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瘟神来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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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像这样幸福、安康,平凡地过下去,直到我们老死,哪知这样小小的心愿上苍也只给了我们一年多的时间。在习惯了以平淡的方式生活之后,我们的心里已经再经不起波澜,就算小小的一起涟漪也会搅乱我们的世界。
零四年岁末,整个大家庭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于大哥而言,他已经彻底摆脱了过往的桎梏,在谁人面前都可以昂首挺胸堂堂正正的了。人们心里存在着一种隐物质,叫做“健忘”,它会与时间发生反应,在不同环境之下生成不同的产物,如宽容、原谅、后悔、空虚、茫然等等,这些产物有好有坏,好的是使人宽待过错,放下仇恨;坏的使人碌碌无为,空忙一生。恰好大哥在他们心目中健忘以后生成了原谅,于是他们谁也不再记得以前对他的种种诘难。在这一点上,大哥心里所发生的反应和他们基本相同,他以宽容之心接受着原谅他的人。这又是一个奇迹,但是有一点还值得我们思考:它又不要是健忘的产物吗?
对其他家来说,几个表姐都已经相继成家,兄弟姐妹之中二姐嫁了,三哥也订了亲,剩余的几个平平安安、不病不痛,各自的家里都和和顺顺,生活有味。我自己家里也变化不小,添了一辆车,盖了几间房(猪圈),多出一些家具,唯一遗憾的是弟弟辍学了。说起自己的亲弟弟我这个当哥个一点都不称职,在我的记忆里我甚少管他,以至于让他到了念不下去的地步,我想如果我多教教她,幸许他也会觉得读书其实很有趣,可这是“我想”,实际上我病没有那么做,还好幸运的是,弟弟虽然念书不进,人却非常本分,比起我来乖得不成样子,从不见他跟人闹,人缘也好,在学校里还特别听话,读了**年的书,一次学也没有逃过,就是脑子有点不灵光,学不进去。他说不念的时候,爸妈出乎意料地没有强迫他,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的心思:两个儿子一个念出去就好,还要留一个在身边继承祖业。我不晓得为人父母的是否都有这样一个想法,但是我觉得他们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我认为亏欠弟弟很多很多,有可能永远都没法还清。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还没到腊月,已经冻得人不想出门,,而且还三天两头的不见太阳,那兆头,似是又下雪的架势。故事的开头我就说过,小城地处云南边境,四季如春,我从小到大,还没有见过下雪,因此,乍见了这样的天气,心里的高兴把天气的寒冷都盖过了。时值高二,在学校忙碌了一年多,我和许纯都挣得了一个能令自己很满意的成绩。学校的恋人很多,但我们无疑是另类的一对,在大家都忙着偷欢的年岁,我们却坐在教室看书做题。我觉得这样的相恋比较真实,尤其是对于学生来说。
就在我们都为各自的梦想奔劳的时候,一场大雪浇熄了心中的热情。那场雪下得真的好大,洋洋洒洒飘了一整天,把小城染成了一个洁白的世界,然而正是在这圣洁的颜色之下,罪恶之手却在无边蔓延。它抓到了大哥,扼住他的咽喉,将他拖向又一个未知的恐惧中。遗憾的是,我当时被它表面的颜色蒙蔽了,还异常欣喜着。
下雪这天恰逢我们寒假补课的最后一天。早上刚起床,我就发现天气不一样,虽然最近几天都在阴霾,但是之前有风、很冷,然而今天云彩却灰突突的,压得很低,一丝风也感觉不到,有点让人窒息。和纯儿吃过早点,我们各自回教室早读,不知不觉忘记了周围的事,快到上课的时候,教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呀!快看,下雪啦!”
这个声音发出几秒后,教室里炸开了锅,我们一个个就如这锅里的沸水泡子,欢腾,跳跃。活了十八岁,还是头一次见到真实的雪,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出去接几片雪花,,看看它的样子,瞧着它在手心融化,然而这个愿望却被老师无情扼杀掉——上课了。
整节课上每一个人都心不在焉,这也难怪,我们对未知食物的好奇远远超过了已经厌烦的课堂。看着窗子外面越下越大的雪,每一个人都心痒难耐,巴不得马上跑出去痛痛快快玩耍一番,就连上课的老师也不住地把眼光往外放。四十五分钟宛如四十五年般漫长,人在等待的时候时间往外会停止。下课后,我迫不及待地跑出教室去隔壁找许纯,没想到刚出教室门口就和她撞了个满怀,在认出对方之后她二话不说拉起我的手就往楼下跑。
一口气跑到操场,上面已经聚集了百十号人,而且还不断有人如流水般涌进。操场上又草的地方已经积了一层白花花的雪粒,周围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伸手去碰它——他们珍视它,不忍心在上面留下任何污点。我和纯儿找了一个没有人的角落站定,它放开我,将双手并拢,扬起头看着满天飘洒的如碎纸般坠落的晶片,陶醉在其中。

我站在它身边默默地盯着它看,此时,雪花的美已经被她所遮盖。在我眼里,这从未见过的如精灵般的纯物远比不上已经熟络的她。混在雪花里的她,给雪景添增了灵气,而雪景则又映衬出她的无暇。
“浪,你看!好漂亮的雪花啊!”她捧着飘落在她手掌上的一小层冰花放到我的眼前痴痴地问。
“嗯!”我点点头,将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问:“纯儿,冷么?看你,光顾着接雪花,手都冻红了!”
