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 大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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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爷过世后,三奶奶、四奶奶更是没了一丝一毫的依靠,终日以捡破烂和拾桉叶维持生计,儿子们全然把他们当作了外人,甚至比外人还不如。外人尚且可以混得他们的一食二餐,而她们却得不到他们的一粥一缕。偶尔外嫁的女儿回来看上一次,给她们点小钱,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注意,是很远很远的水。
这样奔波劳顿半年后,两位老人相继辞世。这两个亲姐妹一个肯定是自然死亡,另一个据说是服毒自杀。因为在她们床头找到了半瓶敌敌畏,但是服毒与否显然不是她们的儿女所关心的了。他们在乎的只是“死”,只要死了,那便彻底清静了。
她们是执手共死的。原因可能是四奶奶发现三奶奶长眠了,想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存留于世也是受罪,于是悲从中来,服毒而随,撒手人寰。
发现她们死了至少是在她们断了气的两天后,因为是邻居在闻到怪味和看到大批的绿头苍蝇后才有所察觉的。可怜我这两位奶奶为了子女一生劳顿,到头来却没有一个儿女在身边送终。
这次几位叔伯倒是利索,客都没请,只随便找了几块板子拼了个木箱就把她们抬上山了。一堆黄土上面连石碑都舍不得买块来插上,还是女儿们凑钱好歹买了块大理石刻了几个字给竖上。不过可笑的是上面只有死者的名字而无任何的儿孙之名。
看来他们也知道那样一堆黄土让别人看到碑上有自己的名字会觉得丢脸。
大爷爷是前几天刚死的。
相比以上三位,他就死得高明多了。他先立了个遗嘱,把家产中的公共部分,即那块自留地平均分成了四份,每家一份。按理说这样也够高明了,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争端,可事实就是不随人愿,二伯把这份遗嘱烧了。
大爷爷生前一直由二伯养着,他抢了大伯的义务。精明的二伯早已料到分那块地是迟早的事,而谁养大爷爷势必会分得多些。所以他在我爸成家后便主动提出赡养爷爷。大爷爷在他那儿过的也不是什么舒坦日子,要不是自己当家时手里省下一些钱让二伯投鼠忌器,恐怕他连饭也吃不好。二伯就是这么个人,精明到可以对亲人使手段的地步。大爷爷的死,更让他把这种手段耍得酣畅淋漓。
大爷爷死在夜里,因此二伯第一个知道,不过他并没有马上通知家里人。他先是给大爷爷搜身,然后是翻箱倒柜。这一过程他收尽了大爷爷所有值钱的遗物,并将它们变为己有。当然,他少不了发现那份遗嘱,因此才有机会把它烧毁,因此,也才会发生闹剧,继而演化为惨剧。二伯再精明也绝对想不到大爷爷会一起立了两张遗嘱,其中有一张交给了大奶奶。所以在他通知全家大爷爷过世时候他才会笑容满面,所以他才会肆无忌惮地告诉他的兄弟们大爷爷临死时说自留地一半归他。
要不是二伯太贪心在收拾遗物时把大爷爷和大奶奶结婚时候她送给他的金戒指一并收去,那他的计划也将顺利达成。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假设,事实是他收了,而且还拒交,由此惹怒了大奶奶。
大奶奶平素心软,加之二伯又是她的亲骨肉,自然多几份溺爱,但是她也不忍让其他兄弟吃亏,特别是三伯,于是在这个矛盾的挣扎中多了一枚戒指来作火线,引得她不得不爆发。

当时的场面我不晓得,因为在学校,只是听说。父亲那时听到二伯说大爷爷分一半地给他就很怀疑,但是出于对大爷爷的尊重和兄弟之间的情份忍着没说。大伯三伯都是老实人,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与他计较太多。当天大奶奶去收拾大爷爷的遗物,发现除了衣物外什么都没有。钱没有、古玩没有、最重要的他们的结婚戒指也没有,一怒之下她便去问二伯,二伯咬死不认账,于是大奶奶掏出了那张备份遗嘱。
听父亲说当时的二伯脸变成了猪肝,牙齿几乎咬碎。他这份对死者的不尊重,让大伯他们极为恼怒,死的究竟是自己的亲爹啊!他们问二伯怎么回事,二伯说他不知道。再追问,他一下狗急跳墙说翻脸不认人,速度比翻脸盆还快,结果一场葬礼变成一场闹剧。
二伯当天装病,写灵位的时候需要用儿子的血来写。大伯问他,他说“有你们在就够了,要我做什么!”当斋公(迷信头头)高喊“孝子贤孙伺候喽!”时,他突然从卧室里蹿出来,说:“你们的名字不能写!只能用我的血写,而且只准写我的名字。爹是我养的,送终也只能由我来!”众人哗然,他们哪里想得到,此时二伯想的却是如果灵位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的话,那就可以此为证物上法庭把那块地全部收如囊中。
大伯他们忙说他烧糊涂了,想拉他入室别在客人面前闹笑话,可是二伯却耍起无赖来。他首先针对我爸,说我爸已经被送给了人,不再是他们家的人,这个话题是全家人的忌讳,平时谁也不敢提。果然,父亲听后二话不说,扯下孝布一扔,拂袖而去。然后他针对三伯,说他现在养着大奶奶,等大奶奶过世的时候自己也不在她牌位上立名便是,所以现在三伯也不能在他“他爸”的灵位上留名。三伯比父亲理智,但最终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赶紧弄完仪式抬人上山要紧。最后他攻击大伯,此时的他我想心里已经乐开花了,即便大伯执意不让,那他也可以有一半了。大伯看他那样,本着和三伯同样的心理,自动退出了。二伯一听乐翻天,居然对大伯作揖,由此引发起人们早已憋坏的笑声,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这场闹剧式的葬礼结束后二伯立马转手策划、起草诉状,搞好这个后他先知会了我爸他们一声,假巴意思地请他们吃了个便饭,打算先来软的。他拐弯抹角说半天,我爸他们终于明白了,同时也给了他三个字——不可能。二伯拿出状纸给我爸他们看,到此,我爸他们三人才算明白为什么他突然不准他们在灵位上立名。三人彻底被他激怒,决定奉陪到底。
不日,三伯将这纸诉状呈交法庭,上述:以财产纠纷状告江怀民、江怀进、江怀仁三人;证物:灵位。法官看后哭笑不得,严厉训斥他无理取闹,罚款两百。
至此,二伯才明白独吞是不成了,看来只好割据。于是他又挨家走访讲和并约定分地的时间,但是他跳过了我家。
分地的当天正好是周末,我在家。一大早父亲就得知了这个消息,略微有些冲动脾气的他抄了咦把锄头便出了门。等我再见他的时候,他身上多了一个口子,胸膛一片血红。
他被三伯捅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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