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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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改革开放,到如今已十年有余。
福建省是全国最早实行对外开放的省份之一,党中央随后又在厦门设置经济特区,作为吸收外资、学习国外先进技术和经营管理方法的视窗。
85年起,又相继在长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闽东南地区和环渤海地区开辟经济开放区。
同年2月,增开长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闽南三角区为经济开放区。
虽说进入了改革开放的时代,但那个年代,银行政府国企供销社等,依然是很火的单位。
林麒父亲林南檀,是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批赴考高中生。
1977年,林南檀18岁,上山下乡,原来内向老实的性子,被磨的更加老实巴交了,整一个闷葫芦。
1977年12月25日,对于林南檀是个不堪回首的日子,那天的天,是晴的,但于他的心,却是三九严寒。
那一年,那一天,在家人眼里如天如地的家主,在八年抗战,十年文革中始终没有倒下的父亲,那个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
林乔夫倒下了,林南檀心里的精神支柱,也随之倒下了。
林南檀终究没有踩到狗屎,那些为了这一年高考一口气憋了十年的学生们,那近二十万人的学生军团,毫不费力地把就他给挤到了臭水沟里。
亏得他还算有些本事,亏得那个一生敬佩敬仰林老先生的易老板,把他介绍给了城里的供销社主任,亏得主任还算个惜才之人,他才算没有淹死在那独木桥下。
对于这个穷困潦倒了几辈子的林氏家族,对于一个60年代出生的青年来说,经历了中国人快活不下去的60年代,经历了中国人安乐死都成了奢望的十年文革,能有眼下一碗十分安稳的铁饭碗,已经是三生有幸了,于是他这一呆,就已经呆了五年了。
从肥料仓库打下手的外部员工,到仓库主管,到柜台,到副主任,这不算精彩的人生之路,于他,已经是满足了。
林南檀不是个野心太大的人,他最近过的不太舒坦,他现在管的还是村里供销社20多口人的钱粮事务,讨好的人有,巴结的人有,竞争的人有,使绊子的人自然也少不了。
他这个管财务的副主任,已经不堪忍受如此闹心的斗争了,他不想得罪顶头上司,秦主任已经60多岁了,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能一直在这位子里颐养天年已经是万幸。
他也不想得罪另外的那个副主任,就算要调到镇上供销社,也有着很激烈的竞争,谁也不想一辈子呆在一个小农村里,所以,他很烦。
林南檀心烦的狠,单位工资不算高,妻子的工资也少的可怜,如果能维持现在这个局面还好,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别人可不会耐下性子和你好好说道理。

想着想着,他走出办公室,站在单位院子里抽了会儿烟,抬眼正望见单位里的一群小孩子在阁楼天桥上放着纸飞机。
昨天那个孩子王孙大圣也在里面,他叫刘桂新,是刘副主任的二儿子,他母亲也管着仓库那一块儿,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林南檀看着他那酒精洒在纸飞机上,然后用火柴点着,飞机就满身火焰地从楼上飞下来,好看是好看,可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正向上去说说,犹豫了下,又停下了脚步,时下单位已经快要下班了,林南檀想着他妈妈应该也快下班了,再说现在上去说上几句,他妈妈还得拿着那点酒精的事儿说道,毕竟人情上说不过去,虽说酒精是公家的,想来小孩子也玩不了多少,他妈妈也不会太过放纵。
他看自家孩子也在里面,不过没有上楼,就呆在下面看着,火飞机飞过来了,他就平静地往边上移移,那眼中却没了平时的委屈,复杂的目光中似有仇恨,有不屑,有冷漠。
小孩子脸上总藏不住事,林南檀把孩子拉过来,交代了几句,让他老实点,不要惹祸。就又回到办公室里去了。
林麒望着那漫天飞舞的火飞机,心里矛盾着,他虽然觉得自己已经有实力看不起他们了,可是,他还是想和他们一起玩闹,只是,他又放不下脸面了。
他看着一只纸飞机摇摇晃晃地飞到了院边上的沟渠里,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难看的黑灰残骸。
人生,是否只是如此呢?
短暂的燃烧,然后,变成一堆枯骨?
他以前从没有这个想法,现在却真是地感受到了内心矛盾的拉扯。
也许,以前被人欺负的日子更简单一点,那时候每天只要想着如何讨好防备别人,如何保护自己,可现在呢?
自己可以保护自己吗?
自己为什么还是和伙伴们越来越疏远了呢?
自己为什么开始变得冷漠了?
自己为什么要开始考虑人生了呢?
七岁的林麒有点迷茫了。
人生,难道就只有糊涂了,才能舒心地活着吗?
刘桂新看着火还不够大,飞机飞起来没有气势,就让边上几个孩子把手里的飞机全洒上酒精,然后放下去,他在上面用针管吸了满管子的酒精,一群孩子就对着火飞机射酒精,眼看着燃灭的飞机一碰到酒精,就又猛烈燃烧了起来,众孩子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突然一阵风起,天上飞着的火飞机随即转了个向,悠悠扬扬地往仓库重地飞去,掉在了仓库里面那连绵一片的麻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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