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战祸之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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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求您救救我们吧!」一个老丈当街跪在杨木风的面前,他神情悲苦,痛哭流涕的连连磕头,惊得杨木风脸上一呆,马上双手扶起他道:「老人家,这是要做什么?」
「大人,您能不能分给我们点粮食,只要能挨过这个冬天就好,大家都饿了好几天了,我们的存粮全部被欧瑞特帝**搜掠光了,倘若再没有什么吃的,就算不冻死,也得饿死。」老丈始终坚持着不肯起来,周围一圈人随即像波浪一样尽数跪在地上,眼巴巴的望着杨木风,表情十分可怜。
看到他们凄凉的样子,杨木风立刻动了恻隐之心,扭头对秦膺问道:「知道我们还有多少存粮吗?」
秦膺想了想,回答道:「具体多少得问希恩特将军,但是我们还抢了许多牛羊,救济这几百个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那好,我们就……」杨木风刚想吩咐身后的士兵去搬运一些粮食过来,却被旁边的阿露娜出言制止道:「你应该仔细考虑一下的,现在清江、登州情况虽然尚好,可是牟州、禹州两郡到处都是这样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饥民,我们可以帮助其中的一批,然而等第二批、第三批来的时候,又怎么办呢?」
听阿露娜如此一分析,秦膺也开始动摇了,反过来劝戒杨木风道:「大人,其实我们带回来的粮草并不多,士兵们都忙着往车上装运金银财宝了,而且现在一下子多了六万名将士、六万张嘴,我怕军中粮食确实坚持不过冬天。」
杨木风哑然失笑,摇头道:「你刚才不是还说,我们有许多的牛羊……罢了,不就是几百个人而已,难道这么点小事,我自己都作不了主吗?」
阿露娜默然抬头,眼神认真看着杨木风,语气郑重的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的,大人,我马上去办,大家都跟随我们来吧!」秦膺左右带着几名士兵,引领前来求助的饥民们一齐走往城中军用仓库的方向。一个个平民的背影佝偻,老幼间相互搀扶、时不时的总会有人回头道谢,甚至泪流满面的跪拜在地。
杨木风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发自内心的认为这一切是值得的。
然而,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聚集在牟州城求食的饥民就像滚雪球一样,人数眨眼之间便超过了百万。万幸阿露娜早有准备,及时从清江、登州运来粮草物资支援,不至于让仓库中的存粮几天之内被完全吃光。但是眼看两郡的粮草已经开始入不敷出,这边饥民的数量却依然有增无减,就算到了春天也没有耕种的种子。
杨木风等众人几次商议都拿不出来一个办法,纵然是智囊希恩特也不能凭空变出粮食,长此以往下去,不,可以说是用不了半月以后,牟州的百万饥民、十万帝**就得统统去喝西北风,到时候免不了要大乱一场。
如此火烧眉毛,却又毫无办法的境况,让杨木风比之面对数倍的欧瑞特帝**,心中还要感到焦急窘迫……最后,倒是阿露娜提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那便是用重金在未遭受战祸的其他附近行省购买。毕竟他们刚刚抢掠了数目惊人的财物,这些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阿露娜的主意立即取得所有人的认同,负责购粮的任务也自然落到了她的身上。杨木风虽然整日里无所事事,不过就像一面旗帜一样,擅自离开牟州的话,一定会造**心浮动,平白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杨木风不能陪同阿露娜前去,可是又实在不放心她自己走,急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同行,本来是考虑着秦膺,而自告奋勇的札科尔显然更为合适。
