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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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拂第二天尘去学校的时候走路有些一瘸一拐,肌肉拉伤,好不容易坐到了座位上。身边的柯清琳修剪着指甲,清冷道:“怎么跟被人上了似的,真影响你的英俊。”
柯清琳是他的表妹,年纪上差不了几天,因家事复杂,和亲兄妹一样一起长大。这次是她甩了没交往几天的Z大的不良少年,要柯拂尘去摆平。结果他被几十人提着棒子追了半个Z大。
柯拂尘哈哈一笑,“你以为是拜谁所赐呢?”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
柯清琳放下指甲刀,轻笑,“因为又有新目标了,咱们学校电信学院的——”
柯拂尘别抬手做了一个STOP的手势。
柯清琳继续修剪另一只手的指甲,自言自语说,“可惜有女朋友了。”小指一公分长的指甲被干脆地剪断,她转过脸来向着柯拂尘,“晚上去医院看看老爷子吧,又病危了。他说三牙会的事你也该管管了。”
柯拂尘手揣进了裤子兜里,挺了挺脖子往后靠在椅背上。讲台上讲比较法的老头还在念课本,唾沫星子折射了阳光快显出彩虹了。
“还有钱叔,也开始忙活了,他不是省油的灯。”柯清琳低头说。
“何止不是省油的灯。根本就是那原始人的火种,随时都能烧了山。”柯拂尘感到头疼地伏在桌子上,睡着之前,脑海里浮现出模模糊糊的Z大的那人。也不知叫什么名字怎么联系。
…………
三牙会是柯拂尘的爷爷一手创办的。中国大陆没有黑社会,三牙会在法律上可以被称为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组织。柯拂尘想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不是和谐社会的拥护者,不过打打杀杀的事情也不追求,所以从小到大,身为三牙会的准接班人,却是什么会事也不沾的。
柯老爷子在他印象里不是什么狠角色,他没见爷爷拿枪指着谁——就像港片里看的那样,倒是记得小时候总见爷爷抚摸一张照片,温情脉脉,像琼瑶剧里的男主角。长大才明白那照片是奶奶的,亲奶奶,生了他爸和他姑姑之后就去了。据说她是爷爷深爱的女人,唯一一个。
柯拂尘自幼没了父母。都是死于非命。后来姑父也没了,就是柯清琳的亲爸。姑姑害怕这种日子,和爷爷脱了关系,扔下柯清琳嫁到别处了。
柯拂尘和柯清琳算是爷爷亲手带大的。不过印象里爷爷没太管教他,和平常老头子一样,过年了摸摸脑袋给个压岁钱。可从小到大总难免耳濡目染,那些兄弟道义的事他懂,只是少年有些叛逆期,偏偏要过自己的日子。
自己的日子就是考大学找工作,结婚没想过——他偏生喜欢男人,找个喜欢的男人过一辈子的想法他倒有。归根结底,就是求个不用说死就死的安生。爷爷当时听说他要去高考的时候只是笑笑,说清琳要是想去也一起去吧。
柯拂尘总在反省自己做的对不对。18岁的时候还能说不懂事,现在看是不是有些幼稚。三牙会是爷爷的心血,真毁他手上`````他看看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柯清琳在长椅上摆弄手机。三牙会不少长辈都在场,脸色已有些难看。不过柯清琳做事没个规矩是他们见惯了的,只好压着火气干忍。只有钱叔,抱着手臂靠墙站着,表情自然。
柯宁也来了,他的姑姑,柯清琳的妈。一年前爷爷入院她就经常回来探病。还有个妹妹,谭月,不经常来,这次大概是例外。
柯拂尘挺喜欢这妹妹,打扮得活泼可爱。只是关系上有些复杂,交流不多。听说今年考上了Z大。
柯拂尘小声跟柯清琳说,“该去问声好。”好歹是亲妈和同母异父的妹妹。不过柯清琳依然在摆弄手机。柯宁拉着谭月站在手术室门口,神色担忧。
灯灭了,医生出来,表情温和地说暂时没有大碍。在场的多数人都松了口气,除了柯清琳,钱叔还有柯宁和谭月。其中有不懂事的,也有太明白事的。
医生说爷爷醒来还要些时候。柯拂尘便请几位长辈一起吃个便饭,柯宁说不饿,要在医院等爷爷醒。柯清琳直接回家去了,说醒了再回来。
柯拂尘其实不擅长应对三牙会里这几位叔叔大爷的。这些都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比起自己这个呆在学校念书的学生,谁都见得了世面,懂得些规矩。柯拂尘不敢在他们面前摆样子,个个都贡着敬着,比爷爷还爷爷。
尤其是那位钱叔。目光锐利像狼一样,饭桌上不怎么动筷子却时不时打量自己,搞得他觉得自己跟道菜似的浑身不舒服。
周泉私下里总劝他说,少爷不该只忍着让着,本来就是你的东西该争该抢才对。柯拂尘只是笑。他这人实在是懒,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想浪费心血。对待什么都是如此。
…………
