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连连兆凶
周家父子知道周海亭是为了季氏两次打伤而死，却无法出这口恶气。发丧时季氏搂着钱不往外拿，大壮只好举债。出殡这天，大壮两口子哭得死去活来，都后悔为接爷爷去东头住，被季氏推倒，为好成歉，越想越哭，只哭得满街筒子的人心里悲伤。唯那季氏佯装哭了几声便骂起来，骂一阵哭一阵，那哭是哭他死得太晚，那骂是骂儿子儿媳不孝。
周海亭死了，周大壮搬了家，周范一个人已经很难支撑起这个德诚木场。只好关了门，狗剩子、德诚等一帮木工学徒也陆续散去。
大壮家住在东头不实落，有一种欠人太多的感觉，对钢婶子、金钟哥等人特别敬重，有脏活累活她都跑在前头，吃苦耐劳，生怕惹别人不满意，不惹别人说个“不”字，不使别人“笑话”。即使这样，她也甘心，总比受婆婆的气好。所以，非常知足，有了好东西宁可自己不吃，也要送给别人吃。逢年过节，街坊邻居都要打点一番。所以，街坊都说大壮家是个好人，从没人与她过不去。
大壮呢，凭着手艺和力气，踩百家门挣饭吃，有钱有势的他不巴结，平头百姓他不小看，给人随方便，从不惜力气、疼工夫，那名声不但好，而且越来越大，十里八村的木工活，大都请他去做，人们都敬重他的人品。
一个春天的上午，大壮家在明亮的窗前缝补衣服，玉香抱着锁住在屋里玩。忽然，屋里的光线昏暗起来。大壮家以为是阴了天，可是，那黑暗却并不像阴天，而是越来越黑，如同夜晚一样，伸手不见五指。她一面唤玉香点灯，一面摸到门外看天。但见那院子里也黑得看不见东西。两个孩子惊叫起来：“太阳没了！太阳没了！”她赶忙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惊恐地说：“这是咋说，太阳怎么没了？怎么说黑就黑，这是什么灾难又要降临！”她看那油灯，像萤火虫一般发不出光亮，一种阴森、冷漠、和瘆人的悲凉笼罩了全屋，直吓得浑身发抖。啊！要天塌地陷了不是？她说：“你爹也不回来，要死也得死在一堆啊！”
过了约莫一顿饭的工夫，屋里渐渐亮起来，她抱了孩子来到院里看天，但见那太阳的一个光点儿露了出来，如同一盏灯，继而，越露越多，那光点儿变成了一个极亮的月牙儿，院子里的亮度也趋于阴天的样子。慢慢的，那“月牙儿”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刺得眼睛生疼，他不敢看了。忽听得街上一片骚动和喧哗，有人敲打着锣鼓，在驱赶那吃了太阳的“天狗”。
金钟嫂子住在东院，他慌慌张张地从二门里走过来嚷：“你婶子啊！害怕么？可把我吓煞了。”大壮家说：“怎么不，怎么那太阳好好的就没了呢？开始我还以为是阴天……”金钟嫂子说：“可不是阴天，你哥说这是天狗吃太阳呢！说是要有大灾大难哩！快！别在这边了，都到我那屋里去，有什么灾难，咱姊妹们在一起，要是那天狗再来，可待咋办呀？”她抱住锁住，大壮家领了玉香，慌忙穿过二门，来到东院，进了金钟家的屋，叙说那可怕的遭遇。金钟哥挂着大壮：“唉！他叔怎么还不回来！”正说着，大壮急匆匆地回来了，那锁住虽然不满一周岁，却已会学舌了，搂着爹的脖子：“爹！太阳没了！太阳没了！”金钟哥说：“你可回来了，这天狗吃太阳可不是好事，是不是还要吃？”大壮说：“没有铜锣，那就快敲铜盆吧！”于是，二人拿了铜盆在院里敲打起来，希望把天狗彻底吓走。
有有一天，大壮家在院子里支起的临时草棚中做饭，她正向锅里舀水，那水却没舀进锅里，全洒在风箱上，脚底下没根儿似的，跌跌撞撞。只见草棚也在摇动，大地在跳动。她赶忙喊：“玉香！锁住！”玉香慌忙抱起锁住，往门外跑，不小心身子一晃，趴在地上，锁住也摔了一下。大壮家在晃动中拉起锁住走到院子中间时，已经不觉晃动了，她说：“怎么了？是我生病了？怎么只觉得晃悠？”玉香说“不知咋回事，我也觉得晃悠！”大壮家说：“既然这样，咱可别到屋里去了，那屋看待晃倒了，砸在里头。”果然觉得又一阵晃动，南面一堵破旧的坯墙“轰隆”一声歪在地上，那土坯摔得粉碎。
不觉晃动了，大壮家携孩子去东院，向嫂子诉说土坯墙歪倒的事，金钟嫂子说：“你婶子啊！那是地动！歪了墙不要紧，只要没砸着人就行。”
大壮回来后，与金钟哥在院里拉呱儿，大壮说：“人都说这地动不是好事，弄不好要有灾祸。”金钟哥说：“听老人们说过，咱这地底下是条很大很大的鱼，是这条大鱼驮着大地，经过多少年，那大鱼就要翻一次身儿，就天塌地陷，这次地动只不过是它眨了眨眼睛……”大壮接着说：“俺爷爷在世时也说过，上有十八层天，下有十八层地，每一层上都住着人哩！不知咱这里地动，那些层上是不是也动！”
周金钟家说：“俺娘家妈也曾说过一个故事。有个人家刨井，刨得很深了，也没刨着水，反倒越刨越亮了，像是有光线，正在继续刨，忽听有人说话，仔细一听，听到有人向邻居借罗使，吓得不敢往下刨了。从那，知道地底下也住着人家。”大家七嘴八舌地啦闲褂儿，越啦越神秘，弄不清这地动、天狗吃太阳到底是咋回事。
周大壮一家没有土地，也从来不种庄稼，到了秋天，便帮着钢蛋婶子和金钟哥忙秋收。割谷、打场、抓柞子、倒茬子，准备种麦子。
干完一天活，三家人就聚在周金钟的屋里聊天。
大家谈天说地，聊得正起劲，忽听东面大庙里敲起钟来，同时又响起一阵鼓声。大家知道村里出了大事，蜂拥着走到大庙前，只见全村的老少爷们儿，都挤在那里，听着可怕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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