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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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复活”,我很快恢复了童性。他们还在相拥,我却惦记起打到的那些只鸟儿和被扔掉的气枪来。
我起身把它们捡回,在大哥面前慌了晃,说:“大哥,你看!我打了证明多鸟,咱们今晚又可以美美地吃一顿了。”
大哥擦了擦眼睛,把泪拭去,笑着说:“你这个小鬼,就知道吃,刚才为什么咒大哥死啊!”
我刚刚把那一幕暂时忘了,经他一提,立时又害怕起来,带着哭腔说道:‘哥,我刚才真的以为……以为你死了!“说到这儿,眼泪已如决堤之水。
大哥本意是相逗我,这时见我又哭,便一把将我拖入怀里,轻轻抚弄着我的头发说:“傻小子,大哥证明会死呢!好了,别哭了,听话!再哭就不帅气了哦!”
我听他这么一说,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似乎是想把刚才的恐惧哭散,又似乎是在为自己受到的惊吓宣泄情绪。
许久,我止住哭,抬起头望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大……哥,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们!”
“大哥不会!”他把我和李香紧紧搂住。
西边山顶飘起一朵黑云,在晚风的招引下慢慢朝太阳靠近,一点又一点地把它吞噬在肚里。平坝海中不时传出几声野鸭和鹭鸶的哀鸣,让我感觉它们是在悼记我手中所提的它们的伴侣。
可我一点也没有负罪之心。
“爱民,我们回去吧!回晚了我怕爸妈着急。”一直沉默的李香小声说道,此时日已西吊,刚刚那团黑云始终阻挡不了它的光芒。
“好!”
回家路上李香说吃过饭后要陪大哥去医院,看看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大哥随口敷衍她说没必要去医院乱花钱,他只是早上空腹多喝了几杯,胃里难受导致“发沙”的缘故,叫她不用担心。
回家后我见到两个不速之客,是黄毛和那个小胖子。
到这儿,又该介绍另一个人物——小胖子了。
此人名曰李三,但和燕子李三完全相反,人家劫富济贫,他是贫富通吃;人家忠肝义胆,他是狼心狗肺;人家替天行道匡扶正义除暴安良,他却伤天害理丧尽天良。
和黄毛一样,叫过他“李三”的人大概只有他的老师(幼儿园老师,他只上过幼儿园),至于他老爹,恐怕取的时候也没正二八经的喊过。那别人到底叫他什么呢?不急,且听我说。
生人见面一般叫他一次“小三”,之后便直呼绰号了。说起这个绰号,可能你们念起来又点别嘴——三毛驴(注:后两个字念“猫哩”,均为第一声,属于本地方言。)这个名头可响亮着呢!知名度竟有直追县长的势头。本来是该盖过县长的,但是我们那个秃头(怎么说有点不确切,但就且省略掉他头上那几根屈指可数的毛,先这么叫着。)县长在02年的某一天里突然一时兴起开着他的三棱跑到邻县去**被当地扫黄打非的公安逮着并认出(据说他当时声称自己是卖猪的),而且又开车将他送回(因为陪同去的官员早跑了),使得他一时间声名打噪的话,估计“三毛驴”这个名头真要比他的还要响亮。
当然,以上只是“据说”。
这个三毛驴在家排行老三,上有两个姐姐,全家除他之外都是地地道道的老实人。我不明白他的老父为什么偏偏生得他这么一个“变种”,害死自己不说,还坑害无辜群众,简直是人渣中的极品。
这么说大家感觉空洞,我不妨举几个此人的“伟大事迹”给你们听。
据说,他害死他老爹的过程是这样的:此人念完幼儿园后说什么也不肯接着念,老父溺惜这个独子,便由了他去,买了两匹马让他去放马。三毛驴也的确放了几年的马,而且害将两匹变做八匹,正当老父高兴的时候,有一天突然来了几个人把马给牵走了,说三毛驴欠他们的钱。老父一番盘问后,才通晓原来他是玩上麻将了,那时,三毛驴刚满十六岁。
这件事后,便隔三差五地有人来他家里搬东西。害好那个时候两个姐姐已经嫁人,否则,不排除他将她们输给别人的可能。最后他连自家的猪鸡都输给了别人,更别谈家具了。家里除两个活人(本来是三个,但他基本上不在家)、几堵土墙、几根柱子、几片青瓦外,所剩无物。这时他老父已经被气得奄奄一息,老母也为生计累得弯腰驼背,不成女人样了。
可他妈的这小子还丝毫不知悔改,整天在街上吃吃喝喝、嫖嫖赌赌。他两个姐姐也因为他欠她们钱而和不相往来,把他当瘟神看了。
那几年县里兴起摩托车热,有钱的没钱的都想着搞辆玩玩,但谁也没有这小子的“气魄”,你猜他怎么着?
他妈的他竟然偷出自家的房产证把他老爸老妈一辈子辛辛苦苦撑起来的房子和祖祖辈辈传下的地皮统统卖了!你说他狠不狠?你说买他房产的人够不够“地道”?
