,我答应给你织,前提是有剩毛线。”说完,便径自低头开始勾线。
又回到原点!当我刚才说的话都是放屁么?!云将的额角上布着十字路口:“没诚意!织条围巾给我会死啊?!我要黑色的!长的!”
“好啦好啦!真是烦死了!干嘛一定要黑色的?奔丧啊?”他一翻白眼。
“黑色的好搭配。”
“现在时兴彩色条纹,过年也要有过年的气息,你瞧我这次买的黑色线团那么小,铁定织不了。”
“就喜欢黑色的,不够就去买。”
迟宴叹了口气,懒散的应道:“再说吧。”
“什么再说吧?!”
“我知道啦你快点去洗脸刷牙好么,一大早就发神经,快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吧!”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迟宴埋头织围巾的时候,就一直能感觉有一股热烈的视线时不时的投射过来,以各种角度。
云将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这么想要他织围巾给他,也许是心情不好吧,异常烦躁的缘故,伴随着偏执的情绪,他只知道如果迟宴不织围巾给他,也许他就会更加烦躁,会一整天都想着这个事情,想的发疯。
转眼到了晚上,他已经织好一条了,是红色的。
这么快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云将皱着眉头对那条围巾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那真是一条完美无缺的围巾,勾线平整的像机器做出来的,兔毛的手感十分松软,摸起来舒服极了。他便开始无法节制的想象他即将拥有的那条围巾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才开始织我那条啊?”
“等我给爸妈的都织完再织你的。”
“那要什么时候?”
“不知道。”
他回答的极其轻松,根本没有思索过。
“反正你要等过年放假再回去的不是么?那就先织给我罢!”

“为什么要?”迟宴恶狠狠的瞪过眼去,叫人织围巾也就罢了,好声好气的请求别人那还好说话,偏偏他用这样强硬的语气,好像上辈子就欠了他似的,即使是想先织给他,听了这样的话也会忍不住把毛线团丢到他脸上,再塞到他嘴里,接着用毛衣针在他身上捅出数百个洞洞来。
“据天气预报,明天要降温了。”
“哦?”他抬眼看看时钟,旁晚七点多,再过几分钟就是天气预报,他将频道转回地方台。
云将看看他的表情,一时竟语塞。
当当当当当……愉悦的音乐声。
“明日,XX是个晴天,气温还将继续回升,最高气温为10℃,最低气温为-1℃,偏南风转西南风2~3级转3~4级。”
迟宴抬头看了他一会,眼里尽是鄙夷。
围巾偏执狂。
短短的几分钟,他就患上了围巾偏执狂。
也许真的是最近发生太多事,有些烦心吧。想着围巾,就会忘记其他烦心的事,但不得不说,就今天的表现而言,不太像他的风格。
人总有些头脑发热的时候。当他看着迟宴炯炯有神的,认真严肃的盯着手里的围巾,手指娴熟而优雅的上下翻飞,以20M带宽上网一般刷刷刷的利落速度织着围巾的时候,就觉得头脑莫名的发热起来。
为什么他就不能诚意满满的给我织条围巾?
不过是织条围巾,那个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也实在太令人生气!
都给那么多人织过不是么?!
然后他又开始想,这条围巾,可以配什么衣服好看,配休闲的西装应该也满有型,戴上围巾的时候要包到整个下巴都看不见,柔软的兔毛一定很温暖。
在他热烈的目光下,迟宴还是决定先织他的,可是他错了,他买来黑色毛线团的时候,他的目光依旧热烈,只不过少了些哀怨。
云将拿起黑色的毛线团,又看看之前买的,反反复复的翻来看去。
迟宴劈手夺过,冷冰冰的说:“放心,质量一样好,价格一样高。”
他开始织黑色围巾的时候,每隔一会他又过来看看,末了忍不住又问:“好了没有。什么时候能好?”
