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你看我给你家上多少钱的彩礼合适？”程羽问顾小乔。
“我不知道。”顾小乔不太高兴，“我没结过婚”。
顾小乔的回答确实不太好听，但顾小乔有顾小乔的心思，她觉得这个问题她没法回答，多要，显得她贪财；少要，显得她没身份。——虽然理论上说金钱的多少不能代表感情的深度，但在目前这个一切以物质衡量的社会，肯为一个女人花多少钱，在所有的人眼里看来，就反映着这个女人在你心里有多重！
程羽倒还聪明，跑去向平阳籍，可现在在省城工作或者娶了平阳籍夫人的医生们打听。平阳是京西省里出人才的地方，在省城医院里这样的人还挺多。
因为程化娶老婆的时候，程家只给了对方两千块钱，程羽就挺豪气干云的问那些大夫：“一万块够了吧？”
“你等着被打出门去吧”。医生们回答他。有些医生还是见过顾小乔的，更觉得程羽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想用这么点儿钱打发我们平阳的女孩子：“你这是不是看不起人呢？”
“那得多少？”
“最少还不得三、五万？”
这个数额可太巨大了！程羽和他妈都万万不能接受，严秀梅在和程羽讨论的时候差点儿说出不堪入耳的什么话来，看看程羽的脸色还是忍住了，最后程家讨论决定，折中，带了两万元启程往平阳去正式求亲。
本来求亲这样的大事应该是父母双双登门，但是严秀梅老师坚决取消了程万波老人家的资格。
“嗐，你还不知道你爸爸那个人？我就怕他说错话！”严秀梅这样向顾小乔解释。
顾小乔接受这个解释，因为她可是亲身见识过程万波老先生的表演！
那是去年秋天，因为严秀梅他们所住的那个小区里有些人员多年拒交供暖费，市供暖公司的工作人员到那儿去做逐户访谈。人家一个二十多的小姑娘和严秀梅谈完后，不无愁怅的正要出门，经过程万波身边时，挺礼貌的和他打招呼告别，才说了一句：“老师傅，…….”，下面的字还没出口，一直像雕像般凝视着电视屏幕的程万波忽然抬起头来，朝着那女同志阴森一笑，少有的口齿清楚道：“我说呀，你们这些人，就是畜生！”
这叫怎么回事？
人家女同志气得浑身发抖，还想和他辩理：“您怎么说话呢？这好好的……”。
“你们就是畜生！”程万波声音愈高，边说还边站了起来。
严秀梅立刻冲上前去，又推又搡的让他坐下，一边满脸笑容的把那位工作人员请出去。
顾小乔后来稍稍有点儿明白了，敢情程羽动不动就发疯咬人，完全是和他爸学的？还有那爱慕虚荣，也和他爸拿着个“长衫”和“考篮”挥来晃去，见一次说一次的形象相符！而那小气，或许是秉承他妈吧？
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孩子！她顾小乔怎么就那么糊涂，不明白这个道理！怎么就会以为他程羽是出污泥而不染呢！亏她还是学医的，怎么就忘了——“遗传”是常态，“变异”只是偶然呢？！
就这样，由程羽和他妈组成的求亲团，向顾家开出了。
队伍出发前，程羽又干了一件事！
他执意要去果品批发市场买水果。
“去那儿干嘛？也吃不了多少，就在路边摊上买一点儿好了”，顾小乔以为程羽是为了路上和他妈吃。
“哎，咱们也得给你爸爸妈妈带点儿东西嘛！”严秀梅老师站出来解释。她早合计过了，求亲不能只带钱，多少得带点儿东西。不如买上四样水果，看着体积也大，分量也足，还省钱！
顾小乔有替人操好心的惯性，还是在一旁建议：“水果，我觉得还是去了平阳再买吧。，现在天气又这么热，水果又容易坏，要是在这儿买了，一路上拿着太沉不说，等到了平阳，磕磕碰碰的，说不定都坏了。”
“车背哩，又不用人拿！”严秀梅坚持：“来来去去不都是坐车！”
