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哑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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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的背影已然消失在了天际,姜维却呆立原地,只是朝着她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一个鬼脸、一句话语,却让姜维如中雷击,他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只是尚且不能确定。如果他所想到的是事实,那么这女孩即是他那分别许久的朋友;如果他所想到的是事实,那么他很快便将得知仇人的真相。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记忆深刻,但那时的他毕竟幼小,他只是在心中刻下了仇人的模样,却不知罪魁祸首究竟是何方神圣。十年来,他不止一次地询问当事人,可无论是义父,还是张泉,均是守口如瓶。年幼时,他们只是告诫自己,先要练好本领;年长后,他们索性保持沉默。十年的时间,姜维既在磨练自己的身心,也在等待着复仇的时机。这女孩的出现,或许意味着时机的到来。此刻,他心境复杂,憎恨、悲哀、喜悦、冲动,兼而有之。
一旁的鲍三娘极为疑惑,他只看到了姜维阴晴不定的脸色,却猜不透姜维的心思。
“一匹骏马而已,姜公子不必神伤!”鲍三娘出口安慰,随即却想起自己也是为了一匹马儿,便与那女孩大打出手,不由得脸泛潮红。
这鲍三娘一向冷若冰霜,她姿色绝佳、武艺高超,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好汉不计其数,而她也从未将世间男子放在眼中。今日,她却已经是第三次脸红,她自己也不知为何,只是心中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平素绝不会出言安慰别人,此时却安慰起了姜维。
姜维也已缓过心神,报仇固然是他最关注的事情,不过眼下却还没到报仇的时候。
“在下一时失神,倒让姑娘见笑了!”姜维抱拳一礼,“姑娘武艺超卓,姜维佩服万分!”
“姜公子过奖,公子的武艺胜过小女子十倍!”鲍三娘脸上红霞更盛,当真娇艳欲滴。
她自是听过无数人夸赞自己的武艺,但她均是不屑一顾,甚至冷言相对,可姜维的夸奖却让她心花怒放。
这女郎神情特异,浑不似方才的泼辣冷峻,姜维也略感奇怪,只是女儿家的心思,他不懂,也不愿去猜。
“在下坐骑已失,还请姑娘暂借马匹一用,待到在下与同伴相见,便即归还!”
“公子不必客气!这马儿本是公子夺回,自当赠与公子!”鲍三娘低头避开了姜维的目光,声音更是细若蚊鸣。
她对此马极为钟爱,否则也不会为它而与人厮拼,此刻却又如此轻易地将它赠给了姜维,明眼人自能看出鲍三娘心底的情愫。姜维虽未曾经历儿女之情,却也不是愚钝之人,心中也已隐约察觉一二。这女郎一副娇羞的情态,也当真动人之至,姜维也不由心头一动,双颊火热。蓦然间,那“恶汉”的娇俏神情又浮现在了姜维的眼前,仿佛正在数落着姜维见异思迁,他大感惭愧。
这一男一女,各有所思,心头却是一样的滋味:既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流游走心田,又难免生出了几分尴尬。
当下二人便即上马,沿着来路,缓缓驰回。这官道本是宽阔,足以容纳两马并行,可鲍三娘却不肯与姜维并驾齐驱,只是默默地跟在姜维马后,不时偷眼察看姜维那俊朗的背影,心中甜蜜之极。姜维的脑海中却尽是那“恶汉”的身影,挥之不去。
直至两个时辰后,众人方得相聚。张泉、张保业已换得马匹,只是这二人一路走得颇为缓慢,耽搁了不少时间。当然,他们之所以不疾不徐,那纯属故意。眼看这对少年男女驰到身前,张泉、张保各是满脸的坏笑。姜维尚且不觉,那鲍三娘却是面绽桃花,深深埋下头去。
当下姜维便将方才之事告知张泉,只是隐去了那“恶汉”临走时的话语和自己心中的猜测。
“小弟遗失追风,实是有愧于兄长!”姜维对张泉充满了歉意。
张泉一挥手,道:“小事而已,维弟不必挂怀!”
他自是不会介意,转眼望向了羞涩无比的鲍三娘,笑道:“有所失,必有所得!我看维弟今日是得大于失!”
鲍三娘大窘,狠狠地瞪了张泉一眼,心头却是一阵欢喜,并不驳斥。
姜维先是一怔,随即会意,自也是一番羞惭,只得沉默不语,可脑海中却又无端地想到那“恶汉”。
“不知鲍姑娘家住何方?”张泉笑道,“来日定让维弟亲自登门——”说到这儿却又故意拉长声音,眼中满是戏谑。
“兄长莫要胡言乱语!”姜维大急,只怕张泉冒冒然吐出“求亲”二字。
若在平日,鲍三娘定要发作,此时她却只是低头不语。
“我何曾胡言乱语!”张泉故作惶急,“这赠马之德,维弟自当登门拜谢!”

