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章 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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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太空小英雄被他的女伴卢娜•克塞因扶出那个斗室,全部的心智被都强烈的饥饿感占据了。卢娜从她的小背囊里拿出草莓味的布丁——那是杰克最爱吃的点心,但一路颠簸,布丁已经压得变形了。女孩满带着歉意,而杰克咀嚼着熟悉的草莓味,心中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感动还是感慨?经过这一段时间相处,再迟钝的人也会发觉杰克那一个小小的家中已经有了许多变化:原本冷冷的金属色调增添了花朵和各种各样的小饰物带来的温馨色彩,充斥着比特流的空间因为有了小姑娘不知疲倦的欢悦而亮丽不少。
杰克并不愚钝,他早已感受到环绕着他的温情之网,内心却在感动和抗拒两者之间挣扎——他对阿波罗世界里的大事能以冷峻而锐利的目光透视其关键,但对身边的这些,他有一种并不那么令人赞同的看法:爱情、友情、亲情,以及其它一切使人情绪波动的事情,都影响人对事物的准确判断,自己应该竭力远离它们。
然而杰克真能离开人类的情感吗?他能摆脱对父亲默默的关切吗?还有,他以前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出于对阿波罗人类命运的那种深深的关切?从这一点上看,他仍然不过是个未满十七岁的孩子。
卢娜•克塞因以她情窦初开少女的本能,对她喜爱的少年倾注着关爱。看着杰克的脸上渐渐显现出的温柔,她心中洋溢着喜悦。
此刻,这个城市里的情况就象战后的一部“落日派”影片《信息孤岛》中的那个太空城那样,连号称“永不中断”的无线超宽频通信也完全瘫痪了,仅有的光缆传输也时断时续,灾难则在人们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不时地降临。人们落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不仅是因为灾难,更多的是因为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这种感觉不经过亲身体验也许难以想象。中古时期,偏远地区的人类可以自给自足,几个月甚至几年不和外界通信,但处于后信息时代的阿波罗人已经不能习惯哪怕是一天的信息空白了。
然而在这里的三个人——不,两个人和一只狗,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一切。往日,杰克•亚当斯在有大事来临前常有奇特的预感,而这一次,他却没有凭直觉感觉到发生在约克城里的灾难和混乱。事后他怀疑这是因为自己陷入了一丝温情当中。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后来的结构生物学家指出,某些人的预感——第六感觉,来自人体表面一种固定“信息谐振回路”,沿用最古老的称谓,叫做经络;每一个人的经络其信息通量由于先天或后天的原因差别很大,象杰克•亚当斯那样有着超常预感能力的人,他们的经络信息通透性是很高的。此刻,约克城内弥漫着安德鲁摩阿菌体造成的不规则强磁场,干扰了杰克超越常人通透性的经络,不仅使他失去了预感能力,也让他身体虚弱异常。
杰克吃完点心,体力稍稍恢复了一点,决定着手调查那个叫做高川秀的人。他觉得自己的这个麻烦还没有结束,要想把事情的主动权掌握在手中,就不能被动应战。杰克在全阿波罗计算机网络上有突破绝大多数资料库的能力,包括一些涉及个人**内容的档案,但在此之前他一次也没这样做过,而现在,杰克决定破一次例。
从二楼的走廊到楼梯,再到大门,他们没有遇到一个人影。杰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小女孩则毫无知觉,一路说笑个不停,还哼起了歌儿。
就在他们所在的林达化学公司大楼下,街头拐角处,就是一台网络终端,而且是带所谓C-H桥——也就是思维感应头盔的,然而杰克没有用它,因为这里离化学公司大楼太近,是个危险的地点。他们找了一个相隔三个街区的网络终端。
终端装备的是触摸屏,没有C-H桥,也没有键盘,杰克用着有些不习惯,但并不妨碍他迅速进入了喜马拉雅星的政府资料库。在输入了姓名“高川秀”之后,屏幕显示了“等候”字样。
信息传送速度出奇的慢,大约半分钟后,终端才有新的显示:
高川秀,男,1046年5月17日生于楼兰市,……
……1066年毕业于楼兰工程学院……
……
资料更新时间:1071年2月5日
1046年生?不是这个高川秀。杰克按了屏幕上的“下一个”按钮。
杰克严肃的表情让卢娜也感到了沉重,虽然心中有许多疑问,但她更记得大火曾经给她的提醒——这种时候不可去打扰他。
