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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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的女子此刻正蹲在悬崖边上,随着她诡异的口哨声,慢慢的,从天的另一头,一道光影迅速的从青天上掠过。北辰只手遮挡刺目的太阳,一圈柔媚妖娆的笑纹在脸上晕开来,渐渐的凝在眼角。瞳仁里映着的是五彩的羽毛,带着山间的劲风,几乎要把她卷下山崖去
“南溟!你真的来了!”她抓住了那五彩的羽毛,狠狠的把脸埋在巨大而华丽的翅膀里,“南溟,你想我吗?”她还在狠狠的揉着赤霞般光彩的翎羽:“扶摇还好吧?”
鸟儿好像通人性似的,用漂亮的脑袋摩挲她细白的手。
“那霁月哥哥呢?他出关了吗?”北辰急切的问,几乎就抓疼了鸟儿的翅膀。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呵呵……”北辰也只是叹了口气。
从她出宫前几个月,霁月便拒绝见她,也拒绝一切通信。她隐约记得自己像是怎么得罪了这个一向温和的少年。然而,究竟因为什么两人变得这么不融洽,她居然想不起来。
霁月是她的青梅竹马,她最喜欢和信任的人。她的母亲——先前的扶摇宫主,似乎也格外的喜欢这个言语不多的少年。然而,母亲一亡故,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迅速软禁了她,代替她登上了宫主的宝座。自此,对她就变得淡淡的,不甚喜欢了。
若他本性凉薄,她却也没什么说的。怪的是有几次看着他在自己居住的凤园徘徊,不小心对上她的眼睛,眼神躲闪却炽热。
女孩儿就是这一点傻。即便是生性凉薄的女孩儿,总是多多少少离不开爱情的。扶摇霁月是她的爱情吗?一个对一切都如此淡漠的男子,会是她的爱情吗?
三年前,扶摇将一名密探当作“岁贺”送给白云遏,她就趁此机会替换了宫人,逃出了软禁着她的精美牢笼。
想起初见白阁主的那天,他掀开宫车华帘,黄金编丝的素绸束发,微微青黑的印堂,深陷的眼窝下刷着两团阴影。柔和的天光将他笼在一团金雾里,翩然出尘。
罢!刚刚离开那只狐狸的视线,怎么又想起他来!
南溟细碎的叫,漂亮的头蹭蹭她的手臂。
“这次你再回去,将我埋在后院古松下的小瓷坛拿来。”北辰吩咐说:“可别碰坏了,里头有我的护身玉牌!”
忽然,隐约听见身后有动静。北辰警觉的回头,只见一群衣着古怪的手拿木石武器的人,嘴里咕哝着,围成一圈向她聚拢来。她咬着嘴唇,暗笑:瞧呀,刚刚溜出金丝笼,又要关进一只木石笼了呢……
“真是可恶!刚刚见面却是分别。”北辰娇嗔,“算啦,你这么漂亮的羽毛可不要叫这群蛮子捉去拔掉了。你告诉霁月哥哥,北辰有一点点想他啦!快走快走吧,”她笑着弹它的头:“你若是生**身多好,呵!我一准儿要嫁给你啦!嘻嘻……”
南溟篇一偏头,好像在哂笑,一眨眼,又抖抖翅膀飞上了九天。
北辰顺着岩缝挪着,包围圈越来越小。为首的呲着牙笑,警惕却兴奋,好像随时会扑过来。她深吸了口气:这,便是他们说起过的生吃人肉的野人了吧?她攀着树干的手僵成紫青色。
“嗷嗷!”为首的突然跳出来,挥着木棒叫跳,北辰再退一步,已经到了断崖边。不期然瞧见万丈深渊下的碧水寒潭。青白色的脸上漾起一个笑花。
“嘻嘻,真不巧。原以为无路可走,可见我命不该绝,嘿!”她冲着野人一笑,从袖里摸出一颗避水的丸药,“那就……再会吧!”
说完,回头跳下断崖,衣裳舞成一道鲜亮的白练。
那些人把着断崖张望了一会,为首的老人突然露出诡笑:“去,告诉大人,确实是凤凰现世。”
寒潭刺骨的水流拍着北辰酸痛的身体,麻木的手脚无法回转。涟漪一圈圈在她头顶漾开,浅浅的是岸。水流却把她冲的离岸越来越远。她以为自己一定是死了,因为她确实看见另一个自己,呆呆的立在岸边,雪肤花貌,白衣素艳。
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刺痛。终于是没死,这让她很满意。只是,觉得身上不对劲,一看才知,是被换上了西沂的衣裳。警觉的她立即摸边全身,还好没有什么不对。
她躺在一个干净的小屋里,旁边还有一个眼睛圆圆的女孩儿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见她醒来,惊恐的后退着,大声叫娘。
“艾姐儿,快去告诉木兰公子!他救下的姑娘醒了!”一个中年的女人“蹬蹬”的跑上木楼,吩咐家里最大的丫头。“哎!”脸颊红通通的叫艾姐儿小丫头答应着就往外跑,叮当的服饰细碎的互相敲打。
“你是谁?”北辰掀了被子:这木兰公子也不知是个什么人物。这一命救得可真巧!“你说的这什么公子的,倒是什么人?”
