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闭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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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家人都已经睡下,庄里一片静寂。李玄霜独自坐在窗边的书桌前读书,窗外有一丛翠竹,微风吹过簌簌做响。
李玄霜读了一会,只觉夜深风寒,起身想披件衣服,刚一起身,一声清脆的女子笑声在窗外响起,李玄霜吃了一惊,侧耳细听,除了竹叶摇风的声音什么也没有了。
他摇摇头,走到床边拿了件搭在床架上的长衫披上,忽听得身后有个声音清清楚楚地叫道:
“霜哥哥。”
李玄霜猛地回头——
身后只有孤灯一盏,哪有半个人影。窗户打开了,春末的夜风直灌进来,油灯的火焰被吹得乱跳,桌子上的书页翻动着哗哗做响,他急忙走过去,关上窗户,收拾书页。
又是一声轻笑,这次就在李玄霜的耳边,李玄霜回头,还是没人,房间的门却大大的打开着,两扇格子木门直撞在墙上,咔咔做响。
李玄霜过去关门,从门外的一片漆黑中又传来了女子的笑声,那声音笑着轻柔地说:
“来呀,来呀,陪我玩啊——”
李玄霜一脚跨出门去,突然觉得不对,门外就是自己家的后花园,而且这晚月色明朗,不该象现在这样目不视物啊!只见前方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色人影在对他招手,李玄霜往四周一看,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转过身去,连刚刚出来的房门也不见了,往房间的方向走了几步,居然什么也碰不到,没办法,再转头看去,那个白色的人影已经在轻轻飘动着向前行去了,李玄霜只好跟着。他加快脚步想要追上那个人影,但是不管他怎么努力,跑得气喘吁吁,那个人影还是不紧不慢地飘动着前行,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都没有缩短。
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眼前黑影一闪,李玄霜收不住脚,砰地一头结结实实撞到了什么硬物上,他闷哼了一声,捂着脑袋,只觉得满天都是金灿灿的星星。前面又是一阵轻轻的笑声,李玄霜抬头看去,那个白色的人影已经停住了,四周也渐渐亮了起来,一种跟日色月色都不同的奇异的光线慢慢充满了这个陌生的空间。
李玄霜看到自己正站在一个阴森的密林中,四周都是参天的古木,树身潮湿暗黑,那白色的影子正停在一颗树下,青丝垂髫,白袂飘拂,正侧着脸对他笑着,竟是一个绝色的妙龄少女。
李玄霜一手捂着额头,茫然的走过去,走到近处一看,少女一身白色的纱衣上处处都是斑斑的血迹,一双清灵如水的妙目一眨不眨地对他凝注着。李玄霜一时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这双眼睛,只觉得心跳突然乱了节奏,血液不由自主地冲上了脸庞。
那少女美眸一转,脸上绽开了一个如春花般烂漫的笑容,贝齿轻启,银铃一样的声音在说:
“霜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呀?”
李玄霜只觉得脑袋一阵轻飘飘的,整个人都快要离地升起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狼狈地干咳了两声才说得出话来:
“请、请问你是谁家的姑娘?姑娘为什么认识在下?请恕在下无礼,以前好象并未见过姑娘。”
那少女不高兴地嘟起了花瓣一样的两片红唇,气呼呼地说:
“哼!还上人家家里提亲呢,这么快就说不认识了,我是蓝儿呀,月影山庄的尹蓝儿。霜哥哥不要蓝儿了吗?”
李玄霜只觉得脸上象火烧一样,心跳漏了一拍,又漏了一拍,站都快站不住了,使劲瞪了瞪眼才说:
“尹、尹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见了尹世伯都急得大病一场,这么长时间你都去了哪了,快回家去吧。”
自称是尹蓝儿的白衣少女对着李玄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哼!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你,我爹会那么恶狠狠的揍我吗,你不过摔个**墩儿,你看看,我可是给打得皮开肉绽了。”
李玄霜急道:
“尹世伯下手怎么会这么重呢!尹小姐伤得怎么样?”自己没把握地抬头看看四周,“这里离我家应该不远吧,快跟我回家去,请大夫看看。”
尹蓝儿又哼了一声,嘴里嘟囔着:

“猫哭耗子,没安好心,不是好人。”
李玄霜急道:
“怎么会呢,在下以前虽然没有见过小姐,但你我两家相交已久,玄霜怎么会害小姐呢?”
