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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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夏天,在这一带发生了一场罕见的,历史上少有的特大洪灾;连日暴雨,沿江一带许多的城镇和村庄,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洪水的袭击和侵害。浑浊的洪流汹涌澎湃,肆无忌惮地吞没农田,毁坏庄稼,浩浩荡荡地扑向城市,侵入到城市腹地,完全破坏和搅乱了城市居民们的正常生活秩序。
然而,就在当地政府组织和动员人民撤退,人民解放军也派出部队,帮助群众搬家的空前壮观的大行动的异常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怪事。据说,一位疯瘫了十多年的妇女,在洪水突袭,在被组织起来有序的疏散的人群的奔逃中,女人的喊叫,男人的吆喝,孩子的啼哭,以及滂沱大雨人们抢运东西的碰撞,包括人和各类车辆抢道发生的争执吵闹及叫嚷,这样一种汇聚天地和人类喧嚣的大动荡震撼中,这疯女人突然给震醒了。她嘴里不再是疯癫的念唱,而是问用手推车推她的儿子;
“你是什么人?”
“妈妈,我是你的儿子胡强。”
那女人奇怪的看他,显然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
“快停下,你不是我的儿子!”她说,嘴里念着儿子和女儿的小名。那儿子感觉到异样。
“不能在这里停啊,你看,这雨好大?”
“你去把胡杨给我叫来?他是望江厂技术员。”
“好的,不过现在,我们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忍耐一会儿,好吗?”
儿子哄着劝说她,因为他发现,他的母亲不再是往日那样鬼怪一样唱歌了,她是非常准确的在表达她的思想。
那儿子虽然吓坏了,他心里怀疑,但是他不相信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奇迹。他送母亲去了医院。经过专家的彻底检查和会诊,人们发现,奇迹出现了,神智混乱多年的病人居然苏醒,大脑的记忆和思维功能突然恢复。医生详细的给她作了检查,专家确认,假如不出意外,再有一段时间的精心治疗和心理安抚,病人的神智可望恢复。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医生的分析和判断完全是正确的。有一天,这意想不到康复的妇人,开始向她的儿子提出了许多就像恍如隔世的问题。
“你究竟是谁,你这个男人?”
“我是你儿子胡强啊,妈妈?”
“你不是胡强,我的小强强还在上中学呐!”
“可是他长大了。妈妈,你因为受伤,昏迷了好些年?”
由于医生证实了她生病的时间问题,母亲不再怀疑了,但是她仍然不相信守在她身边的就是她儿子。
“为什么我要相信你?”
那儿子脱下衣服;“妈妈,你看这肩胛胎记?还有,脚拐处的伤疤,是小时候给稀饭锅烫的?”
母亲对那段时间的记忆特别清楚,她仔细辨认了。她相信了,于是,她抱住儿子哭了。
然而,当她终于明白了她这些年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她哭得更加伤心。接下来的日子,在得知她不但失去了丈夫,也没有了女儿时,她又一次昏死了过去。
但这一次她并没有像人们担心的那样神经失常,她虽然伤心,却显得十分平静。到底那儿子隐瞒了妹妹死亡的某些情况,声称是因为疾病夭折,母亲对此也没有怀疑,伤心一段时间后,她也开始像正常人一样,让自己的身体逐渐的恢复。
毕竟是在医院里,每天出出进进那么多的人,不断有信息在这里传播和交换。加上一些本来就喜欢凑热闹的,也有的长舌之辈管不住嘴巴,渐渐的,母亲开始了解到有关她女儿**的一些传闻。一开始人们还有所顾忌,只是告诉了她事情的某些部份,后来大约是担心她疯病复发似有些多余,因此便有饶舌的热心肠,将**那奇女子的种种遭遇全部讲给了她。这妇人一旦知晓,了解到她心肝一样疼爱的宝贝女儿,竟然遭受过如此可怕的磨难,她伤心落泪的再也吃不下东西。

母亲哭泣着睡着,又从睡梦中醒来,就这样一直好些天,至到儿子从头到尾向她讲述了那一对人儿的恋爱,她泪水干了,而且脸上还出现了笑纹。人们怀疑她又疯了,有人拿手在她那常常眼珠儿像呆定了一般的眼前晃动,她将它推开了。她没有疯,她只是在想,在思索,虽然看得出有时候她也在伤心,在流泪,或者微笑。
这之后的一天,母亲突然对儿子提出了要求,她要去曹家沱,看她女儿去世的地方。儿子见她情绪逐渐平稳,以为那样会更好的让她恢复健康,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儿子用自行车推她到了河边,她说要坐一会儿,让儿子去买汽水,她有些口渴。儿子也没有多想,将母亲安放在铺垫好的石凳上坐稳,他这才离开。由于独立小店的饮料质量不是很理想,他跑步去了大街的商店。可是没想到,等到他拿了汽水回来,他发现,母亲虽然仍然坐在原地,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但是她那睁开的眼睛已经凝固了。再摸她鼻孔,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
“就这样,她去世了。有人说,这代表了一个时代在人们生活中的结束。”
张老听姚伯说话,就好像在听他讲故事,他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他不会相信生活中会有这样的事情,但是,也许是出于好奇,他问姚伯;
“再后来呢,不可能方家那孩子就这样了嘛?他总该做些什么吧?”
姚伯摇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知道我家兰儿的脾气,她不说给你听,你把那嘴巴撬不开。当然啰,要放在早几年,这小伙子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不怕家里有做大官的,遭批斗那算是最轻的,说不定,他整个一家人都会跟着倒大霉!”
“是啊,这就是改革开放嘛。说起来,这家伙还算运气不错!”
“另一个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啦!伙计,你说怪不怪,跟女流氓瞎混的这个没有事,报纸上还热闹了几天。有一篇文章,我女儿拿回来让我看:‘是非之间’,那个编辑明显的在为方家孩子开脱。还有更怪的呐,你不知道吧?尤主任家那个也没有听说犯下多大的事,就是晚上值班,坏人混进来,偷钥匙印了摸子做案,受了牵连。结果你猜怎么样?”
“怎么样?”
“判处劳教一年半!”
“你说谁?怎么又牵扯到尤主任,他的孩子又招惹谁了?”
“老伙计,你听我给你讲嘛!”
张老听着,那眼睛就瞪得奇大,他摇头道;“嘿,你说现在这些提拨上来的干部,就像那些年我们刚工作那会,怎么对自家那么严?”
“是啊,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也不相信,还怀疑是官儿们糊弄别人的,特别又是尤主任这样,在本地也算得上大官的人家?”
张老摇摇头,“闹不懂,真的,现在好些事跟以前不一样!至从三中全会以来,这变化越来越新鲜。就担心呐,老伙计,就怕过些时间——”
“咦,你看,那不是老季,季庭长他们回来了?”
张老由着他转头,他很快便看见了,季生才正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缓慢的在过来。他看上去很愉快,而他的妻子方利风一边走,一边低头弯腰,满脸是笑的逗弄着自行车后架上的小孩。
可是那坐在固定在自行车后架儿童椅里的孩子,并不理会他母亲的爱抚,只是将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努力挤压在气球上,并且露出牙齿来。气球移开,他立即用小手帮忙,看情形他是下定决心,一意要用嘴,将这柔软的气球皮咬破。
他们没有注意到二老,两个人慢慢的向一旁走去。张老在告诉姚伯做晨走的好处,他说新鲜的空气有利于呼吸和健康,姚伯没有早起的习惯,但经不住老友的一再宣传,他只好勉强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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