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摆平三角
周春生很幸运，干了那么多年的地下交通，除去负了点儿轻伤外，没有大的伤，而且身体依然健壮。还是瘦瘦的脸膛、矮矮的身躯，貌不惊人、气不压众。然而，就这么个尚不足三十周岁的人，就成了这杨道口区的区长。
周春生接到回家当区长的调令后，日夜兼程，急急地往区里赶，终于回到阔别六年的家乡，他没有时间回家，就直接参加了那个区政府成立和镇压反革命大会，散会以后，在区里安排好了各项工作，到了晚上，才回家。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
当初，春生对单氏的贞操是从不设防的，他要求女人的是一个赤诚的心，并不包括别的。所以，他嘱咐单氏，一旦自己死了，就应该改嫁他人。他在区里听说单氏并没改嫁，也知道石头在他家做长短工，但他毫不去过问单氏的贞操，即使有些风言***，那也是自己准许了的，何必计较？所以，他来到自己的家门口，便大声跷气地喊：“石头兄弟，快开门！我是周春生，春生回来了，快开门！”
此刻，石头与单氏正在床上睡得不忍割舍，猛然听到春生叫门，吓得丢了魂，女人也怕得不知如何是好。慌忙穿了衣服，坐在床上打颤。石头说：“咋办？”单氏说：“我也没主意！”石头说：“好汉做事好汉当，咱俩从此到头了。我对春生哥实话实说，任他咋着，你别护我。他即使杀死我，我也䞍着，不吭声。”女人抱着他说：“不！他死了，那是鬼叫门！”
可那叫门声又从大门处传来：“石头兄弟，快开门，我是周春生！”石头说：“是他，春生哥，他活着回来了！”
周石头不顾女人如何，大踏步地走到大门口说：“春生哥，是你呀，你可回来了！”紧接着，石头敞开了大门。
周春生的手枪在腰间耷拉着，周石头能从屋里射出的灯光中看得清楚。他跟着春生进了屋。单氏看他一眼，捂着脸大哭起来。春生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一腚坐在椅子上。
石头把屋门掩上，回过头来，“扑通”一声跪在当阳：“春生哥，兄弟周石头有罪，趁你不在，与嫂子好了几年，如今你回来了，就处置兄弟吧！杀了头去，兄弟我也不哼一声！”春生尽管大度，可真的遇到这事，心里照样挺不是滋味儿的，只见他面色铁青，两只眼睛使劲的瞪着石头，一句话也不说。
屋里的空气似乎已经凝固了，灯光发出的光线仿佛都是刺人于死的箭矢，两男一女一下子变成了60度角的等边三角形……
单氏听石头说破，已是无地自容，羞答答、怯生生的，暗自讨愧。可是忽然想起要保护石头，于是，“刷”的声下床来，双膝跪在地上哭道：“石头是好人，你别怨他，是我自愿的，你把俺俩都杀了就行。傻了我，我也不喊一声冤枉！”一男一女，一同跪下来求死。春生的心里翻江倒海起来，咋办？
周春生慢慢站立起来，踱到东边，又踱到西边，来回踱了遍，那腰间的手枪在皮带上荡荡悠悠。忽然，转过身来掏出枪，指着他俩说：“你俩谁愿先死？”石头立刻回答：“我！”单氏紧跟着说：“我先死！”
春生说：“石头兄弟，你还有什么话说么？快说给我听听！”石头绝不求生，张口就说：“哥哥，这都是我作的孽，一点儿也不怪她，一人犯罪一人死，你毙了我，千万留着她，她心里掂着你，你不能毙她！”又问：“还有什么话？”石头又说：“我犯的罪太大，不但和嫂子过了几年，还生了孩子，没活，埋了。还有，你叫门的时候，我和他还睡得正好……你快把我毙了吧！你不毙我，我也得自己死。”
单氏则说：“不是！是我主动的，人家传说你死在关外了，我想嫁给他！”周春生的脸上忽然浮起了笑容，就问单氏：“你……还有什么话说？”单氏说：“石头不能死，他给咱家效了力，没有他，我活不到这。”春生紧问：“我回来了，不想毙你，你想把石头毙了，石头死后，你怎么办？”单氏说：“我不干净，生过私孩子的女人谁还要？我自杀！”春生说：“要是我要你呢？”单氏说：“不行！我不干净！”春生说：“我要是一定要你呢？”单氏不再回答。
春生回到椅子上，坐下来问石头：“兄弟啊！你回打枪么？”石头说：“我会打长枪，没打过手枪。”春生把手枪往桌子上一摔，“啪”的一声响，把石头下了一跳。春生说：“石头哇！你拿起枪来，把我毙了吧，那女人已经不愿意跟我了！”石头跪在地上不动弹，惭愧地说：“我的哥哥呀，可别羞臊兄弟了，我是罪人，你是好人，我怎能毙你呢！”单氏不等石头说完就爬起来，一头扑到春生怀里哭起来。
春生用手梳理着她的头发，看了看石头说：“起来吧！兄弟呀！你没有罪过，快起来！”石头不起，仍旧跪着说：“哥哥，兄弟不是人做的，我活到头了，你还是毙了我吧！”春生抛开女人，亲自走到石头面前，双手把他扶起说：“兄弟呀！现在解放了，得换换脑筋了，快起来，我没恨你！”
石头刚起来复又跪下：“哥哥！你不毙我，我也得自杀，没脸见人了！”说着哭起来。春生又一次扶起他来，把他按到另一把椅子上坐了说：“兄弟呀！我有事求你，你答应吗？”石头说：“哥，我这么大的罪你不毙我，留我一条命，我还有啥不答应的？”春生说：“你要好好活着，我送你去当解放军行吗？”石头频频点头，哭着说：“行！当然行！哥哥你就是我的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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