尹蓝儿嘴里哼哼唧唧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突然皱紧了眉头,弯下腰去,嘴里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
李玄霜急忙走近身去,俯身问:
“尹小姐,你怎么了?”尹蓝儿哼哼道:
“疼、疼,肚子好疼。”
李玄霜蹲下去,伸手想去扶尹蓝儿,手还没有碰到尹蓝儿的衣服突然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李玄霜忽地跳起身,退后了两步,神色戒备地看着地上的尹蓝儿,沉声道:
“你不是尹小姐!你到底是谁?你把尹小姐怎样了?”
地上的尹蓝儿低下头,突然发出一串尖厉的笑声,慢慢站起身来,李玄霜不禁又退后了好几步,尹蓝儿低头慢慢向他走过来……
“啊——”
李玄霜大叫一声,从床上直跳起来。这一坐起,他不禁伸手按住了额头,头上象有把大榔头在敲一样,突突跳得疼得厉害。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自己的房间,一如平日,回想起刚才的经历,似梦似真。李玄霜爬下床,走到书桌上放着的一面铜镜前,慢慢放开了捂着额头的手,对着镜子看去,额上又红又肿,鼓起了一个大包,他不禁呆呆地陷入了沉思。
日影从窗外透入,李玄霜站起身,走过去开门打算出去。门打不开,他再使劲,还是打不开,门没有锁也没有栓,李玄霜皱起了眉,退后了一步,合身撞了过去,门摇晃了一阵还是关得紧紧的,他有些沉不住气了,走过去开窗子,使劲一推,居然也是纹丝不动,李玄霜一把扯掉了一块窗纸,从洞里看出去,门外不时有仆佣经过,李玄霜拍打着窗户大声地叫喊,但是经过的仆佣全都毫无反应地仍然做他们原先的事,象是全都聋了似的。
折腾了好久,太阳越升越高了,李玄霜看到有个丫头一直走到他的门前,伸手打门,叫着:
“少爷,少爷,天不早了,夫人请少爷出去用早餐。”
李玄霜走到门前,也使劲敲门,叫着:
“开门,开门啊,我出不去了!”
门外那丫头却充耳不闻,管自敲了一阵门,嘴里嘟囔着:
“怎么没人呢,少爷不在房里吗?”李玄霜眼睁睁看着那丫头掉头走开了,不禁颓然坐倒在地,靠在门边坐了一会,李玄霜突然睁大了双眼,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跳起身来,在房间里四处翻找起来,把书桌上的书籍文具都翻了个乱七八糟,又把衣柜翻个底朝天,最后在一堆很久没穿的旧衣服下面李玄霜找出一本很旧的书,如获至宝一样地捧着手里的书走到了书桌前坐下,把书桌上翻乱的书随手一推,李玄霜认真地看着这本书,书边都有些磨破了的封面上题着书名“九幽玄经”。耳边又响起了那个道士说过的话:“公子生具异相,天赋异秉,确实是学道的奇才。但眼下公子一身富贵,前程似锦,自然不会有这个念头。这本书送给公子,你我相逢既是有缘,日后公子自会有用得着的时候,若他日公子要找贫道,可到岭下三清观问丹丘子便是。”
李玄霜打开书慢慢地看了起来。门外渐渐的人声鼎沸,好象整个庄里的人都聚集到这个房门外了,敲门声和哭喊声响成一片,李玄霜不再理会,心神已经全部沉入到书里。
等李玄霜觉得肚子饿得难以忍受,终于从书里抬起头的时候,日影已经西斜了,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一看,门依然关得牢牢的,门下却放着一个托盘,几样饭菜,李玄霜把托盘拿到桌子上,试着拉了一下门,果然门下出现了一条大缝,一放手,门又弹回去了,李玄霜心里一喜,吃完了饭,他打开那本“九幽玄经”仔细翻看了一会,拿出纸笔写了一张清单,把纸条放在托盘上一起塞到了门外。
天渐渐黑了,桌上一盏孤灯,李玄霜手里握着书,仍然读之不缀,眼皮却渐渐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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