“那是咱们凤凰寨的首领,圣女花姿的亲哥哥……”
北辰暗笑:多好,这里是凤凰寨了?这个花姿小姐又是那一位神仙?真是不得了,名字就是这么娇娇美美。
“秀娘!”她男人突然从门板后头闪出来,大声喝住,表情一样的惶惶然。
“哦…哦…我,我去做饭了。”她攥着自己的手踌躇。刚往外走了几步,忽又转回:“姑娘,公子说,你若是要走,就叫我家男人送您一程。只是不要撞见了咱们木兰小姐……”

“哦?”北辰狐疑:若不是有什么企图,救了人为什么不敢叫自己妹妹看见?呵!离开了扶摇,倒也没见的怎么清净。至少她走到哪里都看见一样的混乱。
“不麻烦,”她说:“我认得路。”
“姑娘是外乡人吧?入了夜,年轻的姑娘可不能乱跑。”女人说着,看了她一眼,目光居然有些惴惴的:“圣女的使者要巡山,叫他们捉住了——”
“秀娘!”男人再一次呵斥她:“你说什么呢!”
“没关系,我自己能走。”北辰盈盈一拜:“多谢你们的收留。小女子也没有什么好相送的,这个翠翘,请收下。”她将翠翘弹入门框,冷冷的笑:她看了看自己青白如尸的手,想起女人刚刚装作不经意的碰触,不由嘻嘻的笑:怕是……吓着那女人了吧,呵呵……她是不是就像是摸着死人一样?嘻嘻,那女人不会知道,他们在我身上种的蛊根本不会成活,那些小虫子,都痛苦的……死在我的身体里了呀,呵呵呵呵……
女人看了看她丈夫,讷讷的闭上嘴,叹了口气出去了。布鞋扣着木楼,发出阵阵窸窸窣窣的脆声。男人随即也出去了,只剩下他们的几个孩子,瞪着乌溜溜的蜜枣眼睛,怯生生的朝她看。
屋前屋后都是山。刚才小心看过,不管去哪里都是一条山路。曲曲折折。她再呵口气,顺手折了枝条想点着,怎奈水气太重,只是呕出许多烟来。扔下枝条,她给自己含了一丸药。这才顺着山路走下去:“嘻嘻,也不知这山上有狐狸没有,虎豹也不错……”她这么想着,搓搓手:“那样的话,就能穿上皮子了……”
北辰极度畏寒。
早先在扶摇宫是练得那些功夫,并不适合她的体质。本来练坏了身体,身子越加不济。每天夜里身体都是凉冰冰的,仿佛半个死人。好在那个扶摇霁月的医术着实高明,一些奇怪的丸药吃着,居然也活到了现在。
天色已经暗了,远远的,看见一些提灯的女子,脚步轻盈的在山路上滑过。那条风生阁走的如此艰辛的道路,在她们脚下仿佛是最平坦的陆地。她们齐声念着什么,不时往山上撒下什么。北辰仔细一嗅,知道那是吸引毒物的粉末。如此一来,任是武功高强的好手,也无处躲藏了。
北辰冷嗤:这个方法封山,倒比祈昊利用兵马封城的方法更好的多!真是阴毒!
等那些提灯的女子都消失了,北辰才继续往山下走,口中的药丸叫她可以在暗夜里也看的见山路,却也只是隐隐约约。青石上铺了绿苔,居然有寸许高。紫黑的树在山风中沙沙的响,纤细的月已经完全的遮住了。
倒是……很合适鬼神出没。
她轻声笑,声音柔柔的穿进了树林里。骇了她自己一跳。
“谁!”她听见有人问,于是猝的钻进树间,摒住了呼吸。
幽幽的光下,那个人走的无声。北辰远远的看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挪过来,慢慢的,边拨着挡住去路的树枝,直直的朝她藏身的方向找来。北辰咬着嘴唇:照理说就算听见了她的笑声也不可能直直的找过来,难道他会隔物视人?
“不论你是冤气未散还是眷恋人间,三千里的奈何水终要阻断。鬼尸,出来吧。或许我能送你一程。”那人拨开她藏身的从草。
北辰抬眼,看见她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东西:那人穿着一双草鞋,身上穿一身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脸上是阔嘴的花面具,无月的夜里全身莹莹的发着光……那人一见她,迅速摘下面具,扯了斗笠:“你不是鬼,也不是尸体。你是谁?”
北辰朝手上呵了口气,按捺着心中的惊悸:“我自然不是鬼!”“哦……一个女人家夜里不老实在家呆着,跑出来送死吗?”北辰听见他恶狠狠的说:“山北还是山南?是那家的姑娘?”
“祈昊。扶摇宫,北辰。”北辰浮起一抹笑,这既然只是个人,那么,就不必担心了……倒是,他要受惊了才对。
“什么?”那人捉了她的手腕一探,随即松了口气。“扶摇宫的人到这儿干什么?”
“嘻嘻,你这么问才奇怪。谁又喜欢到这种骇人的山里来呐……”她拍拍身上的土。早先在扶摇,多可怕的人都见了。眼前这个不过是凶恶些,并不难对付。
“哼!祈昊的贼人!”那人说着,朝身后打了一个手势。将尸体平倒。自己点上一只火把,去照北辰的脸。突然,像是见到什么精怪,他后退半步:“是你——”
北辰并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
男人叹了口气,将手上的火把举起,摇了三摇。登时山道上隔三差五亮起一支支火把,一直蔓延到山下。男人将自己手上的火把递过去:“沿火,下山,再也别回来!”
北辰赫赫的笑:“好啊!呐……后会无期!”她抢过他手上的火把,嘿声笑着,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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