这边,姜维哭笑不得,自知今日必将吃尽张泉的苦头;那边,张泉洋洋得意,大有意犹未尽之势。鲍三娘忸怩不安。
“今日幸得姜公子相助,本应小女子拜谢公子才是!”鲍三娘开言,她自是有心替姜公子解围,顿了一顿,又道,“小女子亦要前往邺城,正与各位同路!”说到此处,她更是脸颊火红。
“哦,如此甚好,我等正可结伴而行!”张泉说道,“只不知维弟意下如何?”
姜维哑然,他与张泉斗嘴,从不落于下风,今天却是穷于招架,狼狈之至。
“一切自当听从兄长安排!”他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极好极,维弟既让愚兄做主,”他满脸笑意地盯着姜维,“做主”二字叫得分外响亮,转脸笑对鲍三娘,续道,“愚兄自会好好做主!”羞得鲍三娘,直欲寻个地裂钻去。
众人便即起行,张泉、张保二马当先,直把姜维二人抛到了百余步外,这主仆二人的心意自是分明。姜维心潮起伏,鲍三娘更是羞惭不已。一路上,张泉主仆时而交头接耳,时而大笑连连。姜维、鲍三娘虽不知张泉二人笑谈些什么,却只觉尴尬万分。
离宴会之期,尚且久远,这一行人倒也并不慌张。白日赶路,傍晚休息,便这么不疾不徐地行走了二十多日。这二十天来,鲍三娘也与众人逐渐熟悉,也不再如当初那般拘谨。对张泉的一再调笑,她也开始了主动出击。这姑娘对姜维之外的男子,都是泼辣之极,时常逼得张泉无地自容,倒也让张泉老实了几天。众人也得知此女的出身。
她便是破虏将军、济北相鲍信的孙女。鲍信生前与曹操交情深厚,当年更是为了营救曹操而战死。曹操追念他的功绩,封其二子。其长子鲍邵,六年前被封为新都亭侯,他便是鲍三娘的父亲。这鲍邵为人仁厚,然体弱多病,受封不满三年便即病故,举家迁居宛城左近。这鲍三娘倒也是名门大家之后。
张泉得知鲍三娘的身世,极为高兴。在他看来,这女孩相貌、本领、出身均是一流,与姜维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只是张泉虽久居宛城,却毕竟是侯府公子,他对鲍家的了解远远不够。
一旁的张保却是大皱眉头。宛城近郊确实有一座鲍家庄,可这鲍家庄却极不一般。这一家人,表面并无甚不妥之处,但私下里却与流寇往来甚密。这些可瞒不过张绣,张保也是知晓其中内情。只是张保倒也不好点破,毕竟鲍三娘并未对众人心怀恶意。这对主仆倒也可笑,张泉糊涂却自认明白,张保明白却装作糊涂。姜维是既不明白也不糊涂,他看出张保心中有事,只是不便相询。
眼看邺城将近,张泉自是满心欢喜,姜维却倍感踌躇。一路行来,众人自是见识了不少俊才,这些人显然也是赶赴邺城之会。张泉并未将这些人放在眼中,在他看来这些人物均非姜维的敌手。姜维之所以踌躇当然也不是因为这些人,只是既到邺城,他自当前去拜见义父,只不知义父是否相见。年前的哑谜,他至今未曾解开。
邺城与宛城大不一样。它纵横三十余里,内城外郭,自是大气磅礴。宛城的繁华,或许可比为小家碧玉;邺城的繁华,却绝对是大家闺秀。邺城所拥有的也绝对不止是繁华。春秋之时,齐桓公修筑邺城;战国之时,魏文侯以邺城为陪都。此城自是别具一股王霸之气与历史的厚重。五年之前,曹丞相受封魏王,这邺城便是魏王都。且不谈举世闻名的铜雀台,便仅是魏王的宫城,也足以令长安、洛阳失色。这邺城的戒备也是极为森严,城高池深,城门的守军也是披坚执锐、兵革坚利。
或许是因为大会将至,守军对过往行人的盘查很是严格。姜维等人自是不必担心,张绣与宛城太守早已为他们准备了通关的文书,鲍三娘却被守军拦阻在了城外。
张泉本要鲍三娘改换男子服色,以便谎称为书童、仆役。只是鲍三娘当时就变了脸色,以为张泉小瞧了自己。一顿夹枪带棒,骂得张泉摸不着北,只得怏怏而退。此刻鲍三娘被阻,张泉反而感到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快意。
谁想到鲍三娘与那守门官低言了数句,那守门官立刻是满脸的恭谨,点头哈腰地把她送进了城内。姜维等人大感惊讶,要知这守门官对张泉这侯府公子,尚且爱答不理,却对鲍三娘巴结之至,实不知鲍三娘使了什么妖法。
张泉开口询问,却被鲍三娘狠狠地瞪了回去。姜维却也不便再问,只是感觉这些日子,遇着了一个又一个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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