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头号要犯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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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林县擒获妖道娄小毛与陈大胆党羽的消息早早的便经八百里快马传到京城,立时引起了整个长安的轰动,不清楚底细的人们只是听见玄天观这威风凛凛的名字,便以为定是非常厉害的一派妖道势力,不然又怎么可能教出来娄小毛与陈大胆这等胆大包天的妖人
一时间,长安城内无论高官贵爵还是平民百姓,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议论此事的声音。
宝林县距离长安不远也不近,若是寻常的押送人犯,四百余里的路程,怎都要十余日的工夫,然而玄天观的一众道士却打破了惯例,在五百兵马的押送之下,全程车马代步,只用了五天时间便押解到了京城长安。
“大公子,玄天观的妖道们押到长安了。”一个皂衣护卫急步行了进来,单膝跪在李墨勋的面前。
这一次娄小毛下手实在够狠,宰相夫人被他那拳打得一耳失聪,又惊吓过度,到如今还倒在床上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至于宰相李林甫也没好过,被娄小毛钵子大的拳头在头面上足足实实给了几下狠的,老牙掉了个精光,更惨的是鼻梁骨严重断裂,据宫里的御医所言,即使将来好了,也是个歪鼻。这还不算,老头下身的命根肿得好似桃子,连续十天里小便带血,再配上那张青紫肿胀的完全变了形状的老脸,这条老命当真是去了多一半。
李墨勋明白,一旦身为宰相的父亲亡故,他家的一切荣华富贵,都将从此远去,无论是政敌的太子一系,还是本为盟友的杨钊这等新宠权贵,都不会错过机会的,所以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煎熬,也就难怪听到手下的通禀,李墨勋目露凶光,一脸想要吃人似的狰狞了。
玄宗皇帝对于胆敢暴打宰相捻大唐虎须的妖道娄小毛同样切齿痛恨,连带着玄天观的一干妖道殃及了池鱼,为了审这些妖道同犯,这位皇帝陛下特意将正在祸害兵部的罗希奭和吉温这两个绝世酷吏调了过来。
罗希奭和吉温这两个本就是宰相李林甫的人,为了给自己的恩相报仇,自然是要使出了全身解数的,早在玄天观的道士们还在路上时,已然备下了各色酷刑,准备着轮番上阵,务求撬开一众妖道的嘴。
玄天观这一众寻常的道士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到了大理寺(注一)的大狱里,个个双腿打颤,那个火工道士已经吓得尿了裤子,不用任何手段,已然将各自知道的关于娄小毛的一切尽都吐了出来,甚至连他一顿要吃几碗干饭都没漏过。
然而道士们的主动坦白交待不但没能摆脱了皮肉之苦,却反而为自己招来了天大的祸事。
罗希奭与吉温一心想着掏出背后主谋以报效讨好玄宗皇帝和李林甫,可是这群道士翻来覆去,说出来的却都是诸如吃饭拉屎这等生活琐事,怎不令这两个天宝年间大唐朝堂上凶名最著的凶神恶煞恼火,一致认定了这是这群道士有意拖延欺瞒,也没有多说的,把手一挥,如狼似虎的一群凶汉一拥而上,早已备好的各式酷刑一齐招呼上来。
玄天观的道士们哪里受过这等折磨,一个个被整治的鬼哭狼嚎,恨不能把心窝子掏出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然而他们说的本就是实话,便是再怎么受刑,又哪里说得出罗、吉二煞星想要的东西?
