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斯-塞罗不好再说什么，他转而责问卡雷尔：“我什么时候教过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埃兰达很是替巴克斯担心，他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人敢训斥卡雷尔。
卡雷尔本人却是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可不是什么‘闲人’，巴克斯。”
“哦？你倒是说说看，我想不出这个孩子除了是贵族童子军外，还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埃兰达的脸色涨得通红：“童子军？下巴上那一把胡子没教会你如何在一名绅士面前保持礼貌的态度吗？”
卡雷尔的视线落在巴克斯破碎的长袍尾部：“你遭遇过战斗了？”
“你才看出来嘛？”老头苦笑一下，“很久都没有经历过能让我全神贯注的战斗了…”
埃兰达立刻抓住了嘲笑的机会：“你不是看上去很厉害吗，怎么还有人能给你制造麻烦？”
“何止是制造麻烦，我完全处于下风。”巴克斯显得心有余悸，“光明魔法居然可以发挥到如此程度…”
“光明魔法？”卡雷尔想起了一个人，“瘦高个子，灰色头发，还爱说风凉话？”
巴克斯做不可理解状：“你什么时候接触过他？”
“如果不是他，现在西瓦尼亚已经被我除掉了。”卡雷尔的目光凌厉而冰冷。
老团长郑重地告诫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卡雷尔，你还太年轻了。”
青年默然，不知道他有没有把团长的话听进去。
“先生们、先生们…最好静一静。猜猜我看到什么了？”埃兰达用手指轻轻挑开窗帘的一角，眯起的眼睛正望着窗外，“蕾克蒂小姐…还有蒂娜…”
通过狭小的视角，卡雷尔清楚地看到蕾克蒂正像是传说中最忠诚的骑士，寸步不离地守护着身边娇弱的蓝发女孩。
一排锋锐的斧枪对准了孤身一人的金发女子，握着斧枪的近卫军士兵们大多面无表情，蕾克蒂也回敬似的抽出银剑：“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吗…以斯克尔特家族的名义，我命令你们说出自己的身份！”
蕾克蒂得到的回答则是斧枪的再度迫近。一个低低的语音说：“任何妄图带走公主的叛乱分子，就地格杀勿论。”
过去从来都没有人敢用锋锐的金属对准伊尔蒂娜公主，她就像是普通的少女遇上强盗一样，紧紧依偎着蕾克蒂。
蕾克蒂的话音高了许多：“我看是西瓦尼亚亲王给你们下的命令吧？”
“负责这里警戒的巡逻队刚刚离开，你的声音再高也没人能听见。”离蕾克蒂最近的士兵得意地狞笑着。
果然，眼角的余光中都没能发现附近有人经过，蕾克蒂从容不迫地说：“西瓦尼亚亲王的叛国行径已经失败了，需要为此负责的只有亲王一人，如果你们就此离开，公主殿下还会视众位为萨瑟里尔的子民。”
有几个人的视线明显在闪烁。
“也许亲王许给你们将来的地位和权力，可是为了这些东西冒生命危险，太不值得了。”连蕾克蒂都惊诧于自己的冷静。
为首的士兵却露出很不屑的神色：“尊贵的小姐啊，你把我们都当作惟利是图之辈吗？我们都蒙受过亲王大人的恩泽…”
“那只是有心为善。”
“像你这样的贵族又懂得什么！每天只知道享乐的家伙，从来不会过问最下层人的生活！在遇到亲王大人之前，我的父亲只能把黑面包留给母亲，自己挨饿！我的两个哥哥在伊伦堡战死，送到家中的却只有两枚粗劣的勋章！亲王大人竭尽所能地照顾着那些孤儿寡母，每年却仍要向玛提安将军那头野熊上缴沉重的军饷，换来他的领地上的安宁！国王的猜疑、贵族的歧视、军队的威胁、甚至连商队都不敢从我们的城里经过了！亲王大人的领地一天比一天衰落，如果最后连家园都丢失了，还有谁能够再忍气吞声下去？”
伊尔蒂娜像是暂时忘记了害怕，脸上露出悲悯之色。
“麦格伦的贵族们连‘有心为善’都做不到…”想法虽然可悲，但蕾克蒂很清楚自己该在“士兵的诉说”和“贵族们口耳相传的关于民间富足的传言”中选择相信哪一个。
士兵们变得狂热起来：“只要让亲王大人成功登上王位，我们就…”
“即使杀死无辜的少女也无所谓吗…”蕾克蒂冷冷地问，“公主她又有什么罪？如果因为她的出身而仇视她的话，那你们又怎能想像她要承担怎样的命运？恕我失礼，在我看来，以各位的实力，是无法伤害到伊尔蒂娜的！”
“说得好。”低沉的男声听起来带着股寒意，“蕾克蒂小姐，我们的见面来得如此迅速，着实令我想不到。”
“亲王大人！”士兵们放低斧枪，纷纷跪倒。
“那些圣骑士呢？”
“都在宫中，但是…他们并不理会我们的暗语。所以我们只能…”一名士兵回答。