他老父就是这样被他给气死的,老母孤苦伶仃一个人无家可归,最后只得轮流到两个女儿的婆家“讨饭”吃。但是这厮却更加逍逸,用他的话说就是“房子迟早也是我的,老子想怎么样都行!”“爹妈迟早都会死,早死说不定还能早超生呢!”

看看!这是人吗?
再说说他所做的“大事件”。
这厮卖了祖业后,那叫一个阔气,二话不说一万块直接弄了辆雅马哈出来,不单如此,还在庞威酒店开了间专房,整日骑着摩托到处晃悠、赌博。
你还别说,还真叫他赌出个门道来,麻将扑克出老千的本事在当地那叫一个好啊!(就连那次逼我哥吸毒也是玩的这着)就这样,这人赌了几年钱,敛财不少,人也混熟了些。
不过这时的他学“精”多了,占着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拿下县里一条街道的铺建工程,几个月下来就弄成了个“土财主”。接着就一直搞过程,谁知道他还把手伸到了毒品业务!
后来那条路“东川事发”,下水道不停往上冒水,水泥板塌陷了一块又一块,县里让他返工,这小子竟撕毁合同,还给了一个主任一刀,从此免除了他养儿女的烦恼。
也算老天开了次眼,让他这一捅便捅到了公安局长的女婿。这回你想他会不会完蛋?
肯定不会呀!要真完了也就好了!
他被判了三年,结果在里面当了一年多的老大就又大摇大摆地出来了。当时,他只不过而立之年。
再回到故事里来。
我们回到家见到黄毛和小胖子,并在黄毛的介绍下认识了三毛驴。大哥显然也不想跟这人打交道,所以说话都是冷冷的。倒是黄毛心热,不断帮两人“沟通”。看得出,黄毛对三毛驴极是敬重。
大伯大妈已经吃过饭,见我们回来,说要出去转转,就老两口相约着出去了。
三毛驴看到我手上拎的野味,立即露出一幅贪婪状。黄毛眼尖,替大哥留下了三毛驴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大哥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吩咐我和李香去收拾这些鸟儿。三毛驴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说:“我们在这儿坐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去弄弄这些小东西。都好多年没碰它们了,现在想想还真是怀念小时候打鸟摸鱼的事啊!”说着和我们一道去后院“杀鸟”。
刚到后院三毛驴就掏出烟来传。见又是紫云,我不由心下一紧,忙给大哥使眼色,让他别接。其实刚进屋黄毛就发烟了,但他发的是88(红河里的一种),所以我没在意,可这时是紫云,几个小时前大哥躺在海埂上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我怎么能让他再“死”呢?
出于这种心理,我大着胆子接过三毛驴手中的烟,说:“我哥今天身体不大好,这支烟我替他抽好了!”
三毛驴脸上神情一顿,我能肯定他一定是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但是他随即哈哈大笑,对哥说:“双雁,这是你兄弟?我好像见过他,蛮讨人喜欢的嘛!”我听后却想,他凭什么叫我哥“双雁”?大哥和他又不熟!
大哥点头说是,还说我是小孩子,不懂事。但我能看得出他没有生我的气。
我点燃那支紫云,叼在嘴里任它烧着。三毛驴没再给我哥传烟,蹲下和我们一起拔鸟毛。
“来,三哥!我敬你一杯,祝你财运亨通、逍遥快活!”黄毛的声音。
“哈哈,好好好!大家一起发财,来,我们一起干了这杯!”
我和李香已经吃好,饭桌上还再传出他们的劝酒声。其间李香一直很少说话,即便是在三毛驴夸她漂亮,说她和大哥是天生一对的时候也只是略微笑了笑,随便回了他几句。而我却发现三毛驴这人很厉害,首先是嘴,一顿饭吃到我和李香离桌时,他已经把大哥吹嘘得有些不知道所以然了,以至于大哥到现在还陪着喝酒,并且有说有笑;其次还是嘴,不过这是指吃的功夫。他吃肉的速度超乎我的想像,大半盆油炸鸟肉几乎全被他一人所吃,而且是在我还未吃完一碗饭的时间内。我清楚地看到,他吃进去后根本不吐骨头,当然这与鸟的骨骼细小和油炸过有关,但即便是这样,那也是够吓人的了。对这个问题黄毛吃饭期间还专门讲了一下,他说:“三哥有一口气嘴不停地吃完一只鸡的能耐,而且是不停地往嘴里放肉的呢!”他自己也承认说:“没办法,这都是在外应酬练出来的。呵呵!不怕你们笑话,我现在能将有骨头的肉从左嘴角吃进去然后马上从左嘴角吐出不沾肉的骨头来;再就是他的眼神,不知道是我有偏见还是本就如我所想。他的眼神涣散中带着几分犀利,庸懒里透出狡黠,看李香时还夹着一丝不易察觉到的火辣,让我觉得他是故意在我们面前隐匿自己。
而后来的事实证明了我的想法不是偏见。
这两个不速之客一直在大哥家折腾到晚上八点多才走。这农村串门本也没什么,但要命的是,他们带走了大哥,在我和李香都不知晓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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