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不幸的根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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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秀梅和程万波这对夫妇虽说在外人看来也算是相得益彰,但家里的事情,往往只有自己知道。
每一对夫妇生活中都难免会有矛盾,程家夫妻也不例外。
别的夫妻怎么解决矛盾的,程家夫妻并没有去调查,而他们两个人因为都是各讲各的道理,没有一个肯用对方的立场想问题的,所以沟通无法和平进行。
用嘴讲不通的道理,那就用拳头来讲吧!
一般夫妻的战争可能都是以砸东西作为开场,而程家因为并没有什么值得摔砸的东西,所以直接进行的就是肉搏战。
早期的戏码大致如下,严秀梅一开始是比较喧嚣的那方,她会边骂边跳,又撕又打,而程万波只是像岩石般的沉闷。
突然,在严秀梅闹得正欢,看上去似乎已经取得压倒性优势的时候,程万波暴跳起来,冲着她便是着着实实的几拳几脚。
严秀梅第一次挨打的时候都懵了,因为她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她没想到男人会有这样雷霆万钧的力量,她也没想到结婚前貌似腼腆和讨好的程万波老师,在结婚后会有这样巨大的变化。
严秀梅老师那时还不肯认输,她一缓过劲来,就立刻连哭带嚎的再次冲向程万波,因为她好胜的本能不允许她接受这样的失败。她要发挥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可是接下来抨击在她身体上的力量很快叫她失去了斗志,她明白过来,程万波并不像她从前的丈夫那样软弱,他对她并不吝惜气力。而那力气又是经过多年田间劳动锻炼出来的,打在身上,就像铁锤打在砧上,能够立刻剥夺她的战斗力。
这么打了几次下来,严秀梅发现硬来不行,就改变了战术。她自己打不过程万波,但外界舆论应该能打到程万波吧?
于是等她再和程万波厮打的时候,她就第一时间抓住脱逃的机会,跳到窗台上去向外界呼救。呼救的目的既在争取外援,——总有好事或好心的邻居肯来调解这些事端;也在于给程万波难堪。
于是在程家战争的第二个阶段中,邻居就会时不时突然听见凄厉的女人哭喊声像疾驰而过的火车汽笛般划破宁静的夜,然后循声看去,往往就能见到穿着大花裤衩、二股筋背心被扯下一半、露着不那么挺拔和不那么洁白的胸脯的严秀梅老师,披头散发地骑在他们家窗户上哭天抢地。
而程万波老师似乎并不因为这样就放弃了对严秀梅老师的追击。隐约可见他站在屋里连拉带拽的把严老师往窗下拖,间或还伴着两声怒吼或几下拳脚。
眼看着这样恶劣的暴力事件上演,邻居们当然要纷纷前去救援,到场后不仅要制止程万波老师身体上的暴行,还要对他的思想进行批评。
刚开始几次,程万波老师一言不发,于是严秀梅老师心里就开始暗自高兴,自以为得计,以为程万波老师的气焰就此受到了打压。
可让她及邻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如此三番两次之后,程万波老师径自向前来劝架的邻居们开了火。他倒并不动手,也不辩论,只是对着邻居狂吼:“滚!滚出去!”
谁每天没事自找这个不自在?
于是后来他俩打翻了天也再没人管。
事情超出了严秀梅老师预想的局面,她倒也想过要离婚。
“离婚”这玩意儿听说有惯性,只要能下决心离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就都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虽然严秀梅老师第一次婚离得很无奈,但这一次她倒是心甘情愿。
无奈,程万波老师不和她离。

“我们程家是清白人家,以前也是读书人。死,可以;离婚,不行!”
要离,离不成;要死,舍不得。
严秀梅老师任性了三十多年后,受到了这样惨痛的打击,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也只能在斗争中求生存。
就是在这样的嘈杂、争斗、或者还有些许仇恨的环境中,严秀梅老师和程万波老师不知怎么就孕育出了所谓“爱情的结晶”。
第一颗结晶的名字叫做程化,是程羽的哥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母亲身体里的时候,受到了剧烈情绪变化的冲击的影响,程化从小发育迟缓。开始几年,程家夫妇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依旧是大吵小闹天天不断,等他们注意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似乎已经错过最佳的治疗时机。
程化直到30岁,身高也只有一米四七。
把“一米四七”放之全球来看,或许也不算是个太离谱的身高,但问题是程万波自己身高一米八多,严秀梅也有一米六几,所以程化的身高就不太能被接受。
一心争强的程家夫妇自然不愿意接受这个在他们看起来不太光彩的事实,因此也曾四处求医问药。可是花费了不少钱财和气力,试遍了各种偏方怪方后,也没有见到什么成效;严秀梅老师和程万波老师这才稍有悔悟,各自把那横冲直撞的脾气都收敛了一些。
第二颗结晶,程羽,就在这样相对比较和谐的氛围里出生了。
可是俗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饶是这样,程羽幼小的记忆里,也有着他母亲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哭天抢地的泼妇嘴脸,以及他父亲怒目金刚、青筋暴绽、作狮子吼的狰狞面容。
可能是受的刺激比较小的缘故,程羽幸运的长到了一点六八米。
一九七四年,严秀梅老师和程万波老师的第三颗“爱情的结晶”,程羽的妹妹程鹤,降临人间,后来也幸运的长到了一米五五。
然后国家号召计划生育,严秀梅老师积极响应了政策,从此才彻底放了心。
经过这漫长岁月的磨练,严秀梅老师终于学到了和程万波相处之道。她每次再逞口舌之利的时候,就会时刻像最灵敏的雷达一样监测着程万波老师情绪的变化,眼看着临界点将至,她便住口,然后像突然想起来一般,说一句“哦,我都忘啦!谁谁谁还等着我去她家哩”,借机离开这危险的火山活动口。
程万波老师毕竟是个男人,也不好意思在对方表示退让后,还追到门外去发作。
这倒也在一定时期内达到了一种平衡。
等到后来经济大潮席卷神州,七十二路英雄各显神通追逐金钱之际,严秀梅老师不愧是商人的女儿,就想到了课余开辅导班,挣外快的主意。
开始的几年,学生都是现成的,场地也就是在放学后继续用学校的教室。学校里的老师虽然和严秀梅并不是太和睦,但那几年穷惯了,看在严老师给出的待遇上,倒也组织成了事。
眼看着钱越赚越多,严老师偶尔回家的时候就会买几个水果、割二两肉,带着点炫耀和得意的,也让程万波来吃。
程万波虽是男人,还是个中学老师,却没有严秀梅老师与人交往的能力,因此并不能步严老师的后尘。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就这样,一来二去,严秀梅老师在家庭中的地位慢慢的水涨船高,终于在她年过半百之际,如她最初所愿,依靠金钱,在一个特定的范围内,过上了她一直想要过的“我说了算”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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