顾小乔看程羽，程羽站在他妈的一边，说：“平阳的水果不一定有这么多品种！”其实他是想着，到了平阳也不知道批发市场在哪儿，价格可能会比在这儿买贵。
顾小乔因为在南方上学，养成了民主观念，从来不坚持要别人听她的话，也就不再言语，她可没想到，接下来跟着受罪的是她！
程羽到哪儿去，只要能拉上顾小乔就一定和顾小乔一起去。那天也是，他带着顾小乔一起坐公交车来到了果品批发市场。
顾小乔本来以为这个任务不难完成，她看见每个摊上水果的价格和品种都相仿，就准备随便买点儿就是。却不料程羽并不答应，他在偌大的果品批发市场里，每个摊位都逗留，每种水果都问价。
人又多，天气又热，市场里还闷，周围到处弥漫着生的、熟的、烂了的各种水果的味道，没等转完这个市场的三分之一，顾小乔就要晕了。
顾小乔不会讨价还价，从前二十多年来买东西一向是直奔目的地，看好了价钱和货色，觉得在可承受的心理范围内，并且和周边类似货物价格相仿，也就爽快买下，并不花什么功夫。程羽这样花水磨工夫在买东西上，顾小乔实在是受不了。
“有这功夫回家去歇着，看会儿书，饮点儿茶，哪怕什么都不做，舒舒服服躺一会儿不好么？大夏天的这么转悠，万一中了暑，人受罪不说，不还得花医药费？”顾小乔算着经济账。可顾小乔没考虑到的是，每个人价值观其实不同，那个合理的投入产出比计算方法也不同。
对程羽来说，时间不是钱。
程羽做事从不考虑时间和人力的因素，只是一门心思抱着不怕吃苦的活受思想在工作，并不往什么钻研技巧上花力气。虽然这些年里，像孙平平、赵新宇，也还都肯对程羽说些真话，劝导过他，无奈不知是遗传因素的影响，还是家庭教养的结果，程羽和他的父母一样，刚愎自用，固执己见，即使听人说的时候频频点头，其实心里也是大不以为然，事后自然是照样我行我素，时间长了，朋友们发觉劝导无效，也就懒得白费这个心力。
“咱们到底要买什么啊？这东西不都差不多么？”转了那么二十多家摊位后，顾小乔忍不住问程羽。
“再看看，再看看。”程羽只是含糊答应。
“那你挑吧，反正我也不懂，我到门口去等你。你快点买，买好了找我来。”顾小乔问半天也问不出个究所以来，无奈，只好先自己出去。
程羽有点不情愿，但也还是答应了，顾小乔如蒙大赦，不过那个时候她没想到更猛的还在后边呢！
等人的时间是那样漫长，顾小乔觉得自己都等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了，程羽才出来。他不是一个人！
程羽和一个健壮中年男子满头大汗的抬着一个麻袋走到了顾小乔身边，然后把麻袋放下，那男子一句话没说，擦着汗走了。程羽对顾小乔说：“行了，买好了，咱们走吧。”
“这、这、这，这是？”顾小乔惊异的瞪大眼睛，说话都开始结巴。
“哦，我顺便给我家里也买了点儿。”程羽回答。
顾小乔不由的有点儿羞愧，觉得自己比起程羽来，为自己的父母考虑的可是太少了；同时她在心底开始钦佩程羽的孝顺，还有点儿美滋滋的想：“程羽现在越来越孝顺了，人家都说孝顺的男人靠得住，心眼好，看来我选的还是不太错。”
顾小乔这个时候当然想不到，“应该对父母更好，还是对婚姻伴侣更好”，“孝顺虽然应当，但到底该多孝顺”，以及“对双方的父母是否应该一样孝顺”会成为她和程羽日后生活中讨论的一大方面的问题。
“可是这可该怎么运回去呢？”顾小乔回过神来后，发现了这一大问题。
“还是坐公共汽车吧，打车就不划算了。”看看，这男人多会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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