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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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姜维眼见典许二人忽施偷袭,故而出手。k.以张泉的功夫,典许两人即便暗算也绝对讨不了好去,只是姜维却不愿看到事态进一步升级。“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这两人竟敢在筵席之上这般造次,显然是有恃无恐,而张泉虽是侯府公子,却也未必压得过地头蛇。想要震服这两个混人,惟有真正显露一手足以令之丧胆的功夫,姜维便这么做了,效果倒也不错。
典满、许仪原本涨得满面通红,此刻却是一片煞白。小小一支竹筷竟能射穿两只青铜酒觞,且余力未竭,直插地面。这是何等的劲力,又是何等的准头。他二人虽不知这“暗器”从何处射来,却已认定是张泉所为,自是心惊胆战。
“比武不胜竟暗箭伤人,倒真为家门增光!”曹彰虎着脸,怒斥二人。
在座众宾虽未曾发现姜维的动作,却是看清了场内两人的猥琐举动,又是一阵窃窃私语,自是戳破了典满、许仪的脊梁骨。
“还不退下!”曹操沉声喝道。将门竟出犬子,他心中嗟叹不已。
典许两人哪儿还有脸留在殿上,对着曹操匆匆一礼,灰溜溜地奔出殿去,自此对张家父子更是恨之入骨。
“英雄出少年,张侯之子果然勇力过人!”曹操笑道,说罢又是一觞美酒亲自赠与了张泉。
张泉一饮而尽,心中畅快之极。
众人自然少不了一通恭维之词,轮番敬酒亦是不在话下,直将张泉捧上了天去。席间的气氛,又恢复了先前的欢快与热闹,方才的一场冲突,真的成了一道开胃小菜。
姜维暗舒了一口气,风波已定,他只愿今夜风平浪静。对面的孙礼自是满脸惊诧地盯着姜维,姜维当然知道原因,他颔首微笑,却不多言。
同样盯着姜维的,还有另外几双眼睛。这些眼睛中,有的闪现着惊讶,有的流淌着钦佩。惟独曹彰的双眼火光闪耀,尽是兴奋之色。
张泉酒力过人,但比起孙礼尚且不及。典许两人的几波攻势,他可从容化解;众才俊的几轮猛攻,却让他变了脸色。此刻的他虽不至于醉眼朦胧,却也是脸热心跳,话语也比平常多出了十倍。
曹彰一声轻咳,高声道:“众位且慢敬酒,席间另有一位少年英雄,想来各位不曾得知!”
尽管殿中吵闹,但曹彰的话语仍是清楚地钻入了众人的耳蜗之内。今夜的好戏是一场接一场,众才俊也已适应,只等着下一幕的开场。
曹彰那锐利的眼神尽数着落到了姜维的身上,姜维怎会不知。他心中叫苦却无可奈何,只是低头把玩着面前的酒具,不与曹彰的目光相触。
躲是躲不了的,曹彰所指谁人,众人也已顺藤摸瓜,看得清楚。虽有不少人心怀诧异,却无人怀疑曹彰的判断力。
“二公子好眼力!”张泉嘿嘿一笑,“我这兄弟的本领远胜于我!”
姜维一惊,向着张泉直打眼色,可这些眼色均是石沉大海,没了回音。
张泉也不理会姜维,自说自话道:“依我看,这席上之人能胜过他的,寥寥无几!”
曹彰的眼中的精光大盛,哈哈笑道:“如此最好,曹彰最爱结交好汉,倒要见识见识此等人物!”
