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燕京乱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燕京的街是从来都不寂寞的。繁华的夜市***阑珊,过路的马车和人川流不息。燕京也是从来都不安静的,虫吟犬吠,歌舞笙箫,丝竹萦绕。
韩府的深院几树梅花,其实仅有些干枯的枝节罢了。浮生亭院的荷花在池子里孤独地伫立着,偶有兴致便翻个裙跳段舞。
清秋静静地坐在池边,望着水中闲游的锦鱼。她的咳嗽越发严重,晕厥的次数也频繁增加。转眼已是夏末秋初,袭来的风也逐渐凛冽刺骨。她每天都这般呆呆地坐在池边。
那天,突然有个人匆匆闯进府来要见她,那人说是打江南来的。清秋有种不祥的预感,果如她所料,韩殇出事了。那人一本正经地告诉她韩殇死了。那人话音刚落,清秋便吐出一滩血昏倒在地。佳凝忙把她扶回了房间。刘承匆忙去请大夫。
大夫皱眉说道:“若是不能在重阳之前找到天煞,怕她是无药可救了。”
在床上休息了两日,她的面色好转,然而眼中的忧伤却挥之不去。
“佳凝,你和所有人都瞒着我,其实我知道自己的病已入膏肓,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了,这样很好,真的,我就可以很快见到他了。”
佳凝无语,只是默默陪她流泪。
清秋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弹琴,佳凝在旁伴侍。
她总是一遍遍重复:
夕阳坠,
雁南飞,
梦断愁肠望秋水。
江长风瑟楼倚月,
落花深处故人归。
她在书房收拾韩殇的笔墨纸砚。桌案上,她执起一本诗集。那是韩殇答应要送给她的诗集《诗月清秋》,里面全部都是韩殇为她而作的诗。
她含着泪翻开诗集的第一页,口中喃喃念道:烟雨罢,
归雁未成双。
伊人已是他乡客,
蒹葭苍苍水潺潺。
相思已惘然。
她接着小心翼翼地翻过一页,泪水打在泛黄的纸上,墨迹渐渐散开。
山如眉黛月如钩,
箬笠蓑衣清风袖。
踌躇意,断肠酒,
翩若轻舟花暗柳。
她的双手执着《诗月清秋》,一路默行至浮生亭院。她已无法离开那些曾带给她无尽美好的荷花,记忆总掺着淡淡的芳香,会让她一刻也无法停止对已经去逝的韩殇的怀念。
她的泪水未曾间歇,仿佛挂着的剔透的莹润的珍珠。
她常自己言语,她说:“韩殇,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你一直都没有离开,就像你的诗,一直都在!你说我是个懒虫,从不背诵你写给我的诗,可是你要知道,我若是背熟了那些诗,那我还会再去看你要送我的诗集吗?然而现在,我已经学得勤快了,我每天都在看你留下的诗篇,每天都在诵读。知道吗,我已经背下了你所有的诗,而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佳凝想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她只是轻轻给清秋披上风衣。之后便兀自站在一边,听她痴痴地念诗。
“云消人离散,长空雁鸣残。昨日花含泪,今朝钟唱晚。”

枫叶飘零,秋雨如丝。清秋一如既往地端坐于荷塘边缘。
刘承一路飞奔而至。“少奶奶,他们到燕京了!”
“谁?”
“楠风大人,葺烦公子,还有忘川公子和容宛姑娘……”刘承沉默了片刻,吞吞吐吐道:“少奶奶,少……爷的……遗体……被人抢走了。”刘承干涸的眼眶竟溢出一丝泪的痕迹。
清秋一听,双腿一软,重心前倾,失足落入冰冷的荷花池水里。刘承未及思索便奋不顾身跃进池塘把她扶上岸。佳凝正端茶去大厅招呼楠风等人,经过庭院见到这般情形吓得打翻了手里的茶盏杯盘。
“小姐她……”
“别说那么多了,送少奶奶回房间吧。我找人去请大夫。”刘承又另遣了两个人,一个重新去沏茶倒水招呼宾客,另一个则去请大夫。
刘承匆忙换掉身上湿透的衣服,立刻转向大厅。
“清秋还好吗?”楠风、葺烦、顾忘川和容宛异口同声道。
“看过大夫,病情稍微稳定了。不过刚刚出了点小状况所以她仍在床上休息,所以不能出来见各位了,敬请原谅!只是……”
顾忘川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玻璃瓶。“这是天煞,清秋的病定能治愈。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谢谢!”刘承连连道谢,那是源于心里的喜悦。
葺烦道:“关于韩殇遗体的事,我们真的很抱歉,不过我会向岳父禀告实情,让他派兵帮忙找寻。毕竟韩殇也是朝廷中人,官府出兵也理所应当的!”
四人到清秋阁看望过昏迷着的清秋之后便匆匆拜别,出韩府转入拥挤喧哗的长街。

