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猛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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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文人固然狼狈不堪,那些武士也是惊恐万分。www.xiaoshuodaquan.com.
方才嗓门最大的典满、许仪,此刻四颗眼珠几乎从眶内滑出。曹彰的武勇,他们固然知晓,但他们从未想到曹彰竟勇猛到了如斯地步。
一时之间,众人竟是鸦雀无声,便是那笼中猫儿也不敢发出半丝声息。
“好!好!好!好功夫!好胆色!”
半晌之后,这沉寂终于被打破,打破这寂静的正是孙礼,孙礼真心感服于曹彰的悍勇。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零零落落的叫好声陆续响起。只是这些彩声颇显僵硬,这也难怪,因为大多数人正处于极度的难堪之中,他们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裆部。
曹彰哈哈一笑,向着众人拱手为礼,口中连连谦逊。
“黄须儿勇猛无敌,实为我曹家猛将也!”曹操笑谓左右人等。
言罢,满斟了一大觞美酒,缓步下阶行至曹彰面前,高声说道:“为父便敬我儿一觞!我儿当抖擞威风报效王室,切勿有负这一身艺业,也勿负为父所望!”
曹操素来严于教子,甚少当众夸赞子嗣,而今日对曹彰却是倍加赞许。
曹彰感激之至,当下一掀衣襟跪拜于地,恭恭敬敬地给曹操叩了三个响头,道:“父亲教诲,彰儿定当铭记于心!”说罢,双手捧过酒觞,便欲一饮而尽。
美酒尚未沾唇,曹彰忽又顿住,向着曹操又拜了一拜,道:“孩儿欲以此酒,赠与席间一位壮士,不知可否?”
曹操微笑点头。
孙礼满脸惊讶地看着面前的曹彰,原来曹彰口中的壮士指的正是这汉子。
“公子……这……小人……这?”
“壮士不必过谦,适才壮士出言警示曹彰,曹彰感激之至!”曹彰笑道。
一旁的姜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曹彰一番,心中暗暗点头。他先前仅知曹彰武艺过人,后来发现这汉子朴质可喜的一面,此时却是真心敬服。“不骄不馁”的曹彰,竟然将孙礼的一点小小恩惠挂于心上,颇具国士之风。念及此处,姜维的心中却又大生怅惘。如若曹彰不是王府公子,那姜维定当与其结为心腹好友,可二人身份悬殊,姜维又不愿招人耳目,自是不会高攀。
孙礼也是爽快之人,当下哈哈一笑,一仰头便将杯中美酒喝了个涓滴不剩。随即向着曹彰抱拳一揖道:“孙礼向来不曾服人,今日对公子佩服得五体投地!”顿了一顿后,续道:“如蒙公子不弃,小人愿投公子帐下为一马前小卒,为公子牵马执镫!”
曹彰哈哈大笑,拍了拍孙礼的肩膀,道:“好!孙将军果然非同常人!将军既然看得起曹某,我曹彰又怎会屈待将军,自今日起,你我便是生死弟兄!”
孙礼感动非常,这粗豪大汉的眼中竟然泪光闪闪,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二人的一番对答,席间众人自是听得个清清楚楚。以小人之心度人者固然暗骂孙礼无耻;有识之士却知这汉子的确对曹彰真心感服。
“黄须儿大不寻常、大不寻常……”曹操微笑轻吟。
“涿郡孙礼?阁下便是涿郡孙礼?”一名世家子弟离席而起,满脸惊讶地问道。
“正是在下,阁下是……?”孙礼抱拳说道。
“仲权识得孙将军?”曹操也感到几分好奇。
这问话之人与姜维年龄相仿,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少年不同寻常。若论面目,他可不如姜维那般俊俏,但浑身上下亦是英气逼人。最令人过目不忘的便是这少年的双肩,他身高七尺而肩背却是宽厚至极,几与曹彰这九尺大汉不相上下,显然是膂力过人。
姜维却是识得此人,此人正是给姜维留下深刻印象的两名世家少年之一,他是夏侯霸。
“回禀王上,孙将军原是家父帐下的‘擎旗校尉’!”夏侯霸对着曹操施以一礼,说道,“数月之前,家父得知今日盛会,便即差遣孙将军前来。”
说到此处,夏侯霸转脸望向孙礼,又是显出了一脸的迷茫,续道:“家父曾有书信寄回,言道孙将军实乃大才,着令霸儿极力保荐;然数月来,孙将军终是未曾露面,霸儿以为将军误了行程,未曾想到竟与此处相见!”
“还望少将军恕罪!”孙礼满面通红,说道,“夏侯将军看重在下,在下感激万分!只是大丈夫当凭一身本领博得功名,怎可借助他人?”
