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 李香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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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到大伯家,问大哥回来没。大妈说他回来过一趟,然后又匆匆忙忙出去了。我恨自己为什么要哭到睡着的地步;我恨大哥为什么欲罢不能;我拖着疲软的身子回家;我把那道门重新修好。
看来,区区一道铁门是关他不住的;想来,他还是离不开毒品,就算是为了最亲的人。
我不理大哥了,我决定和他划清界限,他过他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既然他离不开那东西,就叫他自生自灭好了。我从他家搬了回去,连饭也不去吃。
十天后父亲出院,晚上二伯登门谢罪,提出重新分“大爷爷”的尸首。第二天,那块地被押为了五份,东、西、南、北、中各自认领,父亲排行第四,得了北边的那块,大伯、三伯分别得了东、南方向的一块,剩下的中、西归由二伯。至于四兄弟为什么要分五块,二伯的解释是这样的:父亲下面本还有一个老幺,但是十七岁时不幸夭折。尽管这样,既然生来是五兄弟,那么就当分五份,这位小叔子在世的时候由大爷爷带着一并归二伯抚养,所以,他的那份礼应该他得。
一天后,元宵佳节,又一个团员的日子。二伯在这一天卖了那块地,换得了几亩良田,几千块人民币。至此,爷爷不但死无全尸,分开的尸体还被外人拿走了五分之二。被拿走的这部分几年后人家在上面建了一所坐西朝东的小楼(这也是二伯当初为什么以东西南北中的方位划分的缘故,在当地,人们喜欢朝阳的房子),并在周围筑了高高的挡墙,这样一来,除了大伯那块还保存着原来林子的模样,三伯家和我家的改为菜田的那两块便由此荒废,成为两块不毛之地。
李香到大哥家过节,他不在。她来我家问我,我说不知道。这段时间大哥没再找过我,可能是为了那扇拆了的门。短短的这几天,他变得和以前面目全非,他不再喜欢呆在家里,终日骑着摩托在外游荡。或许这两年里他早就变了,只是不在我身边,未发现而已。入夜,家家锅里都飘出汤圆的香甜的气味,唯独大波家没有。我被李香拉着坐在他家屋里等大哥,时间随着墙上的钟,耗尽我对他仅余的一点尊敬。
这一夜,我没吃到汤圆;这一夜,我第一次见到李香哭。
看到她掉泪的那一刻,我真想把肚子里憋着的话统统说与她听,我还想把她带到红土地去,让她看看大哥的“真面目”。可我始终不敢,因为再怎么说我还是要叫他大哥。这种由爱而衍生出来的恨,说到底,它也是一种感情。
第二天快吃早饭的时候他回来了,脸色寡白,透着绿气,叫我看了好不痛心。他没有对李香做过多的解释,只说自己是在一个朋友家里,不让他回来。李香问他为什么连电话也关着,他随口说没电了,可巧的是他刚说完腰间便传出“老鼠爱大米”的声音。从他进门开始他就不敢看我,躲逃着我的眼光。电话响起的那一刻,我看到他脸上出现一些惊惶,随即镇定下来告诉李香:“呵呵,早上刚在朋友那儿充的!”
我不晓得大伯大妈是否相信大哥的话,反正我不信,而李香看似也将信将疑。所以,在大哥接完电话后她便小心地试探着问:“双雁,你昨晚真的是在朋友家里?”
大哥想不到李香会怀疑他的话,愣了几秒,说:“那还有假!要不然,你说我还能到哪儿去?”

“我昨晚都给他们打过电话了!”李香小声说道。
“哦!是在最近刚认识的一个朋友那里,你还没见过他。”他还真能吹。
“是吗?你怎么从没跟我提起过呢?还得我和六儿昨晚担心了整晚,连元宵都没吃成!”李香很聪明,懂得给他找台阶下。
大哥终于看了我一眼,只一眼。然而就是这仅此的一眼,让我化去了对他的恨意——他的眼里充满感激和歉疚。
“香儿,对不起,害你担心了!”他说得很诚挚,我感觉到了。说完,他又看着我,说:“六儿,谢谢你昨晚陪香儿等我!”
“没什么!”我想说得轻松一点,可出口后还是发现声音较之以往冷了许多。
“看,六儿都生气了吧!你快从实招来,昨晚到底去哪儿了!要不然哪…哼哼!我和六儿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是吧六儿!”李香撒起娇来。
“嗯!”我也被他逗乐了,笑着点头。
“呵呵,那看来我不说都不行了啊!”大哥笑说。现在,我又觉得,他笑得好辛苦,他笑得满含寂寞。
“那是!”李香挥了挥拳头,“你不说看看!”
“那……好吧!我现在就如实向老婆大人和贤弟报告。”哥坐直身子,整理着衣服严肃地说。逗得李香格格笑骂:“去你的,谁是你老婆!”
我也笑了,如果我不知道内幕的话,我想此刻我挥笑得更开心。
“我昨晚在闰秋家!”大哥说到‘闰秋’两字时声音小了一丁点儿,李香不可能听出来,我听出了,也知晓是何原因。想来,每个人说谎,都或多或少会有自疚。
“谁是闰球啊?”李香皱眉道,好像在吃醋。
“闰秋就是闰秋喽!”大哥故意说道。
“女的?”李香扭捏的问。
“你说呢?”大哥还不想见好收。
“男的!”我解除了她的忧惑。
“六儿,你怎么知道?”李香一下乐开了,虽然还有点不相信。
“我见过他啊!”我把和闰秋认识的一些事告诉了她,看着她眉头彻底舒展开,我也笑开了。
“哎呀,六儿,你怎么一点都不帮大哥呢!”大哥在我说完后站起身故做生气地拍了我一下。不知是他动作过大,还是放下了一点儿心事使得他由衷高兴,又或是老天注定,他兜里掉出了一小包东西,在地上亮闪闪的很刺人眼。
李香眼尖,拾起来看是折着的,便一边打开一边无心地问:“这是什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当我和大哥看到她手上的那小团东西时,我的脑袋“嗡”一声响,刚建立起的一点点快乐瞬间消散无踪,心立马冰冷。他则马上伸手去夺。
“什么都不是!”大哥急道,慌乱中只扯回一小半纸,剩下的还在李香手中,里面的东西毫无遮掩地躺在她手掌上,被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整个过程只是短短几秒的时间,可我多希望这个世界上没有这几秒钟,让大哥能够在李香面前自尊、自信,让李香能够永远认为他是一个十全十美的男子。
但这,只是希望。
短暂的沉默中我看到李香渐渐迸圆的双眼,慢慢长大的嘴巴;同时,我又看见大哥缓缓黯淡最终化为死灰的眼神以及僵住变冷的笑脸。
“你吸毒!”李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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