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哑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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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恶婆娘来了,你还不将我交到她的手中,看她将我生吞活剥!”那少女俏目含泪,话语之中满是哀怨。.
姜维何曾经过这种阵仗,他向来行事果断,此刻却是心思迷乱。这少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一番话,直把姜维撩拨得心跳加速,宛如身处梦境一般。他腾腾腾地退后了三步,不敢立于那少女身前,甚至不敢抬眼相望。那少女心中暗笑,眼前这少年意乱情迷,她自是知晓。
那冷面女郎也已奔至二人身前。她一路急追,却终是赶不上姜维,心头早是压下了一团火气。看到姜维与那少女,她先是一阵诧异,随即恍然。
“你这贱人,为何盗我马匹?”冷面女郎杏眼含怒,她自是不会被那“恶汉”的美貌所感动。
“你这贱人,为何盗我马匹?”一样的话语,一样的腔调,那“恶汉”反唇相讥。
冷面女郎先是一愕,随即柳眉倒竖,骂道:“疯婆娘,休要疯言疯语!”
“疯婆娘,休要疯言疯语!”那“恶汉子”眼角含笑,原话奉还。
“你……你作死吗?”冷面女郎满脸通红。
“你……你作死吗?”那“恶汉”仍是依样画葫芦,照抄照搬不误。
“好……本姑娘便给你点颜色!”冷面少女浑身颤抖,一跃下马,手中已是多出了一柄长剑。
姜维一声惊噫。他与这冷面少女,先后已打过三个照面,虽是来去匆匆,但他分明记得那少女并未携带兵器,实不知这长剑从何而来。
“好……本姑娘便给你点颜色!”那“恶汉”并无半分慌乱,眉梢眼角仍是笑意盈盈。
这一男二女年龄相当,但要论起心机,当是这“恶汉”第一,姜维也只能自叹不如。那冷面女郎虽是没有察觉,姜维却是心如明镜,这“恶汉”故意激怒那冷面少女,必有奸计。念及此处,姜维眉头暗皱。
“臭贼,莫逞口舌之快!今日鲍三娘定要取你性命!”冷面女郎一声怒斥,长剑轻抖,传出一阵悦耳的“嗡嗡”之声。
姜维心下一凛,只凭这剑鸣之声,便可断定此剑非同凡响。
“臭贼,莫逞口舌之快!今日定要取你鲍三娘性命!”那“恶汉”终于不再重复鲍三娘的话语,此刻这美娇娘也已收起了笑容,两把明晃晃的短刀挺于胸前。
鲍三娘气愤已极,也不多话,一个纵身,跃至那“恶汉”面前,长剑前指,当胸疾刺。
姜维心下一惊,他本就武艺精湛,眼光自是高明。这一剑乍看只是简单的一刺,实则剑尖正急速颤动,将对手的上半身尽数罩于剑芒之内,无论对手左闪右避,总免不了一剑穿胸之祸。剑是好剑,剑法也是高强之极。
这一剑的解法,姜维自是清楚。这一招攻势凌厉,但守势不足,只要寻隙抢攻,这招数不攻自破。那“汉子”可没有姜维的能耐,这一击声势骇人,她不敢直缨其锋,当下足尖着力,身形急退。
鲍三娘一阵冷笑:“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剑光闪闪,如影随形。
“逃又能逃到哪儿去?”那“汉子”虽明显处于劣势,但嘴上依旧是不依不饶。
姜维又好气又好笑,心中却也不免担心。只是这少年尚未察觉自己这微妙的变化。
鲍三娘剑势严谨,转眼间已然攻出一百余剑,剑剑夺人心魄,却又堂堂正正、宝相庄严,显得格外的端庄秀丽。那“恶汉”则是身形飘忽,游走不定,虽是漫天的剑芒,却依旧动作娴雅,妩媚之至。
在姜维看来,二人的一举一动均是若合符节,配着长剑破空时的悦耳之声,更是优美动人。这哪里是生死相搏,简直便是美妙之极的舞蹈。这舞蹈的表演者,便是场中的两名如花少女。鲍三娘,雅若芙蓉;那“恶汉”,艳若玫瑰。姜维直看得痴迷不已。
场中二人,可不似姜维这般悠哉游哉。鲍三娘久攻不下,心中已是烦躁之极。那“恶汉”虽仍是满脸的笑意,但额上也已沁出汗珠。
鲍三娘剑势陡变,原本迅捷无伦的剑法,忽然变得极为滞峙。那“恶汉”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惧意。此时鲍三娘攻势已缓,那悦耳之声也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则是呼啸的风声,仿佛每一剑都有开山劈石之力。
如若换作一个粗豪大汉,手持百斤重的开山大斧,舞出这等声势,倒也不值得讶异。但鲍三娘却只是个妙龄少女,她的兵器更是柔韧之极的长剑,这就显得万分诡异。
鲍三娘剑术卓绝,姜维佩服不已。如若交手,鲍三娘当然敌不过姜维,但单论剑法,姜维却自认远远不及。
“暴风不终朝,骤雨不终夕”,鲍三娘此等打法,最是消耗体力。她终究是女子,虽然武艺超群,但体力总是有限。两百余招后,那原本刚猛无匹的攻势,已然略显迟钝。