喜马拉雅星上名叫高川秀的人还真不少,其中一个记录引起了杰克的兴趣:
高川秀,男,1018年11月6日生于京都市穿水区,其父为社区武术教练……未受过高等教育,17岁后即在父亲的道场里帮工。

1040年7月结婚,妻子为吉田小美,同年育有一女,名高川野栗。1044年吉田小美死于车祸。1061年11月高川野栗死于自杀。
1062年1月高川秀失踪。
身高1.65米,体重57千克。
性格沉默寡言,思维慎密,智商不详。
资料更新时间:1062年2月5日
这则资料中有一张相片,杰克•亚当斯一眼断定他就是自称依•谢伦的那个人,容颜虽然变了很多,但脸的轮廓和那阴郁的眼神却是变不了的。
“九年前,女儿自杀后的两个月后失踪了?”杰克似乎有些思路了。他在屏幕上输入:“高川野栗”
网络信息的传送速度更慢了,这次的等待时间超过了三分钟。杰克并不知道发生在约克市地下的事情:无线通讯,在磁场干扰下已经瘫痪。维系这个城市与外界联系的20条免中继光缆已经有19条全部损坏,剩余的一条也有多处外保护层被蚀穿;网络服务器根据代偿程序,高容量的信息全部注入仅存的这一条光缆,自然不可避免地造成了阻塞。
此时正是马拉大陆的傍晚时分,街头没有几个行人。金色的夕阳照在杰克•亚当斯金色的发梢,专注的神情显现在脸上——望着这一刻的宁静,卢娜•克塞因看得痴了。
忽然,几个人影挡住了斜阳。杰克抬头一看,其中一个正是身着黑衣的高川秀,他这次没有开口嘲弄,只是举起手中的一个小物体,嘴角带着一丝得意。杰克当然认得出来,那是一个迷你型的电子鼻!
他忽然想起自己身上从那间斗室里**来,还没有消散的溶媒气味。这自然成了电子鼻最好的跟踪对象。
卢娜一时间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两个黑衣人从背后扭住了杰克的双臂,另一个黑衣人对她也打算这么做时,她明白了。竭力挣脱之后,她向高川秀疯了似的冲去,然而高川只一伸手,就抓住了她小小的手腕,使得她半个身子酸软无力。杰克叹了口气,说:“算了吧,我们不是对手。”
高川秀看了一下杰克和年轻的女孩,似乎有些失望地问道:“你的朋友呢?”
杰克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象是在说,她难道不是我的朋友?
暮色中,卢娜身上两件物品掉在地上,谁也没有发觉。等他们一行人走远之后,一直躲在暗处的机器狗大火从藏身处出来,叼起了那个东西。是光剑和那个定位仪。
杰克和卢娜被关进了一辆箱式运输车的车厢,车厢内部经过仓促的改装,有基本的生活设施和用具,但没有凳椅,两个人只好背靠着车厢壁坐在地板上。这一次绑架者没有在食物方面亏待他们,为他们准备的有涂上了牛油的烤面包,一种不知什么名称,嵌满果饯和香肠、肉类的饼,还有两大杯柠檬茶。杰克的伤腿也被包扎好了。
车子开得很平稳,只是偶尔在拐弯的地方有些晃。过了一段时间后,车就没再转方向,似乎是上了高速公路。
“他们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啊?”卢娜•克塞因忧心忡忡的,什么也吃不下。杰克倒是食欲不错,自己的份额吃干净之后,还舔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卢娜将她的那份拿到杰克面前,“给你。”她只喝柠檬茶。
杰克拿了一块面包,把剩下的推还给她,“你也得吃饱。”
卢娜摇摇头。忽然她发现了什么,叫了起来:“大火呢?大火怎么不见了?”
杰克闭着眼睛嚼着面包,含糊不清地答道:“我早知道了,它没被抓来。”隔了一会儿,他睁开眼,发现卢娜满脸倦意:“困了就睡吧。”
女孩真的困了,靠在杰克身边很快沉沉睡去,只有这时,她紧琐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似乎还带着一丝无邪的笑容。杰克本想推开她,忽然心一软,任由她靠着了。
杰克任由女孩的秀发抚在自己脸上,默默地想着。此前卢娜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救出了自己,没有守卫,绑架者们也没有安装警报器,这一点非常蹊跷。如果这是个陷阱的话,针对的当然不会是卢娜,应该是——
对,应该是那个人。……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杰克脱下一只鞋,手伸进去摸索了一下,从里面取出一个小金属片来!那是一个全洛基星定位报警器,通过特定的踩压信号,十秒钟后某个机构就可以定位报警人的所在。
车内一盏冷光灯幽幽地照着,似乎在说,你为什么不用它报警?难道你已经知道了这一地区无线电失灵?
杰克检查了一下报警器,把它放了回去,他也累了,打了个哈欠,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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