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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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车的车厢里,是听不到外面的杂音的。伊尔蒂娜将斗篷从头顶揭下,露出那如同黎明前的幽蓝天空一般的长发。合上沉重的眼帘,她的世界顿时变成一片黑暗。很快,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只有马蹄和车轮的声音若隐若现。
埃兰达用手托着下巴,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夜景。“人总是先看到事情的结果,才知道那是他自己选择的。”王储清楚这句话的含义,“这有可能是我闯得最大的一次祸吧?”他不禁设想起最坏的后果来:“拐带萨瑟里尔的公主私自到宫外去,罪名可算是登峰造极。真不知雷安那家伙会怎么想。”少年觉得自己的想法一点也不好笑。虽然平时无法无天,但他还是很清楚父亲“忍耐的底线”的。从小到大,无论他怎样胡作非为,父王几乎从来没有责备过,假如把这认为是萨瑟里尔之王被蒙在鼓里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埃兰达隐隐觉得,父王对他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与伊尔蒂娜相比,他同样没有什么自由,只不过他的笼子更大一些罢了。越是这么想,埃兰达越觉得**下的真皮座椅上生满了倒刺。
对面的伊尔蒂娜一副迷糊的样子,小脑袋重重地低垂一下,立刻又仰了上去,就像是在点头一样。妹妹可爱的睡相让王储忍不住轻笑一声,但他马上忍住。公主红润的嘴唇在轻轻地阖动,细长的睫毛下像是躲藏着什么秘密。埃兰达不知道妹妹的梦境是个什么样子。瞬间,他觉得只要伊尔蒂娜能够幸福,一直以来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就如现在自己所背负的巨大压力,无非是帮妹妹达成一个小小的心愿。
“我怎么也变蠢了?”埃兰达自嘲似地言语道,“照顾蒂娜本来就不是该考虑后果的事啊…”
又过了一段时间,马车在萨拉肯子爵家门口停了下来。随着车轮和马蹄声的止歇,伊尔蒂娜也从浅睡状态中逐渐清醒过来:“到…了吗?”
埃兰达替她披上斗篷,率先跳下马车,当伊尔蒂娜摸索着挪到车门附近时,埃兰达干脆将妹妹抱了下来。“一路上承蒙照顾了。”埃兰达向前面的车夫递过去四枚银币。其实在这之前,埃兰达就已经付过路费,这些银币却是额外的。车夫压了压毡帽,接过闪闪发光的银币:“祝您好运。”
“谢啦,我正需要些好运气。”埃兰达不禁苦笑。马车离开不久,他拉起伊尔蒂娜的手,向面前幽静的宅邸走去:“真期待啊…不知道公主殿下亮出身份后,萨瑟里尔家的人有什么反应?”
埃兰达拉动了门铃,随着足音由远及近,最后变成“嘎吱”的开门声,一个老人探出头来:“在下是这里的管家,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阁下…”老人忽然说不出话来了,不仅是因为门口站着的是两个孩子,而且其中的少女是他所见过的——那位治愈过罗兰少爷的仁慈的公主殿下。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不会错。虽然当时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但那高贵的气质和绝美的容貌是常人无法模仿的。他也曾见过不少贵族小姐,但与门前这位衣着朴素的女孩比起来,那些小姐们完全成了海滩上的沙砾。只有她才是真正的明珠,即便被夜色所包围,也无法遮掩住她的光华。
“我想你知道该怎么说了,管家先生。”埃兰达提醒道。
“是、是!我这就去告诉老爷…”管家一溜烟就不见了。
“哥哥…这样不好吧?”伊尔蒂娜难免有些担忧。
“担心会传出去?”埃兰达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关系的,他们说出去也没人信,公主殿下亲临子爵府邸?换了是老爸估计也不信呢。”
萨拉肯子爵正百无聊赖地待在自己的书房里。前来诊治过的医生们都满口保证罗兰已经没事,这让子爵稍稍放了些心,但令他难以接受的也是医生们的建议:罗兰少爷必须静养,这样能让他的伤好得快一些。