那“恶汉”扁嘴嗔道:“人说鲍三娘厉害,我看也不外如是!”自见到鲍三娘后,他这是第一次主动说话。
话语方毕,两柄短刀已是转守为攻,鲍三娘已是喘息不已,那“恶汉”却是精神暴涨。

这“恶汉”的功夫,本不在鲍三娘之下。她先前一再挑衅,此后又一味隐忍,甚至佯装畏惧,便只是为了耗尽鲍三娘的力气,眼看场中的鲍三娘逐渐不支。姜维暗骂自己大意,竟被这“恶汉”于股掌之间。当下也不容姜维多想,他掂起绿沉枪,便向场中二人奔去。
“你这大丈夫又要来欺凌我这弱女子?”那“恶汉”攻势虽急,却并未忽视姜维的存在。
姜维闻言一愣,“刷”的一下,又是满脸的红晕。
“谁要你多管闲事!”鲍三娘怒道,她手上虽然忙乱,心下仍是好胜。
姜维尴尬不已,眼下两个女子相斗,自己竟好似全然插不下手去。
那“恶汉”可不会怜香惜玉,眼看鲍三娘已是强弩之末,她更是频频施展杀手,一心要置鲍三娘于死地。鲍三娘已然左支右绌,非但没有还击之力,便连防守也已是艰难之极。此时她也是心下明了,暗恨自己上了恶当,可惜为时已晚。二女的武艺本在伯仲之间,但要论起心计,鲍三娘却是打马也追不上对手。她向来心高气傲,虽是女儿身,却不将男子放在眼内,谁想到自己竟会栽在另一个女孩的手里。想到此处,鲍三娘神色黯然,原本破绽百出的防御,此刻更是门户大开。
那“恶汉”当然不会错失良机,她揉身直上,攻入了鲍三娘身前三步之内。鲍三娘剑长四尺,四尺左右的距离上,能够发挥最大效用;此刻敌人攻入了三步之内,这长剑的作用已然大打折扣。那“恶汉”的兵器却是短刀匕首,三步之内更是威力倍增。此消彼长之下,鲍三娘已是绝无取胜的希望,便连自保也已为难之极。她心下一阵沮丧,几乎便想抛弃长剑,来个干脆利落的了断。那“恶汉”的眼中,已然尽是杀意。
鲍三娘决计撑不过十招,姜维自是看得分明。他与鲍三娘也只是萍水相逢,但却不会看着鲍三娘有所损伤。当即一个纵身,跃至场中,手中长枪陡然间暴起一片绿芒,将一柄长剑、两把短刀尽数裹于枪芒之中。鲍三娘本已心灰意冷,倒没有什么;那“恶汉”却是惊骇之极。枪芒乍起之时,她竟感到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吸力,将自己的招数尽数吸入了这丛丛绿影之内。她全力以赴的每一击,都如泥牛入海一般,化为无形。鲍三娘也是一般,她漫无目的地挥出的每一剑,也都卷在了重重绿芒之间。原本是两名女子相斗,此刻却俨然成了两人联手与姜维相抗,只是这并非出于她们的本愿。
场中的局势又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眼下二女均是感到了极强的压迫。姜维自是无心伤人,他只是尽数接过了二人的招数,却并不反击。转眼间又过百招,原本相距三步的二女,此刻已然隔开了两丈有余。姜维脚尖轻点,身形一晃,退至了三丈之外。场中只剩下了两名汗水淋漓的女子,如梨花带雨一般娇喘连连。
“多……多管闲事!”鲍三娘原本想说“多谢”,转念间又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哼,好个大丈夫!我危急之时,你便安然不动,她危急之时,你却……哼!”那“恶汉”满脸的愠色,却更是显出了一番俏丽。
姜维哑然无语,半晌之后,方才说道:“二位本无深仇大恨,何必性命相搏!姜维自是不愿两位有何损伤!”
那“恶汉”眼睛一亮,脸上闪过一阵怪异的神色,喃喃道:“姜维!你……你是姜维?”
姜维一阵迷惑,不知这“恶汉”怎会如此惊诧,抱拳道:“在下便是天水姜维!”
那“恶汉”沉吟不语,良久之后,问道:“你……你与这婆娘是何关系?”一对妙目只是盯着姜维,直盯得姜维一阵莫名其妙。
“在下与鲍姑娘也只萍水相逢!”姜维嗫嚅道,脸上又是一阵发烧。
鲍三娘冷哼一声,并不搭理。
“萍水相逢?只怕你心中有鬼!”那“汉子”大发娇嗔,话语之中却带着一股浓烈的酸意。
姜维一阵心潮起伏,不知何以应对,偷眼望去,鲍三娘也是满脸红晕,却并不反驳。
那“汉子”的眼中显出了一分不屑,扁嘴道:“你既护着这恶婆娘,今日也就罢了!也就一匹破马,本姑娘可不稀罕!”转身便即离去,竟似方才一场搏杀乃是游戏之举。
姜维心下却生出了一分不舍,想要说话,可不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得楞在当地。
直到百步之外,那女郎突然回过头来,冲着姜维做了个鬼脸。
姜维心头一颤,那女孩却已是跃上了追风的背脊,一声娇叱,绝尘而去。只留下了一串笑语:“姜维,你竟敢全然将我忘记,这马儿便当作是你的赔罪!”
追风马何其迅捷,眼看已是追赶不及。姜维呆若木鸡。
鲍三娘心下奇怪,不知道那女孩到底打的什么哑谜,竟能让姜维心神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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