“你急什么?你以为织围巾就跟你拉大便一样,呼啦一下就出来了?”他故意恶心人。
云将啪的一手拍在桌子上,打死一对蜘蛛。
“你过来看看我的手,都是你讨债鬼一样的催啊催啊。”他摊开左手,“你看啊。”
云将走过去一看,掰着他的手一看,果然红通通的,手上都是毛衣针和毛线的印子,心中一动,用肉麻一点的话说,就是一股暖流淌过心头,顿时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便说:“那,你慢慢织,我不急,不急。”
迟宴并没有打算相信他的话,默默的收回手,继续织围巾,又说:“连续织好几个小时了,我的肩膀好酸啊。”
“哦,我来给你按摩。”云将也是个懂得人情的,闻言很谄媚的把手搭上他的肩膀,起劲的揉起来。
迟宴心里一乐,心想这个态度还差不多的,“再用力一点,嗯嗯,不错嘛。”
手劲适中,手法娴熟,云将学艺,何事不精?得到夸奖,他的心情更好了,越揉越认真,越按越起劲,从肩膀顺到肩胛骨,从左边到右边。
云将边按边想,这人真瘦,按到的尽是骨头。
其实他并不懂按摩,只一通乱按,毕竟出了力,也还是挺有效果的。反正是背上的地方,都按了个遍,按来按去,连脊椎这皮包骨头的地方也顺着一路下去了。
“好了好了。”被摸着脊椎,他像触了电似的把背一直,像被条线猛的提起来似的。
云将似乎觉得不够,继续按下去。紧接他就听到迟宴一声怪叫。
“别~!”他怪叫着,这叫声似乎还带些喘息的成分。他转身捉住那只手:“你这分明是在乱按,我是说肩膀酸!肩膀懂吗?算了你别按了,按来按去我没办法织围巾。”
“哦,是。”云将讪讪的应着,又回味了一下适才那声怪叫。
老实说,满好听的;并且,那种略带仓惶的表情也……挺有味道。
云将今天不想写报告书,躺在床上看书,书也看不太入眼,依旧有些烦躁,最后恹恹的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有人来推他。
“喂喂,围巾织好了。”
“织好了就织好了,别吵我睡觉。”
“你这人……之前不是想要的不得了吗?睁开眼睛看一眼呀!”
他吃力的把眼皮打开一点,看见眼前的人手里捉着一团黑乎乎的物什,才想起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咧嘴一笑,顿时睡意一扫而空,有点激动又佯装平静的起身。
云将说:“你看怎么戴好看啊?”
迟宴把围巾套在他脖子上,一心一意的交叉,把稍长的那头从中间的空隙中穿过。
迟宴觉得他此刻一动不动挺乖挺可爱,便说:“我觉得这像是在给我儿子系围巾。”
言下之意,即是要占他便宜,当他老子。
迟宴软软的头发,在他面前晃着,在灯光下泛着自然的光晕,脸也离的很近,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下巴的线条很柔和,此刻他毫无防备,一下就可以掐住他脖子。
他是如此专心致志的帮他整着围巾。
想占他便宜?云将笑了笑,说:“我倒觉得这会儿你像我老婆。”
迟宴愣了一下,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说:“是啊,嘴都亲了,除了上床就没什么事没做过。”
窘迫吧?窘迫吧?他若无其事的甩出这句炸弹,眼角瞟着他的反应,想必他吓的脸色苍白。
不料云将笑的流氓气十足,兼把脸靠过来喷吐热气:“要不要试试看?”
“试什么?”
“上床。”
迟宴很想狠狠的回驳他一句,一时竟想不出什么恶言恶语,窘迫的憋红了脸。
云将心想这应是无聊的斗嘴,不想他只这么一说,竟让对方红了脸,喂,不会是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事情吧?他只是开玩笑而已。
于是他的表情也有些呆然了。
不知为何脑海里忽又闪现那日与他一同洗澡的场景,白嫩的**,引人遐思的阴影。忽然整个身心都荡漾起来。
于是他呆然的表情也荡漾起来。
“呃,说起来,那日与你亲嘴,不晓得你当时感觉如何?”他心想,气氛太尴尬,要转移下话题。
迟宴鄙夷的看着他:“……我在想,是一脚把你踢进马里亚纳海沟,还是一拳把你打飞到珠穆朗玛峰。”
云将咽了口口水,讪讪的说:“哦,志气不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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