陈愈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送到医院来了,转眼看看身边立着吊瓶想可能是发烧了。不过除了疼也没有什么别样的难受,反而庆幸自己是被何若强洗干净送来的。要不医生大概会困惑,该治上面还是下面,里面还是外面。他有些自嘲的笑笑。

这些日子陈愈常常梦到些以前的事。遥远的家乡,没什么感情的亲人,还有些忘了名字和长相的同学,混杂在梦里错乱了时光。
清晰的只有何若强,在酒吧的门口抬着他的下巴问他你一晚上多少钱。然后第一次很疼,血淋淋的疼。后来啊也就习惯了。
听说回忆是人开始衰老。陈愈想自己除了长相哪里年轻过。
他拔了针下床,却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只好穿了病服出去。深秋有些冷。
陈愈直接去吸烟区,果然何若强在那里,只不过还有谭月在,像是在和何若强闹什么,两个人捅来捅去的。陈愈的出现显然有些破坏气氛,谭月不情愿地端了脸问声“学长好。”
何若强点了烟,不紧不慢吸一口,看着陈愈似笑非笑。
陈愈有些不自在,倒不是因为何若强。他在生人面前就不自在,尤其是女生。他看得出来谭月是喜欢何若强的,上大学没几天就寻机认识了。只是何若强没答应也没拒绝,这么靠着。谭月当然不知道自己和他是什么关系,只当个学长,或者经常破坏气氛的灯泡。
他身子还是有些虚,尤其是下身,站不稳扶了墙说:“我衣服呢,我想换了回去。”
何若强走到陈愈近前,突然伸手揽过他的肩,笑得风轻云淡:“这嘴唇还白着呢,再回去歇歇。”
陈愈便不说什么,轻轻挣开了何若强的手臂往回走。
柯拂尘忙完饭局匆匆赶回医院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光景。纸一样白的少年,扶着墙移步子,他印象里老爷子都没有这么虚弱过。其实是因为他当真没心疼过他亲爷爷。
柯拂尘立即感到口干舌燥,心跳也骤然加快。他长这么大没紧张过也没兴奋过,从来就是个没人管教衣食丰足的少爷,而且个性温吞平淡,不热衷什么也不计较什么,不论是权力还是爱情。他总是懒于浪费心血的人。
遇到陈愈就发生意外了。只是一面之缘,算不上救命之恩,最多省些麻烦,可是却让他情不自禁地回想了一夜一天。回想是个费脑子的事,就跟憧憬一样,结果都是毫无意义的。
不过现下他明白这意义就在眼前,而且越来越近。人能在24小时之内遇见两次,简直是六十亿的平方分之一的概率。这么难得,然后该怎么办``````
——陈愈只从他身边绕过去了,而且并没有多看一眼。
这对柯拂尘来说当然是个打击。虽然他,还不至于回头率百分之百,可是没有理由挡了别人的路还不能引起那人的主意啊。一瞬间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自陈愈的身后拍了他的肩膀,由于是出于本能,力道也有些重。
陈愈吓一跳回头。
柯拂尘又对上这双眼睛,清澈灰暗的,这次还有些困惑。明显的他被人在24小时内遗忘得彻底。
其实当时如果柯拂尘摆摆手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也不会发生后来的许多事,日子依旧平淡如水地流淌。可是他偏偏扯出一个微笑,说:“是我啊,柯拂尘。昨天```那个昨天``````”
陈愈想起的只是昨天差点死在床上。不过他没有埋怨谁的意思,很礼貌地笑笑,“噢,记得记得,不好意思刚才没看见。”其实他只是记得这个声音,跟他说过对不起。
柯拂尘明显有些高兴,“昨天真是谢谢你啊,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啊?”陈愈心里想不用知道的吧。
“我叫柯拂尘,拂去尘埃的拂尘。”说完又尴尬地笑笑,这名字是老爷子找算命的给取的,说他命里犯土,不除去就高贵不起来。他自己只觉得这名像哪个大和尚的法号。
陈愈性格里很大一种成分是妥协,之前对何若强是,之后对柯拂尘也是。他讷讷开口道:“啊,我叫陈愈,就是那个治愈的愈。”边说边拉一拉病服的领口,一个是冷,另一个是他不想让人看见锁骨那包扎的烫伤。
柯拂尘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像刚上大学那会新生见面总喜欢聊聊家乡啊专业什么的,那时他觉得无聊,现在却觉得意义非凡,就像英国人打招呼习惯问天气似的,已经上升到了文化的高度——
不过何若强出现了。叼着支烟,头发半长不长伴红不黄的样子,笑起来嘴角微扬,眼神散漫,向着柯拂尘:“陈愈的朋友?”
柯拂尘对何若强的第一印象很烂,以至于后来对他的印象已经烂到不能再烂。像何若强这样出来混的人他从小见到大,一团一团的围在他身边,忽然遇见一个嚣张的不觉得新鲜倒是想早点消灭掉——如果他不是陈愈的朋友的话。
陈愈不打自招的先说:“不是,他是柯清琳的朋友吧,昨天被杨树追的那个。”
然后谭月适时地冒出来,不无惊讶地一句“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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