姜维大窘,暗叹“人算不如天算”。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徐庶,徐庶的神情仍旧是那般悠闲自得,便似场中的一切尽皆与他无关。事到临头,也只得见步走步了。
曹彰已然离席步至姜维身前,姜维自是起身相迎。这两人又是互相打量了一番,皆是感到了一股凛然不可犯的威势。真正的高手,自能清楚地察觉对手的气魄。
姜维感到了从所未有的压迫,在他眼中,曹彰便是一座雄伟的大山,而自己却显得极其的渺小。曹彰也自胸怀震颤,在他眼里,姜维则是浩瀚的大海,而自己似乎随时将被吞没。
旁观众人见得此景,莫不愕然,不知两人这么默默相对,闹得是什么名堂。有识之士却是心知肚明,两人虽未动手,但较量已经开始。
瞬间的交锋之后,曹彰忽地收敛了满身的锐气。姜维又是一惊,“收放由心,无影无形”的境界,又岂是一般武人所能企及。自张绣以外,姜维从未见过如此强手。
曹彰也是骇然,姜维的气势是那样强烈,又是那样的虚无。曹彰尚且需要控制自己的气息,而姜维自始至终未见丝毫异样,可那慑人的声势却也在瞬间消融,似乎他的一切皆是随着对手的变化而改变,真的是无迹可寻。
劲敌难逢,劲敌也难求,曹彰心中大喜。他微一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即一跃而至殿中。

事已至此,何用多言。姜维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声不响地步入殿中。
殿内的空气再度紧张起来,不过感受到这紧张空气的仅仅是几个人而已。高手对决,又岂是常人所能察知。多数人仍是笑容可掬,在他们看来,这场比试是没有任何悬念的。
场中两人,大不相同。一个是身高九尺、金发黄须的英伟大汉,一个是素衣飘飘、俊俏过人的文弱少年。两人相距丈余,展开了新一轮的对峙。
曹彰肃立不动,他的精神始终凝聚于姜维的身上;姜维暗自调整呼吸,只待锋芒毕露的那一刻。“竟没有丝毫破绽!”两人一样的惊叹。
一炷香的时间,便这么徒然消耗。众才俊大惑不解,虽是牢骚满腹,却也无计可施。场中二人纹丝未动,只是额头之上均已渗出细细的汗珠。
曹彰的耐性正在逐渐衰退,身上的戾气却是越加旺盛。这一炷香的时分,他虽然没能发现对方的弱点,却堪破了一个简单的道理——强者自强。
姜维的眼中神光散乱,内心却如明镜。一炷香内,他已然完成了物我两忘的升华,此刻他用来感知外界的已然不是眼睛而是心灵。
僵局即将打破,有识之士的掌心已然尽是冷汗。
“接招了!”曹彰轻喝一声。只听得他浑身骨骼又一次如爆栗般作响,随着响声的断绝,那碗口般的拳头也已推向了姜维的面门。
这一拳,众人看得清清楚楚,不少人心内哂笑。与方才张泉的迅捷鬼魅不同,曹彰的拳路实在是缓慢到了极点,直如蜗牛爬行一般。若非他先前曾经力搏猛虎,只怕众人竟会以为这汉子乃是招摇撞骗的无能之辈。
张泉心惊胆寒,酒也醒了八分。这一拳并不飘忽,但张泉却知自己决计无法避开。姜维此刻衣袂飘飘,上百名睁眼瞎竟视而不见。
姜维胸口窒滞,这一拳并未砸中身躯,但那拳风已然足以将人掀翻于地。他也是异常了得,竟然顺着曹彰的拳势如陀螺般就地转开,自也掀起了一股风声。曹彰心下一凛,他出手虽慢却是悍猛之极,这一拳即便用牛来拉,也绝难撼动它的去势;而姜维却仅凭这搅动的气旋,就让曹彰感到了这一拳无以为继。
试探性的进攻,到此为止。曹彰倏地收回肉锤,姜维也已立定了身形。仅此一合,两人均是感慨万端。曹彰激动莫名,这个好武成痴的汉子,少有地得到了挫败感。姜维更是骇然,曹彰仅凭一拳之力,他却要以全身精力与之相抗。
越是难啃的骨头,曹彰越是高兴。对手的强悍,他已然领教,但这也只是激起了他的雄心。
曹彰身形不动,只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蓦地笑容止歇,一股劲风冲向姜维左肩。又是一拳袭至,竟无丝毫征兆,更是超越了在座众人的眼睛。姜维哪里需要眼睛,他心随意动,微一沉身,那一击便贴着衣角,斜擦了出去。曹彰怎会容得姜维喘息,一击不中,立刻五指箕张,化拳为爪,横刺里锁向姜维脖颈。猛虎自是爪牙尖利,这一抓便是大罗金仙也承受不起。曹彰动如脱兔,姜维疾如闪电。千钧一发之际,姜维猛地扭动上肢,一个铁板桥,眼看五根利指从他的眼前掠过。这一下应变奇速,从容化解了曹彰这志在必得的一击。曹彰心中叫好,手下不停,忽地收起三指,剩下的食中两指如匕首般向着姜维的双眼插去。姜维连连变动身形,此刻正是“旧力已消,新力未生”之际,曹彰的“两柄匕首”与他双瞳相距又不足两寸,实是万难躲避。他心中大骇,情急之下拼死闪过双目,余下的已是无法顾及。
曹彰大喜,这一击如若得手,姜维再无反抗余地。忽地一股剧痛直冲心扉,曹彰闷哼一声,腾腾腾地退出三步,怒目姜维。
姜维一颗心砰砰乱跳,暗叫侥幸。姜维为了保住双眼而奋力仰起脸颊,间不容发之时,他突然张口,生生咬住了曹彰的双指。
曹彰连进三招,迅猛之极。旁观者看来,二人只是一合一分,哪里知道这般的凶险。
这一番交手,两人各自吃亏。曹彰十指连心,疼痛不已;姜维也是牙根溢血,一阵头晕目眩。
对手的斤两,二人已是有数。两人暗自打醒精神,准备着下一轮的交锋。下一轮交锋,两人必将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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