西瓦尼亚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面对等待他下命令的士兵，他说：“刚才的话已经证明了诸位对我的忠诚，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
士兵们交换着眼神，有几个人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无声地服从了亲王的命令。凌乱的步伐声很快消失，听起来就像逃跑一样。
“很讽刺，不是吗？”亲王傲慢地说，“平民始终是平民，哪怕他受过训练也是一样。过几天，他们又会回到各自的家中，拿着我赏赐的一小笔财富过上几年富足日子。而我…恐怕连姓名都会被后人忘记。被布莱恩出卖并不会令我失望，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众多结果之一…有共同理想的人才会走到一起，这句话太对了…”
“亲王大人的理想是什么呢？”
西瓦尼亚看了金发女子一眼：“你还称呼我‘亲王’吗，蕾克蒂小姐？”
“如果你愿意承认自己的罪行，王后陛下和埃兰达王储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亲王咳嗽似的笑了笑：“你太天真了，斯克尔特家的小姐。但这不妨碍你分享我的秘密…”
西瓦尼亚亲王看着金发女子的眼睛，说：“蕾克蒂小姐，现在的我想必已经在你眼里成了弑君的大逆臣了吧？”
“你不但谋害了自己的哥哥，而且夺走了一个女孩的父亲！”
对于蕾克蒂的指责，西瓦尼亚亲王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事：“你说‘父亲’？哈哈哈哈…能把一个小女孩哄骗十余年，让她乖乖作自己女儿，真亏王兄他干得出来！”
伊尔蒂娜睁大了眼睛，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安，仿佛亲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一样。
看到蕾克蒂并不相信的样子，西瓦尼亚亲王向前走出一步，随即停下：“为什么我亲爱的小侄女是穆索伦王族历史上第一个公主？想一想穆索伦一世建国的传说吧！一介再普通不过的剑士在天使的帮助下推翻了暴君，成了英雄…以这个蓝本而改编的戏剧每个月都在上演。是的…过着庸碌人生的平民只相信这些看上去美好的传说，他们不知道…不知道穆索伦一世登上王位后是如何对待那些和他出生入死的战友的；不知道他花言巧语地欺骗了全部拥有五百年以上历史的大贵族，最终一步一步将他们全部铲除的；不知道他为了编造自己的身世，花了多大的工夫！欺骗，一切都是欺骗！为了能够让天使的血统为王族所独占，他禁止自己的继承人与本国的大贵族通婚，甚至…”
西瓦尼亚亲王顿了顿，表情阴沉得无以复加：“穆索伦王室从来‘不允许’有公主出现…”
蕾克蒂只觉得手心冰凉，她预感到自己在接触到某个“禁忌”。母亲曾经告诉过她，“禁忌”是这世间最碰不得的东西之一。无论你看到还是听到它，自那一刻起，你都将承担它所带来的一切后果。
“蕾克蒂小姐，你一定想反驳我：为什么伊尔蒂娜公主得到了承认？并且好端端地生活在王宫里？”亲王把玩着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因为…十六年前，塞德拉克斯王后在生下一对孪生兄妹时，有人将这价值不菲的消息卖给了我。不仅如此，同样的消息也传到了其他几个国家去，甚至包括塞德拉克斯王后的祖国——赫尔梅西亚。拥有天使血统的公主，对邻国来说无疑是极诱人的猎物。我当时甚至可以想像若干年后的某一天，来自世界各国的王子在命运宫的阶梯前为了一睹小公主的芳容而争个头破血流！可是…谁能想到我的哥哥做出了令普通人终生都饱受内心谴责的选择？他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找了一个替身！至于真正的公主，恐怕已经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冻饿而死了吧…”
伊尔蒂娜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胸口憋闷得几乎无法呼吸：“我…我不是…？”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亲王不顾少女的感受，继续说，“头发的颜色、眼睛的形状、身材的高矮，这些都能通过复杂的魔法来更改！我可怜的小侄女啊，你不过是为一个死去的亡魂当了傀儡…”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