“好!好!好!将军果然豪气!”曹操拍手叫道。转身回至席间,又是满斟一觞,亲自赠与孙礼。
魏王赠酒实是莫大的荣耀,孙礼激动之极。与会众人更是感慨万分,谁曾想到在座“俊才”未能惹得曹操半分心动,这粗鲁汉子却让曹操倍加推崇。
“多谢魏王,孙礼也想借此美酒,向少将军赔罪!”孙礼说道,这汉子不善伪装,他话语中的真诚,自是人人听得分明。

夏侯霸哈哈一笑:“孙将军多虑了,我父子二人岂是气量狭小之辈!”言罢,端起面前酒觞,一饮而尽。孙礼自也满干此杯,二人相视一笑,并无半分芥蒂。
姜维感慨良多,今日一会他着实见识了当世豪杰。且不论曹彰,便是孙礼、夏侯霸又何尝不是好汉,他越发感到了自己的浅薄,却也激起了一分雄心。
酒宴仍在继续,只是众文士早已没有了半分得意,此刻风光甚好,却仅属于真正的丈夫。
曹操心中欢喜,曹植给他带来的抑郁,尽数被曹彰冲洗殆尽。得了孙礼这样的将才,也是令他欣喜不已,他相信夏侯渊的眼力。
原本默默无闻的孙礼,经由曹彰、曹操的两番敬酒,此刻也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与会之人,大多轮番上前恭维一通,便连初时厌弃孙礼之人,此刻也是大献殷勤。孙礼自然不会领情,姜维更是觉得可笑之极。
典满、许仪二人互使了一个眼色,端起酒觞来至孙礼身前。自然也是一顿不着边际的夸赞,孙礼唯唯诺诺,虽是不胜其烦,却也无可奈何。
“孙将军真人不露相,我等倒是眼拙,竟然未曾亲近!”许仪说道。
“想来将军必是武艺非凡,来日还要多加讨教!”典满也不落许仪之后。
姜维心中暗笑,孙礼那一身的鸡皮疙瘩,姜维体会得到。不过这二人的脸皮功夫倒是当真深厚,孙礼那一脸的厌烦之色,他二人竟能视而不见。
“我二人是真心佩服将军,将军虽职位低下,但比起那些沽名钓誉之徒,强过百倍!”许仪这番话说得很是响亮,“沽名钓誉”四字更是叫得清晰之至。
座上众宾,大多老脸通红,在他们听来,“沽名钓誉”似乎说得正是自己,心中暗骂这两个后生太过可恨。
“沽名钓誉之徒何其多也!孙将军本领高强却声名不显;有些人没有什么能耐却窃居高位!”典满搭茬道。
话到这个份上,姜维自是听出了不妥,这两人显是别有用心。
“兄长说得在理。就有那么些人,自称什么‘刀王’、‘枪王’、‘神斧’、‘神棍’,屁大本事没有,却能混上个将军、侯爷的,让人笑掉大牙!”许仪阴笑道。
姜维怒气陡生,这二人的话外之意,他听得分明。
“这些外号倒也并非全是胡言乱语,依我看‘神棍’之说千真万确!”典满哈哈大笑。
许仪也是笑得前仰后合,那双眼睛却是直在数十步外的张泉身上打转。
张泉又怎会不知两人的意思,他强压心中怒火,只是那桌几却早已被他按得嘎嘎作响。
孙礼哑然,他自是不知两人打的什么主意,卖的哪家膏药,却也听出了二人不怀好意。
“这样的小辈,便是为将军提鞋也不配!”火上还要再加一把油,典满是火上浇油的好手。
“我兄弟二人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只可怜了我俩的皮靴,沾了这等人的污秽!”一搭一档,许仪的脑子比他的父亲好使得多。
只听得“啪啦啦”的一声响,一张上好的楠木桌案竟被张泉硬生生地拍成了碎片。他也已纵起了身形,喝道:“你二人是什么东西,焉敢辱我父亲?”
在外人看来,这变故来得突然;在姜维看来,却是理所当然。张泉最尊重的便是自己的父亲,最在意的则是枪王的声名,典满、许仪二人正是在挑逗张泉最敏感的神经,而最终他们取得了成功。
姜维心知不妙,但距离太过遥远,实在是无法阻止张泉。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他暗下决心,今夜必将与张泉共同进退。
曹操自已猜到张泉的身份,面对眼前的意外,他当然不会高兴,但也并不发怒,反是津津有味地等待下文。
曹彰可没那么好的脾气,他并未听出典、许二人的挑衅,却是看出了张泉的放肆。此刻,他虎目之中尽是怒色,喝道:“大胆狂徒,意欲何为?”
张泉怒火中烧,虽自知莽撞,却已是“箭在弦上”,闻得曹彰的呵斥,便即怒目相向。
“我父亲屈身宛城二十余年,何尝对魏王有过半分违逆!”张泉哽咽道,“而今宵小之辈辱及家父,魏王自可无动于衷,我又怎可听之任之!”
旁观众人虽仍是不明所以,却也明白张泉实是为典许二人所激,只是此时此地又岂会有人为张泉主持公道。
“小贼,你二人出口伤人,今日张泉便是舍掉性命,也要与你好看!”
张泉已无理智可言,姜维心惊。今夜之会,他一再隐忍,此刻却已无回旋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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