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轻轻地,我走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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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乃青年才子诗人们吟风赏月浅斟低唱之地。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千里逢迎,高朋满座。万事俱备,只欠一人。
“哎,这柳三变怎么还不来呀?”
“他是不敢来了吧?昨天让咱们给灌成那样。”
“哎呀,醉得那么厉害,不要紧吧?”
“放心好了,他这酒仙啊……来来来,咱喝咱们的。”
“小少爷,起床了!”婢女小蝴蝶抱着洗好的衣服轻声慢步走进一间漂亮的卧房。
床上睡着一位俊美娇弱的公子。他忽然抓住她的手,梦中露出恬美的笑容,口中朦朦胧胧地振振有辞:“佳人巧笑值千金,当日偶情深。几回饮散,灯残香暖,好事尽鸳衾……”一句梦话还没有说完,他又翻过身去继续酣然入睡。
“小少爷……”
“三变!”一声急切的呼唤之后,有谁轻抚在他那白皙的小脸上,“又做你的鸳鸯蝴蝶梦呢?”
“啊……姐……”他总算是醒了,能认清人了,“现在……什么时候了?……”他捂着脑袋,有气无力地问。
“都下午了!你那些朋友肯定都等急了吧?成天在一起暮宴朝欢的搞什么呀,伤身体的。”
“这就不懂了吧?我们那叫文期酒会……哎呀,我……我刚睡醒,头有点晕,扶我起来好吗?……”
柳岸搀扶着弟弟勉强坐起来,给他披上一件衣裳,他可怜可爱的样子,就连她都不由为之动心:“那你喝那么多酒干嘛呀?昨晚让人抬回来时都要不行了你。”
“他们说我写的诗句参差不齐,就罚我喝酒,我也没办法嘛。”柳三变委屈地说,然而怎么也掩饰不住那幸福的沉醉的痕迹。
“那你就写几句像样的不就行了?你不自称是‘金鹅峰下一枝笔’么?”
“可是我写的不是诗啊,那叫词,是不同于诗的一种文体,句式长短不一,因此又叫长短句,可以配乐演唱……”
“好好好,我的大词人,你今后肯定名垂青史万人景仰!”柳岸早有了经验,每到此时就用恭维来击退弟弟那滔滔不绝的攻势。她只是不明白,为何一向不求甚解观其大略的小弟总是在这上咬文嚼字。
柳三变脸上荡漾着无尽的满足与自豪,以致他在下床的时候竟站不稳,顺势扑到姐姐身上,搂住她温柔道:“姐,你太伟大了,能这么理解我!……来,亲个嘴吧……”
“去!”柳岸把他推到一边去了,“你呀……”她又转回头看着他那痴痴的如迷梦般的神情,忍俊不禁。

福建省崇安县东南八十里籍溪白水村金鹅峰下,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一殇一咏,畅叙幽情。
一身锦冠玉带的柳三变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俯仰茫茫乾坤,情不自禁地展开双臂对天高呼。
“你发什么疯!”三变之父,当朝工部侍郎柳宜让他这一疯狂举动搞得不知所措,尴尬地训了他一句,“这小子整天神经兮兮的,真叫人头疼。”
三变正词兴大发,竟浑然不觉,径自走上前去,飘飘欲仙般吟咏唱道:
六六真游洞,三三物外天。九班麟稳破非烟,何处按云轩?昨夜麻姑陪宴,又话蓬莱清浅。几回山脚弄云涛,仿佛见金鳌。
“妙哉!妙哉!柳公子概写武夷内山三十六峰和九曲溪实景后,展开想象的翅膀,把奇异风光编织到美丽的神话传说之中,巧妙地抒发了他向往神仙般逍遥自在生活的情致,有飘飘凌云之意呀!柳大人,这是您的公子?今后必是个神人啊!”
柳宜尴尬道:“不肖子名曰三变,字景庄,排行第七。”
三变上前拱手:“晚生谢前辈夸奖!”随后又意气风发地接着唱了几首词:
琪树罗三殿,金龙抱九关。上清真籍总群仙,朝拜五云间。昨夜紫微诏下,急唤天书使者。令赍瑶检降彤霞,重到汉皇家。
清旦朝金母,斜阳醉玉龟。天风摇曳六铢衣,鹤背觉孤危。贪看海蟾狂戏,不道九关齐闭。相将何处寄良宵,还去访三茅。
阆苑年华永,媳游别是情。人间三度见河清,一番碧桃成。金母忍将轻摘,留宴鳌峰真客。红龙闲卧吠斜阳,方朔敢偷尝。
萧氏贤夫妇,茅家好弟兄。羽输飙驾赴层城,高会尽仙卿。一曲云谣为寿,倒尽金壶碧酒。醺酣争撼白榆花,踏碎九光霞。
“三变哥哥,你太帅了!”在一旁观赏美景聆听吟诗的几个女孩疯狂地尖叫着,冲三变挥手,尽管她们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
喜上眉稍的三变潇洒地向她们抛了个飞吻。
“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这些疯丫头们也不知什么时候编出这么多顺口溜来,恨不得要把他给捧到天上当神仙去才足以表达崇拜之情。三变不断地招手点头甚至鞠躬致意。欢呼声响彻云霄直可震惊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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