阿露娜与札科尔率领两千闪族骑兵,挑选仓库中较为值钱,并且容易兑换、质量轻巧的财物尽皆驮在马背上,于当日就飞速朝着井州方向前进,直奔那个素有修亚斯帝国粮藏之称的南方行省荥阳郡。然而谁也未曾料到的是,到底还是出了事,不但粮食没运回来,人跟财物都被扣押,几乎发展成一场小规模的内战。

当然,如果杨木风早有预知的话,随便派其他人,或者干脆让登州的夏揆代劳,那情况兴许就能好一些。不过百万饥民持续涌入,规模明显不足的牟州城,吃固然是一个重大的问题,但不会全部,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气候一样可以致命。
牟州城的大街上,成群结队的饥民们在等待就食,但是往往每夜都有人冻死街头,欧瑞特帝**的入侵已经让他们饱受摧残,而现在却还要忍受如此的饥寒交迫,过着挣扎于生死边缘的的生活。
在那段阿露娜购置的粮食没有运回来,清江、登州的运粮车也被迫停止供应的日子里,杨木风计算着仓库中的有限存粮,必须得狠下心来削减这些饥民的口粮,每天供应的粮食不得不从原来的分量,先后变成三分之二,二分之一,三分之一……
杨木风所做的一切,本以为会引起城中饥民的强烈反弹。那些人都应该愤怒的涌上街头,大声的随意咆哮咒骂,喊着要恢复到以前的供应配给,甚至疯狂的冲进总督府邸去砸东西。然而他们没有,什么也没有做,所有人全部默默的忍受着,一声不响。
杨木风每天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带领一些士兵在城中来回奔波,眼看着那些人忍受着饥饿、寒冷尽量帮助,只有明天还能见到今天熟悉的面孔,杨木风就心满意足了。
看到一名年纪轻轻的少妇,怀中抱着嗷嗷待乳的婴儿,她面黄肌瘦、神态疲惫,本来是最需要补充营养来哺育孩子的时候,却因为根本没有足够的奶水,婴儿始终在大声不停哭闹。发觉杨木风接近的脚步声,少妇缓缓抬起头,那分明是一张清秀白皙的脸旁,绝不是一般村姑所能拥有的。
杨木风顿时起了好奇之心,蹲在她的面前问道:「姑娘,何以沦落至此?你的家人呢?还有你丈夫是干什么的?」
少妇一脸凄凉落寞,言语悲切的回答道:「我的丈夫曾是东方军团的一名万骑长,不过早在欧瑞特帝**入侵刚开始,他就牺牲在本部驻地,至于我的家人,有的死在乱军之中,有的被活活饿死,现在就只剩下我跟孩子,孤零零两个人了。」
少妇的年龄、相貌、身份、遭遇,以及怀中抱着的婴儿,瞬间让杨木风联想到了帝都的妻子萝莎,算算自己的孩子也应该有七八个月了吧,他于是毅然站起身,对旁边的士兵说道:「带上她们,我们返回总督府,只要还有我吃的,就不绝对能饿到她们母子!」
杨木风本以为自己的命令会被立即执行,可是周围数名士兵却皆表情犹豫,一名士兵被其他人推上前来道:「大人,这些日子以来,您天天往总督府里带进许多饥民,现在的总督府内上下竟然住进了两千多人,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了,而且我们的粮食也很不充足,大家甚至比外面的饥民吃得还少!」
杨木风见所有士兵都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咬着牙刚要发火,那名少妇却表示理解,脸上牵强笑了下说道:「将军大人,我跟全城的百姓都非常清楚,城中已经没有多少存粮了,城外运送粮食的马车也十几天再未出现过,所以……」
「不要说了!」杨木风粗暴的打断了她,然后又努力变得温柔的道:「无论如何,既然是死去同僚的妻儿,我就一定得照顾好,像对待自己的妻儿一样!」
杨木风话音刚落,牟州城的西门便忽然大开,一车车粮草随即被运进城来,道路两旁的饥民们纷纷让出路来,大家欢呼雀跃、仿佛看到了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杨木风见此情景,终于感觉能够放下心来,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尚在感叹于阿露娜如此效率的就收购到第一批粮食。
一匹飞驰的快马,一名神情焦急的士兵,在这个时候从粮车后面追赶进城池,饥民们完全没有去留意他的经过,而他却径直来到杨木风面前,翻身下马道:「大人不好了,阿露娜小姐那边出大事啦。」
原来,运粮的马车,与传递坏消息的骑兵竟是同时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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