顾忘川携着容宛的手,像是怕她会迷失方向。
“你抓得我的手好痛啊,就不能温柔点吗?”
“少废话,本少爷不惜牺牲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牵着你的手,你还罗哩吧嗦的!”
“牵着我让你很没面子吗?!”
楠风笑道:“你们两个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楠风又给顾忘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去夏府。顾忘川会意。“葺烦,夏府是燕京刺史夏靖的府邸,我们这些没什么身份地位的人去的话肯定不合时宜。你就不同了,你是他女婿,所以那也可看成是你家,所以你就一个人去然后再来客栈找我们。”
“那好吧,一办完事我就去找你们……”

“葺烦,韩殇真的死了吗?”回禀岳父大人,韩殇确实死于楠风妻子邹暮雪的手里。”
“他的尸体呢?”
“原本就快送到燕京了,可是路上遇到了一个人,他带走了他的尸体。”
“一个人?”
“是的。那人的速度很快,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连顾忘川也没有追上他!”
“顾忘川也来了燕京?他不是一直在水月山庄吗?!”
“岳父也知道他?”
“喔,我也只是听别人谈到过……”夏靖继续道:“对了,异族人的事情发展的怎么样了?”
“他一直没露面,不过据楠风所言,携走韩殇遗体的那个人很像异族人。”
夏靖喃喃自语:“有些事还是出乎我的预料,看来要提早行动了!”
“岳父,芷寒回堞城了吗?怎么都没见到她?”
“我已经遣人送她回去了。”夏靖从书房的书架上取出一瓶酒,斟上一杯递到葺烦手中,“这可是进贡的酒,前些日子一位宫里的朋友送的。”
葺烦信以为真,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
“葺烦,不能喝!”
葺烦诧异地将视线转向叫喊的人。然后疑惑不解地盯着夏靖,“您不是说芷寒回堞城了吗?怎么……还有,您刚才让我喝了什么?”
夏靖并不理会他的问题,只自顾自说道:“不是叫你们看好她吗,快把她带回去!若是再让她跑出来,你们的脑袋就别要了!”
葺烦只觉身体一阵狂热,豆大的汗珠渗出体表。他的头猝然疼痛,越来越剧烈。他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抓回去,却无能为力。他的视线逐渐模糊,接着像一棵残喘的老树无奈地倒下。

葺烦再次抬起头,他从冰冷的地上站起,他的眼睛已经消失了先前的澄净透明。那是一双杀气凝重的眼睛,闪着深蓝的寒光。他不再是个吟诗作赋的诗人,他在顷刻间蜕变成绝世高手,冷血的杀人狂魔。他将忘记一切,所有的一切,包括他深爱的芷寒。
夏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他笑道:“你体内的能量会随着你决战的次数多而增强。你先去韩府把那个管家杀了,不过这是你第一次执行任务,内力相对较弱,但只要过了今夜,你体内的能量就会流遍全身融入血液,到时则遇强你会更强!”
葺烦领命而去。
楠风、忘川和容宛在客栈等了一天,却一直不见葺烦来。楠风担心道:“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顾忘川笑道:“能出什么事?那是他岳父家。依我看,他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见了,所以正和她缠绵悱恻呢!”
容宛拍了拍顾忘川的头,“也就只有你会想到这些事情!”

葺烦深夜潜入韩府,在屋顶上注视着下面的动静。
院子里刘承正带着几个人穿过长廊。有人叫了一声“刘管家”,葺烦眼睛里蓝光一闪,屏气一跃,如一只苍鹰凶猛扑下。刘承本能地躲开那几乎是致命的一击,他感受到了对面的人的浓重杀气。
葺烦一寸一寸抽出佩剑,接着如狂风卷浪般进攻刘承。刘承迫于无奈只好和他交手。韩府内顿时光影交错,葺烦明显处于劣势。
葺烦趁刘承喘息之际逃出韩府。刘承收剑而立,忽然喷出一口血。他知道自己若是再和他纠缠下去,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他选择了倾尽全力撑出一个占上风的假象,才保住性命。

“事情办成了?”
“他的剑招很快,而且招招致命!”
“那就是失手了?你记下几招?”
葺烦凭着记忆舞出其中几式剑招。
“果然是他!”
“谁?”
“段尘风!”夏靖呢喃道:“难怪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是躲在韩府里。你去找些人,让他们大肆宣扬段尘风就在韩府。”
“是。”
夏靖扬了扬袖子,奸笑道:“段尘风,我看你还能躲多久!”

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