“不冷!”她笑着把手缩开,呆呆问道:“怎么,心疼啦?”
“我才不心疼呢!手又不是我的。”
“真的!”
“假的啦!老婆的手冻坏了,做老公的能不心疼么!”
“去你的!哪个是你老婆!”她嗔道,“江浪,我发现你可是越来越贫了啊!”
“那是!谁较我有这么好的一个老婆呢,不贫都难!”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呀!”
“关系大着呢!”我故作吃惊的样子,“你想啊,要是我没有预见你,我现在肯定就不会这么开心,要是我不开心,肯定就没有心情说笑,既然没心情说笑,那就更谈不上贫不贫了。你说是吧,老——婆!”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算你对啦!”她笑着嗔道。我拔掉她手里的雪,将她的两手贴在脸上,看着她满脸幸福之状,感觉落在肌肤上的雪轻柔而温暖。
“老公,我们逃课吧!”上课铃声响起,她缩回手,却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我没有听错吧?”我实在太惊讶了,记忆中,她连吃到都没有过,现在居然说要逃课!
“没听错呀!”她瞪着大眼睛看着我说,“我不想去上课了,要你陪我去山上看雪。”
“你不是闹着玩的?”我仍不敢相信。
“嗯!这场雪太难得了,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呢,都不知道以后还又没有机会看到!”
“傻瓜,怎么会没机会呢!要是你喜欢,我们一起物一个会下雪的城市念大学,到时候,冬天里我天天陪你去看雪!就怕到时候你厌烦。”
“不会的,不会的!”她赶紧摇头,“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我到哪儿都不会厌烦的!”
“我信!因为我不会让你感到厌烦,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说完啦着她向山上走去,边走她边说着:“我们去一个会下足额的地方念大学,下雪的时候你就陪我去看雪;我冻着了你就像刚才那样让我取暖;我永远都不会感到厌烦,也不会让你感觉到累。”
这声音融入漫天的飞雪之中。一点、一点的跌落。
我们学校有座山,山上有着一座塔,故谓之曰“塔山”是学校的象征物之一。和纯儿边走边闹踏着石阶来到山顶,放眼一望,整个小城如梦幻般迷离,就如一个人看自己的人生般,充满着未知和不解,只不过快乐的时候我们不会去细想。
“纯儿,开心吗?”她跑累玩累后乖乖地来到我身边,我扯了一杈松枝作伞给她挡雪。
“嗯!”她摇了摇枝条,顿时一层雪花又落到了她的鬓发上。
“下午放学跟我回家吧!”我摘着她发上的雪片说道。
“给我个理由!”她俏皮地说。
“不行!”我拉长声音说,“至少得两个嘛!”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
“因为我的理由很多!”
“那就随便说一个吧!”
“好!你看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这个准新媳妇是不是该去拜望一下未来的公公婆婆呢?”说完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我什么时候成你家的儿媳妇了,我怎么不知道呢?”她故作惊讶。
“不愿意啊?那算了!”
“我说了吗?”
“你没说!是小狗说的!”
“好啦好啦,算我说不过你,陪你去就是啦!”她妥协道,“我也该去看看大哥他们了,都想李香姐了呢!”
我正高兴,又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不快,说道:“啊?原来你不是诚心去看公婆呀!”
“顺便喽!”她朝我眨眨眼间。这个狡猾的小丫头。
这场雪下得让老师发了慈悲心——下午的时候居然放我们出去打雪仗,于是我们就在把学校搅得乱七八糟之后各自收拾东西回家过年。我算是倒霉——还要骑自行车回家,不过也算是幸运——我载着许纯在雪中缓缓前行。
雪帘里,一把红伞下的两张笑脸成为我脑海中永不磨灭的经典画面。
回到村口,我看到了一个不该看到的人——黄毛,他在大哥的修车铺里。事过一年半,这个瘟神又想来干什么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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