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一错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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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开学,我内心的郁闷得以化解、宣泄。时值初三最后一个学期,很多的同学都已经在开始为中考疲于奔命,但是也有为数不少的人仍在不知死活地飘着,而我无疑不是它们之中最为醒目的一个。
这个小城总共有三所高中,其中一所在牛街乡(我们那儿最偏僻的一个乡,到而21世纪很多村寨仍过着驴背马驮的原始生活),专召那里的少数民族考生。剩余的两所坐落在南北两区,一中在北区,二中在南区;我们分属北区,所以只能和县城里的考生争一中的名额,算起来煞是不公,他们自小接受的教育相对于我们乡中的来说好得令我们垂涎。因此,我们若想考上高中,实不是件容易之事,加之我一贯报以的“念完初中就回家”的念头,对中考,我觉着它与我无关。
十六岁的我,在家明白了一些事理,可在学校却还是个糊涂虫。我拿着自己整个一生的命运在和它开着玩笑,糊弄着他而不自知,继续演绎我在这块小地方上的传奇。
我打了一个老师,在刚开学不久的物理实验课上。
他说我不听他讲实验流程擅自动手,而事实是和饿同组的一个女生不小心磕到了桌子,我及时伸手稳住了大幅度摇摆的量筒;他说再不教训教训我师道何在,而事实上这多少有些借题发挥公报私仇——我和他一直不和,从他第一次出现在讲台上开始。同学都说我们八字相冲,是注定的不和,可我却觉得他对我有成见,在他还没有给我们上课之前。
那天他首先挥手在我脸上甩了一巴掌,然后我攥紧拳头抡了他鼻子一拳,接着他用手掌擦了擦鼻血,将之变为拳头朝我脸上直奔而来,我则顺手拿起那支量筒递了上去,同时伸脚接近他的裤裆。最终的结果是量筒破碎、玻璃屑嵌在他手背上的肉中;鞋子撞上**、他痛得趴在讲台。
我弄伤了一个学生,差点让他左手失灵。
这是在体育课上的事情。老师叫跑步,我在队伍里抽烟,他说了我一句,我推了他一把,然后他倒在跑道上,左手弯着触地,半截压于身下,露出的半截又被我踩了两脚。那天是星期五的最后两节课,也是我和老师打架后的第三天,我当时因为对学校的处理感到不平而气愤不已,踩完他后还警告他说:“有种你去告状,老子叫你死!”
他还真听话,果然没告诉老师,拖着一只被折断骨头的手坚持上完了课。我原本也以为那只手只是脱臼,但是一天后(周日我们补课)我知道了实情:他左手的骨头有一部分碎了。
这个消息是他的父母告诉我的,可笑的是,他居然那么听我的话连父母也一并瞒了过去。不过我帮他告诉了他们,我说我只是一时冲动,不是有心伤他们的孩子。事实也如此,大哥叫我失望,失望让我生悲,悲转愤,愤化怒,怒指使着我跟忍了他一年多的老师大打出手。而发怒的后果是被父亲知晓我在学校的一切所为,继而在他和学校的共同教诲下怒意再生,这一波刚熄一波又起的怒意最终施放到他们儿子的身上。两位老人家告诉我他们的儿子手骨碎裂的事情本意是想让我帮着他们寻找凶手,因为以他们几十年的人生阅历洞悉了他们的儿子在说谎,但是他们又不忍心再逼问他,谁知道想请的帮手顿时成了凶手,于是他们把我押解到了教导室。

连续两周叫家长,父母亲的脸面早被丢得一干二净,面对不成器的我——他们的儿子,他们又爱又恨,不过还是再一次以宽容原谅、教导着我。儿子与脸面,到底还是儿子重要些。聪明的我马上通晓了这一点,所以,在获悉之后,经过一支烟的反省,我立刻又肆无忌惮起来。
作为一个人,当他所作的一切还能被人们所谅解时,他往往感觉不到会有负罪之心、醒悟之心。可是他应该有这两种心,不是吗?
可我没有,大哥也没有。
我又原谅了大哥,第二次原谅他。
他来学校找我,给我送来一笔钱,让我去还那个被我弄断手的同学。他告诉我说那天他在厕所里洗了一个澡,但是他说他不怪我;他还说他比任何人都要爱李香,也正因如此,他才拒绝她。我不懂爱情,所以我无法理解。
他说自己知道错了,但是他没有说他已经改了错。尽管如此,我还是原谅了他,我知道有一部分原因是拿在我手里的一沓沉甸甸的红票子。
十六岁的我,已经开始学会势利眼。
我没再追问他吸毒的事情,也没再问李香;我们在操场上坐着抽烟,周围的同学被我们吓跑。我觉得到现在我和他已经是半斤八两了——都同样受人冷落。只不过现在他还没有被发现,比起在这块地方上臭名昭著的我而言还好很多。但是他吸毒的事情总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到那个时候,他将立刻变得比我悲惨千万倍。
我在等待着那一天,他也在等待。我被动的等着那一天的到来,这期间带着惶恐却无能为力。他是不会听我劝的,我也不想在做什么了,或许到人皆尽知的时候他会迫于压力不得不戒——我是这么想的。大哥站在主角的位置上等待着那一天;他是主动的,事情与他有操控的可能,但是他的意识不想操制它,只是带着侥幸坐以待毙。
我们就这样一错再错地混着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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