三天过去了,五人因熬刑不过,死在了刑台之上,另外十余人也已被折磨得不形,至此罗希奭与吉温终于确认,这些道士什么都不知道,知道幕后真相的,该是逃走的玄天观观主等八人
罗希奭与吉温都明白,若是就这么如实的报了上去,一来显得他二人无能,二来如此大好的一个表现机会岂不是平白的错过了,这两人也是胆大包天的角色,私下里一合计,当下改变了问供的手段,以威逼诱导之术,终于从剩下的道士口中,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一套口供。
又过了两日,这份由罗希奭与吉温二人精心打造的口供送到了玄宗皇帝的面前,按口供中所记,玄天观原本是一般前隋的余孽,一心想要颠覆大唐的天下,以复辟前隋,因此才会派出娄小毛这个妖人入长安闹事,袭击国之肱骨重宰李林甫,一来令天子痛失一臂,二来亦可引发朝廷动荡,以为妖人有可乘之机。
罗、吉二人虽然为人狠毒,手段凶残,但却也是有才之人,这份凭空捏造的口供,虽然明眼人会怀疑定鼎百多年的大唐治下哪来的什么前隋余孽,但是却入情入理、严丝合缝的叫人挑不出破绽。
更何况无论是玄宗皇帝也好,还是以挨了一顿好打至今卧床不起的宰相李林甫也罢,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足够的借口,而罗、吉二人所做的,也正是提供了一个可以令皇帝陛下以及宰相大人任意借题发挥的借口。
这世上哪里可能会有比前朝余孽更充分的借口呢?
原本娄小毛殴打当朝宰相只不过是落了威震天下四海来朝的大唐朝的脸面,虽然叫人恼怒愤恨,却于大节无碍,然而到了此时,一切都变了。
玄宗皇帝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整肃天下捉拿前隋余孽成为了当前重中之重的首要任务,捉拿妖道娄小毛与陈大胆的赏格已经达到了黄金千两,并且不吝重爵封赏,务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玄天观在逃的包括观主胡天在内的一干人等,也理所当然的榜上有名,一同成了海捕公文的追缉要犯。
“鬼丫头,我现在已经名满天下了,你说我该如何趁热打铁再进一步,直至成就天下第一英雄之名。”只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娄小毛已经从与陈大胆分离后的短暂失常中恢复了过来,一双眸子里尽都是对于未来自信与兴奋的神光。
小翠没好气道:“你要想做个鬼或者道士,我倒还能教教你,可若问我这个小小女鬼怎么成为英雄,岂不是问道于盲?”
“啊呸!你个鬼丫头少在这里乌鸦嘴。”娄小毛心气正高的时候,冷不丁被小翠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气得险些跳起脚来,不过转念一想,小翠说得又确在理上,不禁哑然一笑,喃喃道:“算了,问你这鬼丫头可不就是问道于盲,还是老子我自己想办法吧。”

“要不……咱再跑一趟相府,还去寻那李老贼的晦气去?”娄小毛思来想去,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不觉得又把脑筋转到了倒霉的李大宰相的头上。
“你……你小子打宰相打上瘾了不成?就不能换个方法?”即使小翠明知道李林甫乃是残害忠良、祸国殃民的一代奸相,此时仍不禁为他掬一把同情之泪,当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世上还有比被娄小毛这个混蛋天天惦记着更倒霉的事吗?
娄小毛一愣,疑惑的道:“换个方法?换什么方法?难道进皇宫打皇帝老儿?”
面对着娄小毛这个满脑袋只有打人与放火的混蛋,小翠彻底无语,顿了许久方重重的给娄小毛定性道:“你这混蛋哪是要当什么天下第一大英雄?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做个天下第一大恶棍!”
陈大胆离开娄小毛之后,先回了一趟小河村,娘亲与弟弟都好,在家里住了几日,便起程赶回玄天观。
跟在娄小毛身边这数个月的工夫,经历了许多事故后,他已再非初离玄天观时那个无知而又懵懂的青年道士了,此时的他似乎明白了许多道理,虽然无法具体的将这些道理说讲出来,却知道回玄天观修道,才是他最向往的事情,就如同小毛师叔一心想做英雄一般。
陈大胆一路上昼夜兼程,渴饮山泉水,饿食干馍饼,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相貌憨厚衣着寻常的年轻汉子,六日之后,一身风尘的陈大胆终于回到了宝林县。
望着县城那熟悉的低矮的土墙,陈大胆没由来的自心底里生出一丝亲切的感觉,巍峨壮阔的长安城是属于小毛师叔那等非常之人的,而这座小小的县城,才最适合他这个胸无大志的道士。
与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那么招摇显眼的娄小毛不同,陈大胆在玄天观十年,若不算每日里的打柴挑水,竟是从未出过观门,因此莫说是宝林县城里的人,便连玄天观周边的几个村镇上,也无人认得这个玄天观里与娄小毛齐名的道法天才,所以陈大胆一路畅行无阻,径直来到了玄天观,远远的便望见玄天观的大门紧闭,两道封贴显眼至极的贴在上面。
陈大胆这一路行来尽都选的是偏僻无人的小路埋头赶路,因此已然闹得人尽皆知的玄天观妖道案竟是未曾得闻,此时可慌了神,飞快地跑到门前,又拍又喊,却哪里可能有人出来应他?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官府的封条……难道……难道师父与姚师叔他们都……都……”陈大胆越想越是后怕,浑身上下皆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许久后才定下心来自语道:“不行,要寻人问个清楚才行,若是师父他们真的出事了,怎都要将他们救出来。”
“这位老伯,请问那玄天观发生了什么事?怎的竟被官府给封住了观门?”陈大胆寻了邻近的一个村落,对着正在道旁田地里耕作的一位老汉问道。
那老汉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打量了陈大胆一眼,不答反问道:“你是哪里的人,打听这个做什么?”