“这儿是我家!”萨拉肯子爵愤愤不平地想,“连自己儿子都见不得吗?”但他却也不敢对医生们的叮嘱置若罔闻,生怕影响到罗兰的休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次儿子的受伤的确是把他吓住了。

“笃、笃。”门上传来轻轻的敲击声。“老爷,这么晚了还要打扰您实在有些唐突,但有两位年轻的客人要见您。”管家吉罗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有人在他喉咙里塞了一把羽毛。
“我谁也不…”子爵的话还没说完,书房的门便被推开了。管家吉罗像是无力阻拦“客人的失礼行为”,退在一边。为了不让双手继续因惊慌而发抖,他紧紧地握着两个拳头。
“萨拉肯子爵,晚上好啊。”闯进来的少年笑嘻嘻地说,“如果您休息了,事情还真难办了呢。看来我们的运气还不错嘛。”
萨拉肯子爵确信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少年,不过看来他就是吉罗所说的“客人”之一了:“小鬼。你…”
老萨拉肯刚要想摆出副主人的样子,却见少年身后又转出个身穿淡绿色袍子的女孩。少年取下女孩的斗篷,萨拉肯子爵的眼睛顿时被一片湛蓝晃住了。
伊尔蒂娜公主殿下?子爵再也坐不稳:“吉罗,去照看罗兰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再做什么。”
“是的,老爷。”
门刚刚关上,萨拉肯子爵便单膝下跪:“愿圣洁之光佑护公主殿下!”
公主点点头,问道:“罗兰先生现在好些了吗?”
“一定是天使回应了殿下的仁慈!罗兰他已经好了一大半,不过…目前正在休养,连我都不能去探视呢。”子爵仍然保持着跪姿。
“真是太好啦。”伊尔蒂娜由衷地说。
埃兰达将伊尔蒂娜引领到一张桃木高背椅子前坐下。看到老萨拉肯垂手站在原地,少年也将双肘压在椅背上,模样很是随意:“既然子爵先生与蒂娜相识,那就好办得多啦。公主殿下很想知道一个叫‘卡雷尔-索兰尼亚’的人的下落,不知道子爵先生能否尽一些微薄之力呢?”
埃兰达说得开门见山,让对方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老萨拉肯与卡雷尔谈不上什么交情,他支吾了几下,遂说:“这个…我实在是不大清楚呢,我是通过一个叫‘巴克斯-塞罗’的人雇佣到‘卡雷尔先生’的。”
伊尔蒂娜与卡雷尔相识的那个晚上,萨拉肯父子都是在场的。卡雷尔或许成了公主殿下一个人的“佣兵”,所以萨拉肯子爵也在卡雷尔的名字后面加上了“先生”二字。
伊尔蒂娜有些失望,但埃兰达却听得出子爵的弦外之音:“那么,这个‘巴克斯-塞罗’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雷神佣兵团’的团长。”子爵飞快地答道。
埃兰达有些惋惜地说:“真是不巧呢,蒂娜。看来线索中断啦。”虽然这么说,但少年脸上却是笑意不减。
“请问…公主殿下为什么要找‘卡雷尔先生’呢?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佣兵。”子爵好奇地问。
“或许没有人会在乎一个佣兵。但是公主殿下在乎。”埃兰达的话意味深长。
少年牵起公主的手,像是要离去了:“希望我们并没有占用您更多的时间,子爵先生。说实话,时间对公主殿下同样也是宝贵的,我们这就要离开。”
“随时恭迎殿下光临寒舍!”老萨拉肯深深地鞠了一躬,直到门发出“嘭”的一声,他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为什么这个时候公主殿下会去找卡雷尔…?”子爵疑惑地思索着,他并不敢冒险去跟踪伊尔蒂娜——即使这是能够直接找到答案的办法。他的好奇心与他对王家的忠诚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老管家没想到“客人们”这么快就要告辞,在往书房走的路上碰见“殿下”和她的“随从”时,他还端着托有茶壶和茶杯的盘子呢。吉罗顾不上礼节,他赶紧将托盘放在窗台上,一路毕恭毕敬地将“尊贵的客人”送出了大门。
“哥哥,我们…还是回宫去吧?”少女的声音透着沉重的失落感。
“还早呢,跟我走。”埃兰达像之前一样挥了挥手,运气不错,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去哪里?”伊尔蒂娜问。
“去找你的骑士。”王储这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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