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季氏跳井
周大壮的父亲叫周范，爷爷叫周海亭。
周范自从贤淑通达的万氏猝死，续娶了仅比大壮大六岁的季氏后，慢慢成了四世同堂的一大家人了。周范的父亲周海亭，儿子周大壮、周二忠、孙子周锁住以及季氏、于氏、银官儿、玉香共是九口之家。周范便在自家的大院子里搞起了一个“德诚木厂”，以打殷坊、做斗子（棺材）为主，兼做大车农具和修理农家什。他雇用了四名老师，收纳了四个徒弟，自己当掌柜，主要靠大壮领工干活。这很红火的手艺本可以挣得家资、有丰厚的积蓄，但哪禁得季氏的挥霍。一部分钱偷偷溜进了码头庄的娘家，一部分钱则被季氏拿出去赌博，也或放贷失归。结果一家人也只能糊口而已，决无积蓄可言。
但是，这么多人口都要吃饭，把粮食粒子磨成面粉，却是得用人工推磨的。谁推磨？谁做饭？这样多的活全落在了大壮家一个人身上。她只好起五更、睡半夜，一天到晚的忙，忙完碾磨忙饭屋，放下磨棍拉风箱，时常累得头晕眼花，却也不能耽误大家吃饭。
一天中午，大家收了工，正准备洗手吃饭，大壮喊：“玉香她妈，做好饭了么？端上来吧！”却没人答应。季氏赌博回来，看见还没做饭，就吵大壮说：“吭！你那小妈，八成是出去疯了！哼！媳妇不做饭，莫非还攀比婆婆不成！”大壮不理睬，便去找玉香妈。找遍各屋没见人，就出门去找。
小锁住滚在地上，不住的哭闹，季氏抱起他，用两手端着他的腚说：“小私孩子，哭啥？你妈八成是去找野男人了，就得我来把你了！”那锁住果然鼓得慌，便被奶奶端着，停了哭，屙了屎。季氏唤狗道：“够喂喂！狗喂喂！啧啧啧！”那狗翘着尾巴，很听话的吃了屎，仍用眼看着她。她把锁住的腚往前一挪，那狗心领神会地伸出长舌头，舔起了孩子腚，待把屎添得干净了，才摇着尾巴离去。季氏把锁住放回原地，比着狗骂起来：“浪娘们儿，天都什么时候了还不上饭？惯得个私孩子没个样……”周范洗完手，冲她骂道：“你个熊娘们儿叫唤啥？她不做饭，你就不会做呀？”季氏哪里服气，当着干活的众人骂起周范来。于是，夫妻动手打起来，众人忙去拉架……
大壮来到三奶奶家，没找着人，便去东邻找，麦秸妈正忙着织布，没下机，就说：“噢！她在后院的磨坊里推磨哩！我忙得没去帮她。”大壮来到后院的磨坊里不见有人。硕大而沉重的石磨顶上，有待磨的谷糁子堆积着，磨盘上围着有磨缝洒下的谷粉。一群麻雀“戚戚喳喳”地争相啄食，见有人来，“轰”地一声飞走了。周大壮喊了一声：“人哪！你在哪尼？”没人应。转过磨道去，大壮惊呆了。
只见妇人昏倒在地上，地上堆着几摊早已凝固的血疙瘩，他使劲地喊：“香儿她妈！香儿她妈！”妇人不应。他连忙把她背起来往外走。待背进自己的东屋，放到床上时，妇人才懵懵懂懂地出了口气，继而哭出声来。
还没吃饭的木匠们，见大壮家昏死过去的样子，都非常担忧，有的说：“这是有病啊！得请个先生看看。”有的说：“一个妇女推这么个大磨，还能不累出病来！”公爹周范就说：“以后，别使人推磨了，借个头牯来推吧！”
季氏在院子里听了周范的话，撒起野来：“借你妈什么头牯？你个老不正经的为啥这么孝顺儿媳妇？莫非他跟你当公爹的睡觉了哇！一个大活人推推磨就能累煞呀！既然这样，我回码头去，你跟你儿媳妇睡就是，我不管！”她乍浪呼叫，像个炸不烂的螃蟹。周范听不下去，一怒之下，跳到院子里，伸手就是一个耳光，吼道：“泼妇，惯得你！你那臭嘴胡诌些什么？”季氏挨了揍，急得更厉害，采住周范的衣领就打，边打边骂：“婊子生的，还敢打我，叫你看看我的厉害！”操起大锛向周范砍去。大壮见继母狠毒，怕父亲吃亏，奋力向前，夺过锛来扔到一边：“你没轻拉重的，想砍死俺爹呀？”继母见他爷儿俩合成一堆，沾不着光，咆哮起来，大骂道：“好啊！阴合了天啊！我受不了啊！”边嚷着向南边的一个井奔去，跑到井边大喊着：“我不活了啊！一家人欺负我……谁也别拉我，我要跳井了……”众人见她要跳井，忙追向井边，一个人一手没拽住，她双脚一并，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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