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近婚怪胎
周震西与小玉再婚，最难以忍受的是韩大妮，她不愿亲眼看着自己的失去变成别的女人的拥有，便在他们结婚之前躲到了娘家去。那南邻的季氏赶巧不在家，天又很冷，人们都在家里取暖不出大门。这一次小玉和周何氏之间的婆媳之战，并没惊动其他人，成了“内部战争”、“内部解决”的“哑仗”。
从这一场“战争”，周何氏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威风，那饭怎么做，活怎么干，全由陈小玉说了算，遇到别人家的红白喜事，孩子生日娘满月的事，需要为人挡脸，也全由陈小玉去独立的去打点。老两口儿除去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吃一口热汤热水的饭食，一切䞍着小玉摆布。有时候，周何氏不得不背着陈小玉，抱怨她的瞽老头子：“你个瞎男人呵，不知是哪辈子丧了德，找个夜叉媳妇来对付俺、施报应，俺这么大年纪了，还得陪着你，倒那八辈子血霉，如今俺落了时，三仙姑也受了罪，南屋变成北屋了，婆婆变成媳妇了。这世道咋就这样呢？多昝是个头噢！”那瞽老头，只得安慰她：“你就存心忍耐了吧！叫姓韩的听见了，还不得唱你的梆梆锤呀，叫新媳妇听见了，又得挨熊，你就把那嘴，压在翅膀底下吧！”
其实，陈小玉在过门之前就怀孕了，她和震西结婚后不足半年，就临产了。那天，小玉觉得到时候了，就把婆婆喊过来说，我要临产了，给你生孙子，你得伺候我！婆婆一高兴，就忙着向她屋里搬土坯。
小玉呵斥道：“你瞎忙和啥？弄些坯块来干啥？还想把你孙子儿用土坯妨死啊！快搬出去，我不坐这熊玩意儿！”周何氏假笑道：“土生土长嘛！不坐土坯，还能弄脏那新被褥哇！嘿嘿！你到了这个份上，还和我施威风啊！”小玉疼得厉害，涨红了脸，向她吼道：“你别啦那些老封建了！咋不知去请先生呢？我给你生孙子，咋就疼那被子褥子呢？快！快去请先生！”周何氏不敢再反嘴，只得把土坯原封搬回去，跑到南院叫大壮，让他去环家卫生所请先生。
大壮去了不久，一位女大夫带了产包赶忙来接生，陈小玉说：“大夫啊！累背你了，我觉着到了时侯了，你检查检查！”大夫一检查说：“是啊，是到时候了，你使使劲儿，孩子就能来。”小玉见婆婆也守在一旁，就说：“妈……你出去……”周何氏悻悻地走了。
孩子生出来了，陈小玉如释重负。大夫说：“不孬，还是个带巴儿的呢，你高兴么？”陈小玉说：“那是当然！”可当她翘起头，朝那“呱呱”啼哭的婴儿看了一眼时，忽然发现了什么，就说：“你抱过来，我看看他！他的脸上怎么这样？”年轻大夫只顾断脐带和辨男女，却没注意看那孩子的脸。当她断完脐带看那孩子的脸时，才发现婴儿是个豁子嘴儿，而且豁得很重，一直向上豁到鼻孔上，显得那鼻子也极其难看。她惊讶道：“哎呀！这么怪？”说着，抱给小玉看，陈小玉看了，眼里噙出泪来，哭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生了个怪胎！”
那孩子的豁子嘴根本无法衔住奶头儿，小玉只能垂着泪给他把奶挤到嘴里去，可是挤少了，那孩子就哭，挤多了就呛出来，没奶上半个月，孩子就死了。那瞽老头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活，他摸索着把孩子填进粪筐，用粪杈子掘哒起来，背到村外老母田西面的野坡里，摸索着刨了个土坑，把那怪胎埋葬了。
周何氏就试探着对小玉唱起了梆梆锤：“小玉啊！咱这是得罪了三仙姑哇！要不怎么会生怪胎呢？”陈小玉在悲痛中竟也觉蹊跷，哭道：“莫非三仙姑给我打了灾？”于是，陈小玉一反常态，同意婆婆重新请了一张三仙姑的画像，贴在佛堂里，那周何氏天天烧香供奉，陈小玉也不无委屈地去跪拜一番。唯那周震西不以为然，他说：“孩子……哼……孩子是块肉，死了再另作（音，揍）！”
周震西和陈小玉不光是木已成舟、生米熟饭，而且生出了一个怪胎。那周大壮从心里就对他“不感冒”，对陈小玉从来不叫一声婶子。周震西不高兴，凭着他的辈分，对大壮一家讲他的道理。他说：“现在是新社会了，新社会就得有新办法。就说这称呼吧，男人按辈，女人还论什么辈呀？女人跟着哪个男人过，就是哪个男人的辈。”周大壮却不这么想，只说：“既然人家姓陈不姓周，我叫她婶子就是。”从此，他就自欺欺人地喊起婶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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