陈大胆道:“小子叫陈小柱,小子的表哥在玄天观里修道,表哥家的老人过世了,小子这是来报丧的,却没想到跑过来一看,玄天观竟已经叫官府给封上了。老伯,您可知道那观里的道士都去了哪里吗?”
“报丧?”老汉听了陈大胆的话哭笑着摇头道:“你也别报什么丧了,你那表哥怕是也已在劫难逃,哪里还顾得上家里的老人?玄天观里的道士前些日子已经被官府的锁拿问罪了,后来有从长安过来的商贩说,他们乃是什么前隋的余孽,阴谋颠覆我大唐盛世,这会儿怕是早就人头落地了。”
“什么?”陈大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敢置信道:“玄天观的道士是前隋余孽?这……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老汉摇头道:“可不可能可不是你说了就算的,官家既然如此认定,还派了大军来剿,总不会是无中生有吧,只是没想到玄天观的道士们平日里也算是为善一方,却居然是叛逆?”
“这不可能……他们不是前隋余孽,不是叛逆……”陈大胆一双眼中含满了泪水,激动若狂的叫道。
老汉被吓了一跳,蹙眉不悦道:“好好说的话,你这小子怎的忽然发起疯来?”
陈大胆强抑心中的激动,对着老汉行了一礼,道:“是小子不好,只是……只是听说表哥无辜被说成叛逆,心中激动所致,请老伯不要见怪。”
老汉挥手赶人道:“算了算了,谁有工夫怪你,赶紧走吧,莫要耽误了老汉我的活计,现如今这地租可是越来越重了。唉!都说咱大唐是盛世,可现在的日子比起二、三十年前,可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陈大胆又行了一礼,方才转身而去。
“不行……我要去救师父他们……我不能眼看着他们被人冤枉了。”陈大胆一时并未想到玄天观一干道士乃是受了他们两个的牵累才会被抓,因此虽然满心的激愤,却还没有自惭与歉疚。
陈大胆思索着闷头前行,忽的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猛跑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一群农汉目露凶光,手持着镰刀镐头之类的武器狂奔而来,当场吓了一跳,虽然并未以为对方要追杀的对象是自己,却仍不禁下意识的撒腿就跑。
后面这群农汉一见他跑,发出一阵大喊:“来人啊……抓玄天妖道的余党……”一个个追赶的更加起劲了。
陈大胆一阵头皮发麻,知道是自己方才问事的时候惹人怀疑了,心中虽然慌惧,却没忘给自己加了一层神行术,奔逃速度陡起,一时间倒没有被后面一群人追到的顾虑。
然而危险并未远去,随着后面农汉们气势雄壮声嚣喧天的吼叫声,不住有人从四面八方的赶来,陈大胆纵使跑得再快,也不禁即将陷入到重围之中。
“完了。”陈大胆眼见如此情况,心中一阵惨然,便待放弃了抵抗束手就擒。
就在这时,只听不远处传来娄小毛那熟悉到极点的震天大喝:“干你们的亲娘祖奶奶!敢来抓老子的师侄。”紧接着便是一阵棍棒相交的兵乓声,木棍及肉的闷响,还有一声声瘆人的惨叫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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