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编完成后，一夜未眠的易天行略带疲色地回到住地，叶道凡紧随而至。
易天行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呵咳：“叶老有事？”
叶道凡微笑道：“慰问阵亡及伤残将士的礼物，老夫已经准备好了。而且，大战之后，公子应该尽快赏功罚罪，激励士气。”
易天行心中暗叹一声，强自振作精神：“说说战果。”
叶道凡肃容道：“耿雷擒拿亮觉生、击退羖冠天尊，率军支援林媞部，所部杀敌三百四十六人，俘虏五百余人，当记头功。解锷俘虏敌军三千人。姬电救下降将菇镰一命，所部随同公子收降四千敌军。赫于惇部与严靖部共计俘虏敌军两千八百余人；老夫与偃谓之、支相贤三部共计俘虏敌军三千五百余人，是役偃谓之生擒燕娥；老夫击退石飞龙；支相贤击退燕姬，均应另行记功。林媞击杀碧箭天尊，杀敌五百六十二人，俘虏敌军五百余人，虽然部下伤亡巨大，仍是功大于过。四部弓箭旅中，张祥部配合耿雷出征，伤敌近三千人，秦笙部配合严靖、赫于惇出征，射杀敌军近四百；梁建部随同公子，参与收降四千敌军；梁成部配合林媞出征，伤敌两百余人。方子意打探敌情及时，周祁云、慕仙儿把守我军基地无失，均应记功。另外，重冠……”
易天行打断道：“重冠与乌桓鹰，待回城再行论功。我方各部伤亡情况如何？”
叶道凡道：“耿雷部阵亡五人，重伤三人，轻伤五十六人。林媞部阵亡一百零三人，重伤四十人，轻伤二百一十一人。梁成部阵亡六十二人，重伤二十三人，轻伤一百一十四人。赫于惇部无人阵亡、重伤，轻伤两人。严靖部无人阵亡、重伤，轻伤三人。偃谓之部阵亡十二人，重伤三人，轻伤四十四人。支相贤部阵亡八人，重伤一人，轻伤三十五人。我部阵亡一人，重伤一人，轻伤六人。张祥、解锷、姬电、梁建、秦笙部均没有伤亡。”
易天行略一思索：“现在我们阵亡及丧失战斗能力的人员大概有二百六十左右……”
叶道凡插嘴道：“战斗仍然没有结束，一线天的战斗恐怕会付出较大伤亡。”
易天行微笑道：“帐总要一笔一笔的算，一线天方面的战果，要等那边战争结束我才能知道。根据现在的战果，应该作出相应的奖惩和补充。唔，此次收编了降虏一万四千余人，皆精壮之士，不但可以扩充军队规模，还可以作为奖赏，分配给有功将领。”
叶道凡点头道：“正是。”
易天行坐到案前，一面提笔挥毫，一面说道：“耿雷升任迅雷军团团长，其余高级将领军衔不变。赐耿雷中等蓝晶五粒、姬电中等蓝晶三粒……梁成中等赤晶一粒。士卒论功，杀敌二人、伤敌五人、俘虏一人，三者按照同等功勋论处，斩获达到此标准者记功，斩获少于此标准者不赏。伍长以上低级军官，功勋达不到杀敌一人的，论罪，降职一级；达到记功标准的，奖赏标准与士卒一样。无论将领还是士兵，凡俘虏一人，赐下等玄晶一粒；俘虏三人以上，升任伍长；俘虏五人以上，升任什长；俘虏十二人以上，升任行长，并由卒长教授战术三日；俘虏五十人，升任卒长，并由旅长教授战术三日，轮流参与大帐议事。另外，白华峰降卒仍然由降将菇镰、弟月钩率领，暂时不作调整。迅雷军团编制五千，降将亮觉生担任副团长，严靖、赫于惇、张祥率领部下归入迅雷军团编制。我军各部减员损失，由降卒补充，叶老安排一下。剩下的降卒暂时由叶老亲率，其中冥晶族降卒由姬电负责训练，石蛊族降卒由支相贤负责训练。”说着换过一张绢丝：“所有阵亡及重伤致残的将士，抚恤下等晶石一粒，该户免除三年劳役、免交三年粮税，如果该将士是家中唯一精壮男丁，另增抚恤条令一项，三年之内，由司徒安排一名服役者代耕该户林田。现在司徒一职空缺，调拨役夫一事由军师安排。”刚一说完，即便住笔。
叶道凡上前接过两份文告：“遵命。”
易天行压抑着倦意，起身道：“立即带我去慰问阵亡及伤残将士家属。”
※※※
三日后的清晨，易天行精神抖擞地站在新命名的九连城北校场点将台上，望着场中认真训练的士兵。叶道凡静静屹立在其身后，轻声道：“公子这几日竭力安定人心，已经初具成效，现在应该趁全军将士士气高涨之机，一统石蛊族。”
易天行嘴唇微张，也不开阖，仅仅利用舌头的弹动发出声音：“不急。石飞龙元气已伤，重冠应该可以设法牵制住他。乌桓鹰一部所作布置亦需要时间。现在我们胜券在握，应该稳扎稳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这些石蛊族人知道玄晶意味着什么。官职不够分，就得靠财物作奖励，但是这些野人，从来不知商贾为何物，玄晶对他们来说，除了好看、能作兵器法器，便没有用途了，作为奖赏尚不足以劝功。”
叶道凡苦笑道：“没有金钱的概念，我们可以利用粮食代替。”
易天行道：“我既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打仗，也就不能用多余的粮食让他们拼命。而且，随着农牧的发展，他们普通人的温饱也会解决，多发粮食连改善家人生活的意义都会减少。叶老不会想用抑制他们的粮食产量的方法来提高粮食的价值吧？我们不是在掠地抢劫，是在建立一个类似国家的联盟。”
叶道凡皱眉道：“那有什么办法？我们不可能跟白象王朝通商，而生巫诸族货品匮乏，自给自足尚且难保，何况交易？他们极少发生的交易也仍然停留在以物易物的阶段，事实上，除了生活必需品，他们几乎不会与人交易。”
易天行平静地道：“其实巫郡物产丰富，只是生巫限于见识、困于温饱，不懂得利用这些物产。我会教给他们提高食物的方法，让他们摆脱现在这种觅食终日、无暇他顾的局面。解决了温饱问题，得到更高的生活质量，就会成为他们心中的渴望。有了这个基础，我们就可以筹划建立货币体制和交易体制，让他们懂得财物与食物的区别。不过这方面你我都不在行，我正在等一个人来帮我。”
叶道凡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来：“公子能够想到利用栗枝树来解决食物来源，的确很高明，但是此地除了玄晶和栗枝树，出产甚少，说到底仍然只有晶石与粮食。要获取其他地方的物产。便需要扩大我们的势力范围。”
易天行笑着摇头道：“并非如此。此地还有大量的白琪草、火姜出产，偶尔还能看见黄金猴出没，这两种药草和黄金猴的皮毛在神州、荆州都能卖得好价钱。”
叶道凡沉声道：“靠商家？”
易天行呵呵笑道：“我们有选择吗？除了商家，我看只有魔教有这个能耐，可以走转于生巫腹地与其他诸州之间，大批买卖货物。”
叶道凡道：“可是商家行事之诡秘不下于魔教，我们把经济命脉完全交付给他们，老夫心中实在难以安心。”
易天行道：“这个无妨，商家成立八千余年，一向只对做生意感兴趣，从未插手其他任何事情，我们应该不会成为例外。而且，正如叶老所言，生巫诸族对商贸没有倚赖，就算事情有变，也不会对我们造成多大危害。”
叶道凡沉吟道：“唔，看来也只有如此了。那么，公子等的人是……”
忽然一声“报！”远远传来，传令官飞奔而至，尚未近前，便高声喊道：“启禀公子，上次来过的那个商人，带着大队人马已经抵达城外，正在叫门。”
易天行大笑道：“这是否就叫做人后莫要说人？叶老刚开始问，人便已经到了。”
叶道凡露出失望的神情：“商家虽然擅长商贸经营，但是建立货币体制和交易体制，可能力有不及。”
易天行拉着叶道凡便往城门走去：“叶老勿需担心，看看这次的货物就知道了。传令官，带路！”
叶道凡听到易天行说到货物二字，特别加重了语气，心知有异，便不再说话，随同易天行疾步出城，迎接风尘仆仆的商善贾一行。
※※※
此次商善贾所带货物人马十分巨大，待到易天行点收完毕，已经过了正午。随后双方草草进过午餐，由叶道凡组织人手，一面库藏货物，一面安置近两百名应易天行要求提供的各式人才，易天行则邀请商善贾来到中军大帐议事。
易天行甫一坐定，便拱手道：“多谢商老板。”
商善贾笑道：“哪里话，互惠互利，我要多谢公子给我赚钱的机会。”
易天行嘴角一翘：“能问商老板一个问题吗？”
商善贾道：“请便。”
易天行双目注视着商善贾，沉声道：“商老板贩运如此庞大的货物，调动如此众多的人员，跨经整个白象王朝，进入人烟罕至的生巫地界，白象王朝方面难道没有起疑心？”
商善贾嗤道：“这有什么困难的？九州之内，凡是可以进行贸易的地方，都有我们商家的势力存在。要通行一个不该被允许通过的城镇，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贿赂守关将领甚至最低级的士兵，只要他们有放行的权力，一切禁令都可能形同虚设。如果此法不通，那就要麻烦点，把自己变得符合通关条件就可以堂堂正正的通过了，办法诸如伪造文书、化名冒充等不一而足，此次我令随同人员各携部分货品、分批过关，而且经过不同线路，抵达山苣集，会合后运送至此。”说着微微一笑：“托公子的福，山苣集的汪盈族人对我们非常友好，出力甚多。”
易天行心中莫来由的一暖：“隋青招父子还好吧？”
商善贾点头道：“身体安康，一如既往。”
易天行嗯了一声，转回正题：“商老板有没有兴趣把生意做大点？”
商善贾双眼顿时焕发出异样的光彩：“公子请讲？”
易天行心中暗笑一声，徐徐道：“我希望在生巫地界建立货币体制和交易体制，届时此地的物产可以通过你们运往其他诸州，我们亦可以获得其他地方的货物。当然，作为唯一中转者的你们，利润绝对丰厚。”
商善贾沉吟道：“巫郡地大物博，资源方面应该没有问题。不过我虽然依约带来了各种行业的工匠，人数终究太少，难以大量生产货物，交易体系的基础不牢。而货币体制更是虚妄，这里与外界隔着势不两立的白象王朝，就算有货币，也根本不能与其他地方的货币作交换，充其量只能在这里用，意义不大。更糟糕的是，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垄断载国家手中，你发行的货币，如果普通人可以自行制造，势必造成货币混乱甚至沦为废物。”
易天行肃容道：“货物方面你不用担心，这些工匠只是我聘请的老师，这里有的是学徒，这也是我叫你主要在荆州找工匠的原因，除了他们容易被吸引到这里，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藏私的习惯。这样用不了多久，交易的基础便出现了。货币对外兑换方面，由于我们只跟你们商家做生意，只要你们商家认账，就可以等值交换，根本不成问题。”
商善贾点头道：“有道理。但是货币还有其他问题，神州、蜀州、渭州的货币无非金银铜钱，荆州只用金银，这四州冶金技术发达，货币难以造假，就是可以，所费亦是不菲，得不偿失。淼州用西海金礁特产的金贝为钱，该海域牢牢控制在大鲲**队的手中。燕州用特殊加工的皮革或者牛骨，各族都有秘法制造，外人几乎无法仿制……”说着声音一顿：“而且没有必要。这些国家都有保障货币价值的能力，公子呢？”
易天行道：“神州首山所产黄麻，所织布匹粗糙耐磨，而且带有其他地方黄麻没有的奇怪斑点。我以这种布匹作底，上书秘制墨汁，充作货币，应该可以解决货币的安全问题。”说着微微一笑：“听说首山地主名叫商善富，想必让商老板把该地黄麻包销到我这里来，应该没有问题吧？”
商善贾愣了一愣，随即笑道：“没有问题。不过价钱……”
易天行面容一板：“这种黄麻由于有奇怪斑点，向来乏人问津，年年积压，商老板既然有意与在下同舟共济，怎么也应该拿出点诚意来吧？”
商善贾声音一下子小了许多：“公子的意思……”
易天行急声打断商善贾的话头：“你回神州后立即把这些黄麻全部收购，免费提供给我。记住，越多越好，免得尊兄知道实情，坐地起价，到时候商老板的付出也会增加，我就不好意思了。”
商善贾心头暗骂：“***要老子免费送货，还说得处处替老子着想一样！”脸上却堆起一片灿烂的笑容：“公子所言极是。”
易天行趁热打铁地道：“听说商老板乃是商家出类拔萃的人才，不但精通商旅之道，对历代盐铁贾货之论亦甚有研究。商老板……”
商善贾苦笑道：“小人不学无术，恐怕难当如此重任。”
易天行笑嘻嘻地道：“商老板何必谦虚，你的本事，古梦崖已经告诉我了。”
商善贾露出为难的神情：“可是在下尚有俗务缠身，公子是否……”说到这里，面对易天行眨了眨眼睛。
易天行视若无睹地道：“有什么俗务比这单大生意重要？商老板赶紧拟定货币体制和交易体制，然后尽快把首山黄麻运来。”说着起身来到商善贾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候，就是商老板赚大钱的时候了，呵呵！”
商善贾顿时为之气结，盯着易天行毫无愧色的脸膛，愣了半晌，猛的站起身来，转身便往外走。出帐不到三丈，便听到背后传来易天行的叮咛：“商老板慢走，在下不送了。记得到叶道凡那里结账。”声音停滞了片刻：“明天把拟定的货币体制和交易体制交给我。”
商善贾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指着紧闭的帐门大声吼道：“你当老子是牛啊！就算是放牛，那也得喂草的！”
帐内悠悠传来一句：“听说放牛的时候，牧人只是看着牛自己找草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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